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柱很快便将银子兑换铜钱,在李晟眼里,李父以后是要做老爷的人。自己的运道不好,不能穿越而来就做少爷,那么自己便自己赚一个少爷的身份来当当。
桂家已经忙得热火朝天,火力朝天。中午的膳食,却没有一丝的懈怠,准备得很充分。李重香见他们买了两大车东西,有些诧异道,“弟弟,你买这么多小鸡儿,小鸭干什么?”李父显然是一问三不知的情况,盯着李晟。
李晟有些无奈,这当爹的,果断将自己的儿子出卖了。这位姑姑先前那番话,足以证明了她的见识。“小晟,告诉姑姑,买这么些小鸡儿干什么。”
“可爱。”李晟眨巴着眼睛,呆萌呆萌的,“弟弟妹妹会喜欢。”
这个样子,李重香是决然不信的,也不好过于追问。邀请张铁柱一起吃饭,他倒是有些拘谨,说要回家一趟。约定好了时间,也就放他们离开了。
江知县表演了一场爱民如子,事必躬亲的好戏之后,衙役们将这副犁给还了回来。
在饭桌上,一个个都夸奖李晟,那还真是了不得,好像只应天上有,地上哪里求,倒是把李父高兴的有些飘飘然了。李晟却淡淡地道,“那曲辕犁,可是县令大人想出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若李父说出来,再正常不过,可是由一个八岁孩童说出来,显得有些诡异。桂灵和李重香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李重香道,“晟儿说的对,这以后啊,可不能胡说,曲辕犁是江知县想出来的,大家可别说漏了嘴。”
估计现在县里都在传诵县令大人的美名,若是透露了稚子造犁的说法,岂不是打知县大人的脸面,反而将人给得罪了。让江知县承了情,以后在县城里做点生意,不是就容易多了么。
无农不稳,无商不富。虽然不想牵涉太多的权利,但若是要想让柳家庄富裕起来,就必须要经商。这年头,商人地位比农民还要低,士农工商,算是四等人。李晟是不能自己经商的,就必须建立自己的网络。
前期当然是要往庄子上投银子,有一定出产之后,就要找销路。可不能只出不进,那样谈何富裕。西溪村虽然属于开阳县,可是里开阳县距离太远,反倒是万友县比较好经营一些。有了这个人情在这里,以后肯定会顺利很多。
有这位精明的姑姑在,也不用担心约束不了桂家的人,况且,这个表嫂也是个厉害的主儿。
李晟这一次,可是完完全全暴露了,谁让他有个这么不开窍的爹呢。但也正是柳父这般憨厚的性格,让人心里很是踏实。
对了,“桂伯伯,我们家有了犁,可是其他农具都还没有,您能帮我打造么?”
桂铁匠拍了拍胸脯,“晟哥儿,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这图,在家里都画好了,锄头,耙犁,各种各样的农具,还有一些他们看不懂的东西,做蛋糕的蒸笼。
李父呆呆地看着这些图,上面连份数都写好了,这一单下来,只怕要上百两的银子,桂铁匠面露难色。李晟道,“桂伯伯,这些钱先欠着,稍后便给你送过来,您先帮我把这些东西都打造好如何,也不急于一时,七天之后交货如何,那时候大概有银子了。”
七天之后,柳太公大概从京城回来了,启动资金,也该就位了。
这顿饭,后面就吃的不是滋味。李家父子吃完之后,就要告辞离开,李重香却坚决要送他们出门。
张铁柱十分守信,早就准备好了。李父和张铁柱一人牵着一只毛驴儿,李晟坐在车上。“姐姐,您回去吧,这一次,倒是给你们添乱了。”
李重香兀自不肯,一直将他们送出了县城,才留步。李晟热情地打着招呼,“姑姑,有空来我们家坐坐,表哥他们都没有去过我家呢。”
这些年,确实没有怎么走动,出了柳母生孩子来过,就再也没有来。
李重香笑着道,“好啊,晟儿,到时候姑姑一定去,你们若是来县城,也要记得来看姑姑。弟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就不要恨爹娘。”
李晟的眼里闪过一丝寒芒,李父点了点头,“姐姐,你放心,我知道。”
弟弟还是那个憨厚老实的弟弟,只是身边这个挂着甜甜微笑的小男儿,却是不容任何小觑。
李父道,“姐姐,回去吧,下次再来看你。”他的眼眶有热泪,当年,姐姐和二哥没少护着他。看着他们离开之后,桂灵扶住李重香,“娘,三舅家,这是要兴旺了。”
李重香点头,“你外公外婆多么精明的人啊,用不了多久,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两人开始往回走,桂灵道,“娘,当年究竟发什么什么事情?”
