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亭,跟王府尹志同道合,是下属关系,又是同行者,属于心腹中腹心。贾仁义,走府丞大人的路子,在开阳县大捞特劳,给的回馈不少。张县令抓住王府尊的路子,当然算是王府尊的人。开阳和万友没有传来公文,王诏倒不怎么担心。
张城的能力,他不知道,可江景亭的能力,他十分清楚,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江景亭如今忧心的是,该怎么写公文,是报喜呢,还是报忧。张城就更加审慎,开阳县和万友县情形一般无二,他放下面子,咨询江县令,该怎么行文。
这一来一去,两个县令的公文就给耽搁了,给了王府丞发难的机会。王诏不动声色,这位下属的野心勃勃,不止一次表现出来了。挤走了他,就可以扶正,如今朝堂要调离他的风声很大,所以他更加猖獗。
“王府丞,如今不是追究谁的责任,他们若有罪,本府绝不包庇。开封十五县嗷嗷待哺的百姓你不顾,偏生要权谋内斗。”调任确实可能发生,被这群背后小人弄得有了脾气。王诏谁的面子都不给,这直接就说对方乃是奸臣。
王黼道,“府尊大人,你这样包庇下属,只怕不妥当。他二人不将百姓放在心上,才敢拖延这般大事儿。本官真是为了开阳,万友二县的百姓,才质问此事,大人何故因私废公,置二县百姓于何地。”
王府丞表现的很正义,若然不是他为官的性子早已深入人心,还真可能被这副忠肝义胆给骗了过去。开封府府丞,王黼,乃是同一时空历史里的六贼之一,贪赃枉法,争权夺利,在现在表现地很明显。
王府尊眼神微凛,突然将腰中长剑拍在了案几上,吓了负责人们一跳。一个文官,带一把剑,有些不伦不类,但从来没有人说什么,就连一向饶舌的御史台,都自当看不见,听不见。这把剑,是一份象征,“陛下,若有乱匪祸乱天下,老臣仗剑斩之。”
这是王诏升任开封府尹说过的话,下朝之后带着这把剑,肃清了开封府里的乱党和黑势力。王黼脸色苍白,险些忘了,这一位知府,可是有过地方武事的经验。“如今,乃是应付蝗灾,如何保护百姓,维持开封府不乱。若有人敢此时掀起内斗,就看我的剑锋利不锋利。”
亮剑之后,一个个都得老实呆着。王黼不服,只能写在脸上。他配合不配合,王府尊不在意。只要不扯后腿,一切都好说。“蒋大人,你去开阳和万友县走一走,问他们是什么情况。林大人,你去其他县看看,还能不能不救,各县受灾情况,尽快报上来。”
王诏日子不好过,在开封府的位置上,就只是在勉强支撑。开封府每一件事儿,都让他提心吊胆的。干好了,是份内的事儿;干不好,那么对不起,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如果不是在皇帝脑海里,有几分印象,早就被朝廷里的奸臣给扒拉下来。
李晟不知道,就受灾一事儿,开封府里都先冒出了这样的不愉快。他整天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在陈府东逛逛,西逛逛,变着法地要避开侍女的眼线,跟陈方文秘密见上一面。
与其说见,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试探。陈方文是不是真心倒向明教,还真不好说。人如果在受委屈之后,有人愿意给安慰的话,很有可能就沦陷了。先前福记给陈方文的打击,算是致命的。
从江南收购的粮食,全被劫匪劫走,这让他倾家荡产。明教这个时候伸出橄榄枝,就好像给溺水之人一根竹竿。抓住了,就能够爬出来,不抓,就只有等待灭亡,你抓,还是不抓。
陈方文在家里的日子不多,他奔走在万友县,似乎很忙,在各个村庄里转悠着。村庄里,不时有蝗虫飞过,被人扑在手里,捏爆脑袋,放在竹篓里,晒干之后,可以去衙门换钱。
