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叫李晟知道,陈从文被人变相软禁,一定会带人杀上门。可是傻乎乎的少年,还沉浸在爱恋的美好幻想中,过得很充实,很幸福。
对陈从文,李晟只能暂时搁置,西水门区域的大戏开始了。龚安来报,从东水门地区,有上百号人涌入西水门,进入以前汴通帮分堂的驻地。这伙人,弯都没有拐,直接杀奔好吃点面店。
他们扑了个空,李晟有先见之明,没有被他们一网打尽。越是证实了猜想,对庞严越是憎恨。好心帮他谋夺粮草,度过难关,到头来,竟然过河拆桥,上楼抽梯。
汴通帮的人,没忘了去平安堂打探,遇到了庞庄主,灰溜溜地撤了回去。李晟请的这张护身符,能让平安堂平安。
西水门地区混乱起来,黑风堂的人,同样没有闲着,高格调地宣布,此地乃是黑风堂照管的地方,保护费必须要上缴。自古极道,哪里管过百姓的死活,不交保护费的,直接一通猛砸。
单勇的人,就在哈哈狂笑中,打算扬长而去。有人截住了他们,“哦,黑风堂就是这般收保护费的,难怪在西水门地区待不下去。”这一激将,对方立马跳起,“汴通帮的,有种,咱们比一比。”
比当然不是文比,也不是单挑,一群人和一群人武斗,也不用挑选地点,直接干仗起来。此地的商家,那叫欲哭无泪。财产什么的,不奢望了,只求能保住一条命,不被波及。
西水门极道发生械斗的事情,很快传遍了青山城。人们知道,这些天,不适合去西水门,那里正是混乱的时候。与寻常百姓格调一致的,还有开封府。王诏吩咐,“让他们先去闹,自己分出胜负,最后还得乖乖听我们的吩咐。”
极道再强大,能强过官府?开封府需要黑势力,替他们干些见不得人的阴暗勾当。为此,不介意分一杯羹给他们,反正又不从自己身上掉一块肉。
西水门成了黑风堂和汴通帮的战场,此地的百姓,那是叫苦不迭,恨不得这些瘟神,全都死光光才好。
吴三猛很是兴奋,“晟哥儿,他们这么快就打起来,咱们浑水摸鱼的机会来了。”
“是来了,这一次,他们打得狠么,不狠,都没有死人。不死人,哪里会有至深的仇恨,咱们要帮一帮他们。”对于杀人,少年们绝对不扭捏,他们的手里都沾了人命,尤其吴三猛,丝毫没有负疚感。
意思很明显,黑风堂和汴通帮再次争斗时,少年们冒充他们,给他们加一把火。事后尽管知道有人挑拨,那又怎么样,他们两家,本就不死不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不会因为个人理智就能快速收回。
真到了实战的时候,就该柳毅派上用场,“老大,这事儿就靠你了,把水搅浑,让他们斗得狠,咱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柳毅心领神会,带人走入茫茫夜色里。龚安会告诉他,哪里有黑风堂的人,哪里有汴通帮的人。该怎么挑起争斗,完全是柳毅的事儿,李晟不会去操心这些细节。他越来越有BOSS风范,只注重结果,过程对于老板来说,并不重要。
过程对下属来说,就是他们的生命,很重要。柳毅等人,换了比较容易掩藏面目的黑衣,手里提着棒子,遁入黑夜里。西水门汴河边的汴通楼,是汴通帮的驻地。那里人很多,轻易惹不得。
西水门州桥边,树林里的平房,是黑风堂的驻地。两头饿狼的巢穴相隔不远,暂时还没有全面爆发战争。在外面,谁胜谁负不重要,只要一方能打掉另一方的总部,就算彻底胜利。
毫无疑问,对方所有的高手,都藏在总部内,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极道之间的争斗,并不输于战场上的交锋,甚至更加果决。潜伏,隐藏,叛变,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汴通楼,俊朗的庞帮主,正在宴请一位座上宾,此人膀大腰圆,武力非凡。
这么一位壮汉,先前却吃了一个暗亏,被人三针悄无声息放倒。李晟本来只给他预备两针的,能挨上三针,应该足够自豪了。
“胡掌柜,你是说,有人****手,将你放倒了。”胡掌柜骂道,“单勇那个无胆匪类,不敢与我交锋,使出这样卑鄙的伎俩,真是气煞我也。”
庞统并不是凤雏,因为他长得不丑,可他觉得自己有凤雏的本事。他如今已贵为汴通帮的副帮主,除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帮主,在汴通帮,他是排行第二的老大。
排行第二不应该是老二么,可是他喜欢听人叫他老大。帮里人多叫他的外号,庞雏凤,他智计百出,为汴通帮立下汗马功劳。极道的倾轧,一点儿都不输于朝堂。能把汴河区域全部控制住,成为青山城里第一极道势力,他功不可没。
