书城现言制霸好莱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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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新的开始

2001年《CIA》入行到现在,珍妮的作品虽然不多,但也算是和大导、顶尖演员都合作过,更是早早地拿到了好莱坞的至高奖项,虽然她自己也承认,这是运气加运气加运气的结果,但不管怎么说,这也说明她在当今女演员里的水平可以排到顶尖那一拨,起码每部正常发挥的作品都肯定能有奥提的实力。而她在拍摄过程中,也一直都是著名的不NG,她不会忘词、窜词,不会出戏、笑场,就连感情不到位的情况都是少见,最后一次在拍摄上遇到瓶颈就是《第五个莎莉》里的激·情戏码,除此以外,任何一个难搞的导演在她眼前都会化为绕指柔,对她只有夸奖没有意见——任何一个,注意,连最难搞的杰拉德米·坎贝尔都没有冲她发过火,也没有挑剔过她的演技,事实上,她的演技多次被当成范本在剧组中成‘别人家的演技’,“你看看JJ是怎么演的”、“学习一下珍妮弗对这一段的处理”,是很多和她合作过的导演不自觉就会带上的口头禅。而她也被誉为业内罕见的爆发式演员,也就是说,她并没有所谓的潜伏期、成熟期,她一出头就有高水平的表现,《底特律》里的洛克希到现在都被誉为是百老汇最经典的音乐剧角色,有她参演的那版DVD也是销量常年名列前茅。

罗列这些事实,并不是为了证明萨尔维的质疑没有道理,恰恰相反,在萨尔维用一段时间的交流证明了自己的艺术鉴赏能力以后,珍妮反而对他的话感到新鲜和欣喜,新鲜自然不必多说了,从来没有一个大导能挑出过毛病,而萨尔维就挑出来了,这多少让她对他的艺术眼光大感兴趣、另眼相看,而欣喜则是出自一个演员对自己专业的需求,毕竟,到了珍妮这个地步,她已经不需要听别人的赞美了,不管夸得多有水平,对她的专业进步都不会有什么帮助,反而是来自高水平同行的挑刺和提点,对于她摸索自己的演技成长更有意义。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胆量让人印象深刻,”她一边说,一边示意玛丽送西蒙出去,“克劳迪娅,能把我的投影仪拿来吗?就在第三号箱子里,麻烦你了——萨尔维,老实说,在我合作过的所有导演里,你不但是资历最浅的一个,而且也是唯一一个挑剔过我的表演技巧的人。”

出于制片人兼主演和导演的微妙关系,珍妮有意把声音放得很低,语调也有些气哼哼的,西蒙因此走得很快,显然他不想留下来旁观一场可能会很难堪的争吵。不过,萨尔维并没有被珍妮骗倒,恰恰相反,他露出了一个心知肚明,甚至有些调皮的笑容,笑盈盈地看了珍妮一眼,这才从容自信地说,“那么这也许证明我会是个比他们更好的导演——起码,我要比他们更大胆得多。”

珍妮失笑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开他的玩笑,“那么来找个合适的放映点吧,我们需要一片白墙,这里肯定是不行的了。”

这座房子明显有年纪了,但维护、改建得很好,即使离开了燃烧着的壁炉,屋子里一样是温暖如春,在萨尔维的带领下,一行人顺利地在书房找到了一块白板可以充作屏幕,萨尔维很快烧起了壁炉,而玛丽受到英伦气息感染,居然烧了水来问萨尔维要不要喝茶,珍妮则指出他们没有茶叶,最后两人各自得到一杯热水,在渐渐熟悉起来的气氛中,开始了珍妮绝无仅有的第一次演技研讨会。

“不夸张地说,我并非一直都是你的粉丝,珍妮弗。”萨尔维没有马上播放录像,而是用客套的语气开始了不客气的回顾,“当然这完全应该怪我,平时我对于商业片不是那么的热衷,在收到试镜邀请以前,我只看过《第五个莎莉》,你的表演给我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但由于你当时没有演出过太多文艺片,所以对你的研究是在收到试镜邀请以后才开始的。”

他在自己的电脑上摆弄了两下,投影仪开始播放珍妮在《CIA》里的客串镜头——不知不觉,那已经是6年前的事了,看着华妮塔在大屏幕上露出狡猾的笑容,松开手把手里的凶器丢入海中,珍妮也不禁伸手摸了摸脸——她欣慰地发现,起码在视频里来看,自己和6年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当然,气质上的变化肯定是有,但起码,白种人显老的体质在她身上还算是比较收敛,伴随着常年的运动健身和规律作息、科学饮食,虽然这几年她忙得发疯,但并没有老上太多。