万友县的人,跟蝗虫的战争,是全面的,就连老人,都颤颤巍巍地在田地里抓虫子。事实证明,这样的方法很有效,本地蝗虫被鸡鸭扫荡一空,根本没有飞起来。外来的虫子,来一拨儿,被灭了一波,蝗灾的影响,对开阳万友二县百姓的影响微乎其微。
齐正作为捧日军空降的县尉,应该主动汇报此地的情况。武人天生要慢一拍,他受李晟的邀请,跟柳诚成了一个组合。二人如今混进了天威茶庄,出手阔绰,只是银两,全都李晟给买单。
有点儿费力不讨好了,开阳县得意楼的案子,他也属于瞎掺和,银子全部归了开封府,自己一丁点都没有得到。这一次,就算缴获了明教囤积的粮食,他也得不到什么。
但还必须要做,关系到陈家一家的安危,李晟义不容辞。“姑妈,我看那丫头腿脚不方便,不如将她打发了吧。”李重香纳闷,“她腿脚不好,这样辞退,难以生存,再说,你姑父带回来,我不好处理。”
李晟若有所思,“姑父带回来的呀,腿脚不方便,脸蛋倒很精致,好好嫁户人家不好么?”说着无意,听着有心,女人对这事儿很是敏感,陈方文和这个丫头单独相聚的日子,貌似有点儿多。
桂灵跟着劝,“娘,晟哥儿说的有道理,我看啊,您不如同意了吧。”儿媳妇也这般说,莫不是有什么猫腻。李重香吩咐,“小红,去把小紫叫来。”小紫跛脚走过来,“夫人,您有什么吩咐么?”
“小紫,最近陈家过得艰难,就不用你了,二两银子遣散费,你自己谋生去吧。”小紫一听,脸色大变,立马跪下来,“夫人,求您饶命啊,小紫有什么做错了,您尽管惩罚,求您不要赶我走,奴婢可以不要工钱的。”
为了留下来,连工钱都不要了。她哭的情真意切,“您叫我一个小女子,带着银子,怎么活下去啊。”有能力的人有钱,会做很多事儿。弱势的人,拿着银子,只会是别人眼里的肥羊。
她低声求饶,哭的情真意切,李晟都几乎怀疑,自己搞错了对象。但宁杀错,不放过,李晟见李重香和桂灵心生不忍,转换了话题,“姑妈,看她样子可怜,不如这样吧,让她去得意楼帮忙。”
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真是我见犹怜。李重香点头,“行了,别哭了,就按晟哥儿说的,去得意楼帮忙,每月发你工钱。我们家都是自力更生,也不习惯有人伺候。”小紫辩解道,“夫人,让我照顾少妇人吧。”
孕妇的确需要人照顾,桂灵也想将她留下。这丫头,仔细看,眉角确实有几分秀丽。离开陈家,对公公造不成影响,可自家相公,白天还在得意楼工作呢,这日久生情下去,怎生得了。年轻小子,总比年老之人,更受人喜爱的了。
李晟有些哭笑不得,他就想将这个奸细赶走,这婆媳二人,想的太宽了。“有小红照顾就好了,你腿脚不便,去酒楼干点儿轻松的活计。”李重香定下基调,小紫一副低眉顺眼的,让人一丁点儿都没法挑剔。
陈方文今日不会回来,李晟带着小紫,去了得意楼。路上,小紫左顾右盼,最后忍不住问道,“奴婢何时得罪了小公子,要这么欺负紫儿。”聪明人会说聪明话,李晟脸上挂着笑,勾了勾她的下巴,“谁叫你长得这么漂亮呢。”
小紫连忙后退,很是惶恐,“小公子,请你自重。”屁的自重,李晟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你若是愿意来,那就来。想走,那就走呗,路这么宽,何必要走一条弯路呢。”
估计她现在心里发着笑吧,这下有借口了。李晟没理会后面的她,猜忌已经种下,她估计在陈家宅子待不下去了。嫉妒的女人可是很恐怖的,这简直就是天生的,高门大宅,就更加残酷。
“人走了,你不去追?”难得在楼里待了一天,就碰到这样的事情,李晟笑了笑,“跑,她能跑哪儿去,最后还不是要回来。”秋沫儿嘟哝着嘴,“耍无赖,是不是很舒坦?”