“当年,小丙现在的媳妇和一个土财主家的女儿都看上了他,土财主家的女儿人长得寒碜,还有残疾,但是愿意出一百两聘礼。”
桂灵懂了,“所以外公外婆要想同意土财主,可是三舅却中意了现在的舅母。”
李重香叹息地点了点头,“当年闹得最凶的,是你那童生大舅,看中了财主家的财产,并且将爹娘也给说动了。你三舅是老实,可是这关系到他一辈子的幸福,他也很是执拗,那时候的家里,满是火药味。”
“那后来呢。”
“你三舅是老实,但人很是硬气,拼着净身出户,什么都不要,也要去柳家。”
桂灵道,“外公外婆总该准备点儿东西吧,毕竟是亲亲的儿子。”
李重香再度叹然,“这你就猜错了,当年这事儿他们还真就干的出来,你三舅气的将鞋子都丢掉,打着赤脚就去了柳家。你那大舅母更是刻薄,还诟病别人穿的衣服。你三舅去柳家之后,硬是将那些衣服都送了回来。”
桂灵很是惊讶,“这样的事儿,他们都干的出来。”
“是啊,前几年,都不曾来往。后面稍微缓和了,也就过年的时候,你三舅带着晟儿,来吃一顿年饭,从来不多说话,吃完饭就走。”
这样的事儿,摊在谁的身上,都不好过。“当年,你三舅唯一带的,就是二舅母亲手刺的两双袜底。”
桂灵有些担忧,“娘,你看着小表弟的手段,若是要对付老宅,他们……?”
能够悄无声息就讨好了县令大人,这样的手段心性,要是再大上几岁,就更加了得。这个李重香倒是放心,“灵儿,这个倒是不会,你三舅是心善之人。”
桂灵笑了笑,“娘,那二舅家只怕有福气了,您当年……”
李重香笑了笑,“娘可不像他们,都是一视同仁,当年送了一套棉絮新被,弟妹生产的时候,也都去看过。”
这倒是人情,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在长街上,一个辆马车快速走过来,车上正是陈从安,“娘,表弟呢。”
李重香指了指城门口,“走了呀。”
一个老夫子从马车内探出头来,“陈夫人,令侄已经走了?”李重香道,“教谕大人,您是找我的侄子。”
万友县万教谕道,“是啊,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令侄的才情之高,老夫佩服,这才想来一见,却不料错过了。”
李重香和桂灵再次变了脸色,陈从安道,“娘,你们怎么不留下表弟。”李重香道,“先生,家弟心忧春耕,这才匆忙离去,等家侄下次来万友县的时候,再来拜见先生,如何?”