“这是你的初登场,非常惊艳,光芒四射,”萨尔维没有停下盘点的脚步,他打开了另一个视频,“然后是《底特律》,吉蒂和洛克希,《七海传奇》,玛丽安娜,《真爱永恒》,艾丽……”

他一个视频接一个视频地播放着,在《真爱永恒》时停了下来,“这几部电影被我称为你的‘第一阶段’——以我来看,珍妮弗,你的表演技法在这个阶段是相当固定不变的,你在心底塑造出一个丰满的人物形象,然后一头扎入其中,就像是维克多·戴-克顿的表现手法一样,彻底地失去自我,成为另一个人。”

谈到表演,萨尔维的谨慎寡言就一扫而空了,那种英国绅士特有的挑剔仔细也和RP音一样一去不复返,他的态度显得自信而激情,语速也渐渐地加快了,“这难得吗,非常难得,这说明你是非常难得的天赋型演员,而你的天赋和卖点——那些让你和别的演员不一样的地方,则是你可以快速地编织出一个很完整的人格,但又不至于人戏难分,走进角色容易,走出角色难。你可以快速地在几个角色人格中切换,这一点是维克多也不如你的地方,然而,如果我们把你和他进行比较的话,在这个阶段,你的综合实力依然和维克多有一定差距,原因有几个方面,我先说一点——维克多塑造的是极为复杂、现实和典型的角色,而恕我直言,在你的第一阶段中,塑造中最有难点的洛克希也有几分浅薄,至于其余几个角色,则完全就是花瓶。也许你的天赋能让这些花瓶角色熠熠生辉,抢夺人们的注意力,但这改变不了它的本质。”

他又开始播放视频片段,“接下来是一部值得注意的电影,我认为这部电影才体现了你身为天才演员的最大潜质,在《华服恶女》里,你开始发展一种新的表演方式,如果要我来形容的话,你开始在表演中融入了自我……这是一种很难用语言表达的状态,如果说你在前面几部作品中,还仅仅是编织一个人格,投入进去,全面地成为另一个人的话,那么我认为这一部电影中,你开始在‘成为别人’的过程中,睁开了你自己的眼睛,表达着属于你自己的本质,宣泄着属于你的情绪。这也使得安迪变成了一个格外尖锐的角色,她的气质就像是一把刀,戳进观众的心脏,这是一部内核较为简单的商业电影,按照通常的规律,安迪不会在人们的记忆中停留多长时间,但你的表演延长了它的寿命,如果说那个虚拟的世界中,角色的寿命由人们对她的记忆决定的话,你的表演让安迪多舞动了一段时间,尽管她在电影的一多半时间里都没有她的姐妹们那么漂亮。”

“接下来是《第五个莎莉》,在这一部我发现你的表演技法出现倒退,或者说你针对情况做了一定的再适应,你开始回到之前的模式里,用新旧两种模式结合的办法来演绎角色,这是聪明的选择,主人格采用新技法,而副人格采用旧技法,按照我的猜想,你会这么做,不但是因为你的新技法可能还无法应对结构性这么强的角色人格,也因为要演出副人格和主人格的差别感,并不适合每一种人格都融入自我。”萨尔维按到了下一部视频,“接下来是《七海传奇2、3》,这没什么好说的,普通的商业片,你用了老技法,玛丽安娜几乎毫无表现余地,她的戏份全是打戏。”

他的语调里带上了淡淡的不以为然,很明显,萨尔维从来都看不上《七海传奇》这样的无脑商业片。他按到了珍妮的新作《麦考夫·克莱顿》,“然后是你的最新一部作品,我不怕对你承认,珍妮弗,它让我如痴如狂,在威尼斯我多次观赏它。也是因为这部电影,我最终下定决心要争取和您合作。”

萨尔维调整了一下坐姿,蓝眼幽光闪亮,“你是个非常有天赋的女演员,珍妮弗,你的领悟力让人心惊,从《麦考夫·克莱顿》来看,仅仅是三部电影,你的新技法就已经完全成熟,使得你在维克多·戴-克顿跟前也完全不落下风,你们塑造了一样复杂、一样丰满的角色,而你们的表演状态在互相刺激中又攀升到了新高峰,也许这也促使你的新技法爆发式的成长,凯伦是个会让人铭记的角色,也许看过这部电影的人不像是《七海传奇》的观众那么多,但对于每个看懂了这部影片的人来说,她是伟大的,和麦考夫一样,他们会萦绕在观众心头,在无数个勾动记忆的时刻闪现,影响着他们的生活。任何一个导演都会想要和你合作拍摄《梦露》的,你的演技正在爆发期中,谁也不知道你在下一部影片中会有多大的变化,而《梦露》又是从各方面来说都这么合适你的一部电影……”

