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杀猪般叫喊起来,“来人来,伍横造反了,他要行刺队长。”这凭空之间,有意捏造的事实,让山洞中的鼾声停歇了大片。秦邦第一时间冲了出来,有人行刺他,他可不能在美人怀里继续沉眠。先要有命,才能够去享受一切。
昨晚上的刺头,被赶出去之后,还有脸回来。自己的权威,在这群人里,受到了严重挑战。秦邦冷声道,“你若是活得不耐烦了,我可以成全你。”对他的威胁,伍横不在乎,冷冷道,“若是咱们杀良冒充的把戏被人揭破了,府尊大人虽然性子软弱,但也容不下我们。”
这是见不得光的买卖,见了光,就很有可能会死。他们选择这样做,就必须要及时捂盖子,“你要回去告状,可你别忘了,杀人的时候,你也杀得狠,玩得高兴的紧。”
“我又不是傻子,不会自掘坟墓,在不远处,有一伙儿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以及在山谷和山林里干的好事儿。”那眼神,从一个十岁孩子身上体会到,森冷,残忍,仿佛地狱的魔鬼。
这荒郊野岭,深山老林,遇到人不容易。他们杀人取乐的人,就是从颍昌府驱赶的流民。秦邦和伍横有矛盾,可他们毕竟一起干过很多很多坏事儿,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走不了你。
“你的伤,是他们造成的,是哪一队的人马?”若是颍昌府的府兵,糊弄一下,或许就瞒混过去了。若是舞阳的山贼,更没有死磕的道理。去他娘的,当兵只为报效国家。
府兵的待遇,比禁军差太多,他们必须为自己打算。干这样丧良心的活儿,只要能过心理这一关,利益成倍的增加,绝不是小打小闹可以比拟的。
“人数不多,估计二十人,都是半大小子,有锋利的武器,应该是山外的猎户。”能在天明山求生的猎户团伙,有其过人之处。这样的队伍,比杀起流民来,要困难很多,需要真刀真枪的搏斗,不是一边倒的屠杀。
伍横看出了李晟队伍里的缺陷,坦言道,“那群人杀猎物很厉害,可惜的是,胆子小,杀人不太怎么在行。咱们要是碾压上去,轻轻松松就将他们杀了。秦队正,咱们的这点儿人头,分下来可有些不足。”
秦邦拧了拧眉头,“他们若是那么好对付,你还会这般狼狈的跑回来,你把什么都说了,对不对。”
不说,就是个死,伍横也不怕,“别人总有厉害的两三个人,我若不说,就是一个死字,你以为,我会冒死替你们隐藏秘密么。”秦队正恶狠狠道,“真应该一刀杀了你。”
“你能一刀杀了我,当然也能杀了他们,到时候,谁还帮你。”有钱大家一起来,有难大家一起扛,那才是兄弟。这伙人可没有什么兄弟情义,他们只是罪恶和利益的捆绑。
秦邦不自觉地,按照伍横的套路走。“别说这么没用的,人在哪里,若是逃之夭夭,咱们的事儿就毁了。”干完不法的勾当之后,府兵们从兴奋到害怕。这样的邪恶之事儿,别人揭露之后,乃是秋后问斩的下场。
军伍里的头头不以为意,流民历来是官府嫌弃的“东西”,谁会在意。每一地的地方长官,都深恨流民。流民拥挤到地方,会造成很大的麻烦。流民不当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消灭掉。
在颍昌府里,大规模产生流民,并往青山方向赶羊,不知道是不是府里大人物的主意。今年的荒年,已经有了征兆,此时减少人口,有利于度过荒年。荒年里,总是嘴越少,越好熬过去。
仿佛他们杀人取乐,冒充功劳,做的是天大的好事儿似的。还有府尊大人定下的人头悬赏,不知道真气的,还是别有用心的预谋。大人物的事儿,小人物不知道,他们只是棋子。棋子只追求自己的利益。