万教谕叹息着,吩咐陈从安驾车离开,桂灵道,“娘,表弟他……”
李重香对李晟家态度大为改变的事儿,李晟早就猜到了。此时李父有些欲言又止,倒是让他不自禁地摇了摇头,“爹,你有什么事儿就说吧,吞吞吐吐干什么,儿子吓到你了。”
他最怕的,还是自己的表现,让李父感到害怕,李父道,“没有,爹爹只是想,咱们这一次,简直就是在梦里。”
空手而来,却满载两车货物回去,感觉都很是不真实。李晟笑了笑,“爹,这算什么,以后会更多的,您有什么事儿,您就说吧。”
越靠近长桥集,就越是忐忑,李晟当然知道李父的意思,“爹是想,给爷爷尽点孝心。”
父母是给子女做榜样,若是对父母好,那么将来,自己的子女,也一定会孝顺。李父连连点头,“还是我儿懂爹的心思。”
李晟笑着道,“这肉,不是分割好了么。不光是爷爷,邹爷爷也要送,若不是他,孩儿的命都没了。”
买了半扇猪肉,分割好了三块肉,都二斤左右。
在那片田里,还是碰到了李老爷子,他们仍旧在田里拔草。李父喊道,“爹,你们还是在除草啊。”
李晟道,“铁柱哥,你先走,集市外面等我们。”张铁柱点头,驾着驴车,就往长桥集市里走。千面那车,是粮食,猪肉,各种调味品。后面这辆车,则是装着小鸡的笼子,还有搜刮来的“无用”品,譬如猪下水。
那个师叔,已飞快地从田里爬了起来,然后仔仔细细查看驴车上的东西。“三哥,你买这么多小鸡,给我一些,怎么样?”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李父顺着由头就要答应,李晟却大声道,“爹爹,这小鸡儿是有数的,要是丢了,娘会骂我们。”然后,李晟认真地数起小鸡儿来。
李丁低声道,“没出息。”然后又笑呵呵地道,“三哥,你这是去哪儿发了财,有钱买这些小鸡,怕是要几贯钱吧。”
李老爷子从田里上来,李父将一块肉递给他,“爹,这肉您拿回去。”李老爷子摆手,“你媳妇不是怀上了嘛,拿回去补补身子。”
李父一张口,李晟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这实诚的爹,要把半扇猪肉都抖出来。李晟接着话茬,“爷爷,我们还有,这是爹孝敬你的。”
驴车上确实还有一块肉,李老爷子接过肉,“三儿,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李父为难道,“爹,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回去。”李老爷子摆了脸,“你要是不留下,这肉就拿回去。”
这老爷子,是要叙叙父子情,也是有要盘问李父的意思。这一车子小鸡儿,很有可能找李重香借的钱。前段时间,李老爷子找女儿借钱,女儿以周转不开,拒绝了,这让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李父更加为难,李晟笑着道,“好啊,爷爷,我正好饿了。”
李丁拿了肉,高高兴兴挤在驴车上,赶着驴车就往集市中跑。田里的二伯父父子仍在劳作,人与人之间,差别还真是大。
李丁老远地便提着一块肉打呼小叫,“娘,爹让你整治晚饭,三哥今天要在这儿吃饭,你快去做。”
莫奶奶皱了皱眉头,“又没有客人,还去割肉干什么?”
李晟的小脸都拧巴起来,若不是看在父亲的份上,这样的人,他恨不得狠狠教训一番。他拎着剩下的一块肉,走进隔壁的邹老先生家。“邹爷爷,这是孝敬给你的。”
邹先生笑着道,“晟儿,拿回去,给你娘补身子。”李晟道,“爷爷,我们还有,这是答谢您救我的恩情,还请收下。”
“阿正,收下吧。在爷爷家吃了晚饭了再回去,怎么样,你婶婶马上去做。”
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有血缘的不亲,没有血缘的,比亲人还亲。李父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李晟甜甜一笑,“我们回去晚了,娘会担心的。”
见留不住,邹先生从抽屉里转出一大把红枣,塞进李晟的兜里。李晟呵呵一笑,“邹爷爷家的枣子就是甜。”
父子两个人告辞离开,也不管李家人是什么想法。这一顿饭,可没安什么好心,四叔正在莫奶奶耳边嘀咕着什么。李父连招呼都没有打,就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