他的声音逐渐变轻,仿佛正等着珍妮的回话,而珍妮呢——好吧,她必须得承认,在分析进行到中途的时候,她就已经完全被镇住了,这会儿虽然意识到了萨尔维的意图,但思绪还处于麻痹状态,一时半会,居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答话。

从她出道开始,就一直是影评人的焦点和中心,任何一部有她出演的影片,评论中都不会少了和她有关的字句。珍妮被狂赞过,也被狂骂过,现在正出于又一波狂赞的风潮中,而她也习惯了这种,虽然名满天下,但‘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状态。即使是从她刚出道就开始关注她的理查德·艾尔,肯尼斯·图兰,也从没有对她做过这种层次的影评。珍妮知道他们意识到了她的演技和一般人的确不一样,但不论是理查德还是肯尼斯都没有系统地分析出她在几部影片中到底都有哪些不一样——如果把他们的评论和萨尔维相比,那么理查德、肯尼斯顶多只是刚刚推开了她这座迷宫的门,而萨尔维……他不但是走通了迷宫,而且连构造示意图都给画出来了!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演艺空间的存在,所以为她圆出了另一个体系,但这个猜测也已经非常接近于演艺空间的本质了,整个共情系统的意义其实不就在于此吗?瞬间构造出一个人格,截取出这个人格在某个特定时间的情绪,一股脑儿地投注到她心里,这和方法派所谓的‘进入角色’,其实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的评论是如此的清晰,简直就像是偷入了她的内心世界,把她的演技日记给盗走了再重新发布回来,简直连一个细节都没有出错,连她的心理都几乎是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这份洞察力!

这种纤细的感知力,清晰明确的判断力!

珍妮对这种智商的压迫感其实并不陌生,她知道自己天赋不算非常高,在很多方面需要别人的教导,不过,萨尔维在电影艺术上给她带来的震撼,老实说,甚至要比维克多还更大得多。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对于萨尔维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欣赏的话,那么在萨尔维的分析过后,她对他简直就有些仰望的畏惧感了——他是这么平平常常地办到了全世界影评家都没有办到的事,这种毫不费力的感觉才是最可怕的地方。而且,因为她毕竟身怀秘密,这种被看得通透的感觉,对她来说,肯定是分外让人不适的,当萨尔维说到最后的时候,她的手臂上甚至是竖起了寒毛,到现在都没有平复下来。

屋内沉默了下来,但这沉默并不太尴尬,反而像是惊涛骇浪后温柔的余波,萨尔维没有催促珍妮的意思,给她留出了充足的时间收拾心情。——过了好一会儿,珍妮才吞咽了一下,打破了沉默。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也不需要更多的解释了,“你认为在刚才的试镜中,我又回到了旧技法中去,而这对你来说是个退步,是吗?”

“我不但发现你又回到了旧技法中。”萨尔维重新打开了《CIA》的视频,在华妮塔的歌声中说道,“而且我还吃惊地发现,你在表演中给我的感觉与华妮塔很像,而这就让我很费解了,《梦露》对您来说是一部很重要的作品,我想这一点我应当不至于猜错,而在我眼里,您又是个充满进取心的女演员,从哪一个角度我都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忽然抛弃了正在成熟期的新技法,回到老路上去,甚至还用上了和你的第一个角色极为相似的人格呢?”

他的语调很平缓,听起来没有什么指责的味道,反而有点讨教的感觉——尽管,珍妮的做法,对于他这个完全看懂了她脉络的行家来说,可以说是非常糊弄而且不敬业的表现。毕竟,在不知道华妮塔就是共情梦露的前提下,她看起来就像是完全地重复了自己,可以说根本不尊重梦露这个历史上的真实人物。

这还真是‘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行家知道’,对观众来说完全不能联想起来的联系,在萨尔维这种敏锐的天才眼光下,根本是无所遁形啊……珍妮又是感慨,又是震动,也不仅佩服萨尔维的风度,这种克制而得体、又充满了善意的交流态度,也让她很快地在情绪激荡中平静下来,收拾着心情,以便尽快给萨尔维一个有诚意的答复——他非常尊重她,这使得她感到自己必须给与同等的尊重和真诚。