这个事儿,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并不适合见光。见光死,是一种很快速的死法。总是不缺乏多管闲事儿的人,若有人要替亡者伸张正义,与他们死磕起来,就麻烦大了。
“就在不远处,咱们现在追过去,就算要跑,也跑不了多远。”伍横的提议,秦邦表示赞同,“把人都叫起来,咱们去干一票大的,这一次点子有点儿硬,若是死了,就怪自己命不好。”
能扑杀猛兽的猎户,如果是经年见血之人,他们或许会忌惮很多。但一群半大小子,那顶多不是一丁点儿的勇气,被击溃之后,就等着落荒而逃吧。伍横不辞辛劳,立马带人朝着前方狂奔。
下过雨后的山林,十分不好走,但对于双方都一样,只看谁更狠一些,对敌人狠,对自己亦然。
一队官兵,全员满额,气势荡荡地朝着林地里杀奔过来。他们看见了冒烟的帐篷,闻到了勾起人蛔虫的香味。香味勾引着他们快速朝着营地跑去,哪一锅热气腾腾的大肉汤,还犹自滚沸着。
秦邦皱着眉头,“跑了?”营地里乱糟糟的,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可见敌人走的十分仓促。直觉告诉伍横,对方的举动很是蹊跷。看见自己逃脱之后,必然会逃跑,只是没有想到走的这般果断。
连刚炖上的肉汤,都没有来得及吃,白白便宜了他们。有人吃了肉汤,很是感慨道,“队正,这汤真好喝,咱们吃跑了,正好追击他们。”吃饱饭的,当然比饿着的人有精神。
秦邦尝了一口,十分感慨,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么厉害的厨子。这厨子,即便放在皇宫里,那也是顶级的御厨吧。害怕他们不够吃,李晟下了血本,炖了很大的份量,绝对够他们每个人都吃饱。
营帐里官兵们享受着美食,却绝对想不到,背面的山坡上,趴在冰冷地面的二十个人,正蓄势待发。这样的潜伏,采取灯下黑的手段,以官兵的狂妄自大,不可能有太高的警戒。
仿佛被他们追击的人,理该落荒而逃。这是经验,追逐的流民们,谁都是被他们撵着跑,割了脑袋。这群猎户也一样,他们吃饱之后,就会追上他们,然后狞笑着割掉脑袋。
少年们的脸上全是汗水,双手紧紧握着,不让自己发出声响。晟哥儿的胆子太大了,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潜伏。队伍里的大人物都同意这个方案,穿着特质的紧身衣,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却没有人发现。
这是一场赌博,若是他们在没有吃肉之前发现少年们,对少年们来说,可能是末日。可是那锅耗费李晟心血的肉汤,太过吸引人了。这些丘八在野外呆了大半个月,胃口早就败坏干净,完全没有到抵抗能力。
到了现在,李晟松了口气,计划已经成功一大半。就看毒蘑菇的药效,少年们能不能抵挡住他们的临死反击。
上面吃得最香的人,已经被李晟定义成死人了。胡归一和柳诚眼神微凛,很久没有见血,还是那般淡然。李晟给少年们下的命令,每个人必须要杀死一个敌人。二十个人对五十个人,只有多的。若有人下不了手,那么对不起,队伍留不了他,以后绝对不会收录进来。
有点投名状的感觉,不过势在必行,柳毅的这伙儿子弟兵,能不能蜕变,就看这一场战役了。
少年们因为局势的险恶而紧张,胡归一和李晟两个怪胎,却而因为一锅好汤被糟蹋了觉得可惜。这锅汤,无疑是这次突袭活动的杀手锏。敌人想不到,这锅汤里,会被下了药。
早饭吃的格外兴奋,吃饱喝足,人就不想动。秦邦却还很清醒,“都给我打起精神,给我追。”不能放跑任何人,杀了猎户,以脑袋充当军功的计划不能改变。
也就是在山里,能够肆意的杀戮,回了颍昌府,该收敛的,还得收敛起来。官兵们拖着沉重的步子,朝着前方追过去。待他们走了一会儿,少年们从山坡上爬出来。