诧异地看了看她,十岁的丫头,要身板没身板,偏生早熟地很,有些事儿都知道。秋沫儿脸红,“没有你的小心肝好看,这么小,就这么坏了,长大了还得了。”
“行了,行了,那女人,乃是明教的奸细,我不把她弄出来,怎么安心查探陈府里的事情。她若是来了得意楼,就交给你去对付,能挖到什么可靠情报,就看你的能耐。”
闹了半天,原来是干正经事儿,秋沫儿点头,“她若是来了,定叫她无所遁形。”两个小无赖,坐在回廊上,仔细商量着阴谋诡计。时不时发出阴沉沉的笑声,两个都是小坏蛋,大人们是管不住的。
小紫努力抹了抹眼睛,把衣服扯烂两三处,泪眼朦胧地回了陈府。在陈家门前,驻足不前,很是犹疑。“少夫人,那不是小紫么,她没去得意楼么?”在树荫下,单薄的弱小声影,凄惶的神情,让人很难不起呵护之心。
“去,把她叫进来。”一见面,就是重重一跪,“夫人,求你救救奴婢吧。”“救你,这话从何说起,得意楼的俸银,比府里多多了,很多人都赶着去,你反倒不愿意去?”
得意楼招伙计,条件优厚,竞争很激烈,不少人走了陈从英的后门进去的。“夫人,小紫不去,小紫伺候你,你让小红去吧。”小红面色一僵,酒楼里抛头露面,哪里比得上后宅里。况且,陈家人都很和气,丫鬟的日子好过
小红气道,“你好大的胆子,夫人安排你去得意楼,你居然悄悄跑回来。”小女子,最好不得罪,不然容易遭恨,“少夫人,小紫仗着老爷的恩宠,一直都很懒散,一副主人的做派。”
这一耙子,不可谓不狠,桂灵的脸上都有寒芒跳动。小紫愕然,这样的话,被打死都有可能。她被打死的可能性不存在,可若是得罪了院子里的两位女主人,还怎么起到监视的作用。
“少夫人,冤枉啊,是表少爷,她非礼奴婢,求您为我做主啊。”李晟非礼她,桂灵存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位表弟,完全是神童级别,如今,万友县,很多人都受了他的恩惠。这样的人,会非礼一个小丫头?
如果不是身孕在身,都得替李晟物色媳妇了。这么小,就这么厉害,得意楼开起来,比她家杂货铺赚钱得多。一个曲辕犁,让县里的春耕省了很多力气。别看陈家现在还有底蕴,小叔子考上了秀才,可跟这个诡异的表弟相比,或许什么都算不上。
告状不成,反而落下了,品行不端的印象。扯烂的衣服处,春光乍泄,更加证实了这一点。桂灵冷冷道,“小红,把他撵出去,若再敢回来,让门房乱棍打出去。”
门房那健壮的体格,用不了几下,估计就能把人打死了。”小紫要去拉扯桂灵,“夫人,求您,您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桂灵小心的后退,小红悍然将她推倒,“你干什么,夫人有身孕,你还敢动手动脚。”
李重香听到动静,走出来,正好见到这一幕,“小紫,你说你无依无靠,让你去酒楼帮忙,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夫人,不是奴婢不愿意,表少爷欺负奴婢,奴婢不敢去啊。”
“胡说,晟儿什么性格,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居然在这里搬弄是非。”小紫错愕,那坏坏的表少爷,究竟给她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告状不成,反而遭了一通的训斥。
“两条路,要么去得意楼帮忙,要么就自己走,你自己选。”小红推搡着她,将她推出大门。她还想挣扎,门房单手就将她提起来,丢在了大街上。这个门房,乃是齐正的得力下手,李晟专程借来的,起到震慑敌人和保护亲人的作用,武力值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