她不是个轻信的人,但在萨尔维跟前降下防备并不会让珍妮非常不舒服,虽然也有艺术家激·情的一面,但萨尔维的绅士风度让人很快就能感受到他的可靠,珍妮仅仅是经过短暂的考虑,就克服了本能的不适,她第一次试图对别人解释自己的表演体系,虽然依然没有把金手指和盘托出的意思(这当然不可能),但也是首次和外人谈到了她的共情功能,“你是第一个能看穿我的表演的人,萨尔,你看穿了我藏在每个角色背后的心路。是的,我有两种表演技法,第一种也许是我独有的天赋,我从小就能假装成另一个人,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我能从书本里读出一个人的很多信息,然后快速地在我脑子里编织出一个新人格,考虑到他们的人生故事,考虑到他们在当时的复杂想法,我甚至会想到他们的习惯性动作,只要是我喜欢的角色,这对我来说就毫不费力……”

她摊了摊手,“有时候剧本给的信息量太少,我就会套用一些我从前构造出来的人格,华妮塔是我的第一个角色,我想一鸣惊人,所以我选择了我脑海中的玛丽莲·梦露,当时我已经看过了她的一些传记,你知道,我们很相似,我非常喜欢她,我想要成为她,所以我很早就编织出了她,她在我心底存在着,就像是一个老朋友……呃,我这么说也许会让你把我当成精神障碍,不过——”

“伟大的演员通常都有一点疯。”萨尔维不介意地挥了挥手,他的眼睛开始闪闪发亮,肩膀无形间仿佛也放松了下来——只有心思很细腻的人才会注意得到,看来珍妮的回答让他很满意,解除了他的不少担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珍妮弗,梦露是你自小就想出演的角色,所以你自然地使用了旧技法,用上了你的老朋友,是吗?”

珍妮无言地点了点头,她大概也从‘被看穿’的本能恐惧里解脱了出来,反而是渐渐地感到了一阵汹涌的兴奋:说来讽刺,作为好莱坞最有名气的青年演员,珍妮的演技却一直缺乏名师指点,她的情况太特殊,以至于她只能自己不断尝试摸索。——这还是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和另一个优秀的头脑谈论她的演技,受到对方无私的帮助和指点,他们有共同的利益和目标,她无需甄别对方的用意,只需要尽情地吸收萨尔维的智慧养分,就像是一块干瘪的海绵吸收着水滴,她怎能不感到这种涌动的兴奋和雀跃?

“我并不觉得新旧技法一定有优劣之分,”她坦然地说出自己的看法,“当然这是我的感受——我判断是否采用某种技法的标准是很随意的,有时候这些角色能激发我的热情,我会自然地采用新技法,凯伦就是这么个合适的角色,萨尔,难道对你来说,你认为新技法一定比旧技法更好吗?”

连她自己都是过了一会儿才察觉出来自己的紧张——问了这句话以后,她的呼吸甚至不自觉地是屏住的,心跳也猛地加快了不少:在六年以前,珍妮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演技会和共情金手指有可以拿来比较的一天,她之所以开始完善自己的演技,只不过是因为共情也有局限性,而且她也不习惯依靠不属于她掌控的力量而已,她自己的演技,在珍妮心里,就像是萤火之光,怎么足以能和日月争辉呢?

“当然!”萨尔维却没有察觉到她的紧张,他不假思索地下了结论。

珍妮的呼吸停顿了那么一会儿,她的双眼亮得像是着了火,她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更加倾向萨尔维,热切地听着他的分析:“你的旧技法固然很出色,但那只是让你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而已,如果仔细去捉摸的话,依然可以感受到不和谐的地方。毕竟,从你的演出心态出发,你可以意识到那个人格不属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珍妮完全成为了一个虔诚的学生,她点了几下头,“但是普通观众未必能说出这其中的不同。”

“对,他们说不出来,但他们感受得到。”萨尔维也兴奋了起来,他的声量增高了,“电影是欺骗的艺术,但也是最诚实的艺术,人们的眼睛会被轻易地被欺骗,但他们的心灵永远不会。表演是心和心的共鸣,最轻微的不和谐也会被心灵如实记录,人们也许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形容,但他们会受到它的影响——也许那些影评人们不能梳理出你的技法变动,但他们的反馈就是最真实最有力的论据,安迪让你受到了主流的肯定和褒扬,莎莉让你得到了奖项,而凯伦让你被人们铭记,最伟大的演员能在角色和自我之间达成统一,在角色中表达自我。维克多·戴-克顿,伊莱恩·德尼罗、马龙·白兰度,杰克·尼科尔森,凯蒂·基纳,费雯丽、英格丽·褒曼,他们的个人特色都是如此鲜明,但这丝毫无损角色的魅力。而我们要拍摄的并不是纪录片,珍妮弗,我们要拍摄的是一部电影——”

珍妮已经完全明白了萨尔维的意思,她点起了头,“不要旧技法,不要那个完整的……”

她吞下了‘真实的’这个单词,“你要我的梦露,你希望在梦露中看见我,是吗?”