不少人身上都是汗,活动了僵硬的手脚,李晟吩咐道,“好了,把备用的东西拿出来,咱们做一顿真正的汤,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去收拾他们。”现在,可没人再对食物感到反胃。
趴了这么久,又闻着毒汤的味道,腹中早就空空如也。营地里再次飘荡了肉汤,比前一次清淡多了。一天一夜,腹中空空如也的感觉很不好。少年们狼吞虎咽,喝完肉汤,身体里总算有了一股暖意。
这一次的狩猎,跟以往完全不一样。对付野兽,用蛮力硬碰硬,就行了。对付人,就要使用计谋和心智。伍横太过自信,他以为自己凭借实力逃脱,若不是李晟吩咐下去,哪里有那么容易走。
为了不让他被猛兽吃掉,柳诚沿途,还保护了他的安全。只有他活着,回到山洞,才将这些丘八全都带来,享受李晟准备好的大餐。宴无好宴,乃是无人主持的鸿门宴。
少年们身体复苏,有了些许力气之后,李晟吩咐着,安营拔寨,这一次的狩猎,注定要无功而返了。解决这群不是人的东西,只是附带的,真正的危机,乃是藏在山林深处的沈独眼。他仿佛毒蛇一样潜藏着,随时准备出来,咬人一口。
李晟故意让他们放慢了速度,其间不小心遇到的猎物,算他们倒霉。这群压抑的少年,极度需要发泄。带了不少的猎物,他们才感觉心里充实的。这一次的狩猎,又回到了正轨上。
人会在人生路上偏离,有时候很难找到正确的路;有时候,根本不知道路是对的还是错的。狩猎只是手段,并非最终的目的。走慢些,等前面的人毒性发作得狠一点儿,会减少伤亡。
最历练人的方式,就是让他们去厮杀。可李晟从少年们的体格,精神面貌,身体素质,都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他也不想用下三滥的手段,堂堂正正和人厮杀,豪情万丈,快意恩仇。
可是那些都是虚的,只有胜利了,活着了,才是最大的胜利。人在大势面前,其实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粒沙,小的如尘埃一般。明月星辰,是大人物所向往,而他们,只是想活着,不被奴役的活着。
他人待我以友人,我待他人以真心。他人对我以凶厉,我还他人以睚眦。
在下午的时候,他们追上了官兵的尾巴,这个人躺在草丛里,嘴唇吐着白沫,身体不断抽搐,眼看是活不成了。没想到毒蘑菇的毒,这么厉害。这人应该是贪吃得多的,所以毒发作的快。
李晟冷声道,“谁去杀了他。”都这样,已经离死不远了,还要补个刀么。柳毅持着刀走过去,阴沉的脸让人害怕。他一刀砍掉了这人的脑袋,鲜血染红的草丛。好不容易吃的点儿东西,在少年的胃里再次搅动着。
柳毅是他们的头头,必然要做出个榜样,对于想伤害他们的人,绝对不能心慈手软,“呆会儿,每一个人都要杀一个人,谁也别想躲掉。你们想想,我们要是落在他们手里,又是怎样的结局。”
结局都是一样的,被他们砍了脑袋。不是你砍了我的脑袋,就是我砍了你的脑袋,没有其他的法子可走。既然这样,那你就去下地狱吧,我可还要好好活着,享受花花世界呢。
这时候,少年的世界观完全没有形成。李晟可不希望他们妇人之仁,软弱可欺。柳毅就做的很好,他是大哥,虽然柳家的孩子,看样子,一个都不需要他庇护,但他必须挑起整个家的重担。
这个担子,旁人不知道有多重,李晟清楚,一个从北边崛起,能打下一个国家的超级狠人们。你要是不比他们更狠,更凶,怎么能够打败他们。柳毅现在的狠辣,让少年觉得有些恐怖。李晟,胡归一,柳诚,程辰晨却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正不断成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