“Exactly。”萨尔维快乐地笑了起来,他完全褪去了羞怯,反而兴奋得像个孩子,“这正是我想要的——这也是我一定要从你身上得到的。”

珍妮从未考虑过自己该怎么不借助金手指地出演梦露,她当时选择梦露这个题材的心态其实相当功利,事实上,从时间安排来看,采用金手指是更稳妥的做法,她的行程太紧张了,容不得一点风险,时间是她现在最缺乏的东西。

——然而,萨尔维的话还在她脑海中回荡,他毫不犹豫、一口肯定‘新技法比旧技法更好’的急切神态,依然让她心潮起伏:不知为什么,珍妮觉得这句简单的‘当然’,给她带来的成就感甚至不亚于托尼奖和奥斯卡。凯伦是完全属于她的角色,和演艺空间无关,新技法是她的才华——是她的才华!

她的才华!她有才华!

这不是谋生的手段和心机,不是靠着苦行而得来的筹码,不是那些只要有意志力就能拥有的东西,这和金钱、地位没有关系,这是更形而上的物事,让她和世界交感,让她在无数个素不相识的观众人生中留下痕迹,让她的存在可以跨越时间与空间——

它点燃的是人性的冲动,它能超越人类的动物性,让人们放弃对于食物和权势的追求——放弃这些基于生物本能的兽性需求,它推动着无数个已经功成名就的艺术家不断地往前,不断的推动自我、超越极限,只为了不要辜负自己的才华与天赋,在超越时间的经典中留下自己的名字,让自我超越寿命的界限,让她的人生甚至在她离去以后,依然产生价值,产生意义!

珍妮的呼吸一下就灼热了起来,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它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尖利。

“我……我需要时间。”她说,仅仅是犹豫了那么一小会儿,就下了决心,这是个静谧的冬夜,窗外大雪飞扬,但她却觉得呼吸灼热,“但我能办到。”

萨尔维注视着她的眼神有所变化,他似乎也感觉到了珍妮的改变,但却没有加以评论,只是简单地说,“很好。”

这是一个传达了多种情绪的词,而珍妮居然毫无错误地接收到了他传递来的种种信息:放松、钦佩、欣赏、感激、期待、兴奋……萨尔维和所有英国绅士一样,外冷内热,她猜他心中也许有过许多波澜,但呈现在外的则只有这么简单的一个单词而已。

在这一点上,英国人的国民性和东方文化倒是有些相似,不过珍妮在美国呆久了,她没有掩藏自己的感激之情,“可能这么说你不相信,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的演技做出这么明确而又富有启发性的指导……我感到你驱散了一直缠绕在我心头的一层迷雾——你的洞察力简直让人吃惊!萨尔维,如果我夸张一点的话,我会说,你简直把我拉进了一个新世界里,让我的表演事业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您太过奖了。”萨尔维显然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尽量大方地接受了珍妮的夸奖——在这一会儿,他又有了少年般的羞怯,“事实上,《梦露》也是我事业的新开端,无需多言,你也明白这个机会对我有多重要,在电影这门艺术上,我已经积蓄了很久,我非常幸运,能和您这样心胸极为宽阔、悟性极高的演员合作,《梦露》对我们两人来说都是意义重大的新开始——”

在摇曳的火光中,他的蓝眼仿佛也燃烧了起来,“而我有信心,我们能把它拍好,把它制作成跨越时代的经典,让梦露和你在整整一代人心里获得永生——我想,只要我们够拼命的话,我们是能办到的……我有这个信心。”

而珍妮呢,在这一刻,她也真真正正、全心全意地相信了萨尔维的话,相信了自己的选择——她为《梦露》找了一个最合适的导演,事实上,她也许是为世界影坛都找到了一个伟大的导演。她点了点头,主动冲萨尔维伸出手,毫不犹豫地说,“是的,我相信你能办到——我相信,我们能办到的!”

年轻的导演握住了她的手,他的眼神在珍妮脸上流连而过,又很快地收了回来,一如既往,他幅度恰当地晃了晃珍妮的手,便结束了这个握手礼,站起身说道,“已经很晚了,我不能再耽搁你的休息,这就告辞啦。”

从他的语调来看,他已经完全又恢复了正常,回到了他的绅士风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