庞雏凤的堂哥,天武卫营指挥使却给他送了一份“大礼”。“我把你汴通帮西水门分堂灭了,鲁能叫我杀了。本想放他一马,可他咬死了,说我纵兵行乱,没办法,只有杀他灭口。”
庞雏凤登时眼睛就绿了,这算什么事,兄弟倪墙,叫他怎么跟帮主交代。庞严又说了,“他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步都挣脱不得。这人很厉害,让他好自为之,是冲着汴通帮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能借天武卫的刀铲除异己,并从天武卫追捕中从容脱逃,的确需要以十二分的小心来应对。可是开什么玩笑,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那么通天的本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主动带人来了西水门,快速包围了好吃店面店。扑了个空,对方真是狡狐,明着离开,说不定暗中躲起来。庞雏凤冷笑,以为这就没办法么,平安堂不是和你交好,我拿了人质,看你敢不现身。
去了平安堂,更是大吃一惊,”小统子,你怎么来了,专门来看我的,没事儿,没什么大碍。”
庞伯父对他可有大恩,这个时候,怎敢再对平安堂动手。人家救了你伯父,你不感恩,反要恩将仇报,伯父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受了一番耳提面命,庞雏凤灰溜溜地回了汴通楼。这时候,他无比相信,自己的堂哥所言非虚,这个孩子就是一个妖孽。很久没有这么刺激的算计了,庞雏凤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吩咐汴通帮,留意一个十岁小孩……”
但要如何形容,他竟完全不知道,“帮主,这可不好找。”青山城的十岁小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完全是海底捞针。“让你们留意就是了,哪里那么多废话。”
庞雏凤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之下,对黑风堂,他完全不在意。三年前,就是他出手,将黑风堂赶出了西水门。单老爷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单勇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的敌人,是李晟,对方的目的,定然也是掌控西水门地区。可笑的是,单勇如今成了别人的磨刀石,还不自知。
确定了目标,庞雏凤反而不着急对黑风堂动手。一早肃清了敌人,让小朋友看不到浑水摸鱼的机会,就此遁去的话,就是个大麻烦。若在给他几年成长的机会,会掀起更大的浪花。
汴通帮有他坐镇,尚且不惧,可若是三十四年过后,谁能制得住那个小子。李晟如果知道庞雏凤的想法,定然嗤之以鼻。一个小小汴通帮,哪里需要那么久的时间斗,在这一月之内,必须控制西水门地区,然后去和王诏做交易。
庞凤雏从丁点儿的蛛丝马迹推测李晟的风格,福记劫粮案,就有李晟的影子。“胡掌柜,先前袭击你们的,是另一波人。你反而要感谢他们,单勇若是找到你,定然不会放过你。”
福记和汴通帮的关系很好,陆挺乃是庞雏凤的座上客。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单勇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具有威胁的人物。“你应该回去嘉奖一下你的伙计,如果不是他的急智,你很可能命都没有了。”
胡掌柜冷汗涔涔,咬牙切齿道,“你这么说,我还要感谢偷袭我的人?”
“那倒不用,都是不怀好意,都不能放过。”胡掌柜觉得窝火,“庞帮主,咱们还等什么,现在就攻灭了黑风堂,我的粮食还在他们手里呢。”粮食丢了,对陆挺不好交代。
庞雏凤拍了拍他的宽厚肩膀,“胡掌柜放心,粮食迟早能拿回来。陆员外那里,由我替你分说,你下去休息,有行动了,我一定会带上你。”一个免费的超级打手,怎么能闲置不用呢。
有下属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帮主,不好了,咱们帮里有兄弟死了,大家都怒气冲天,要去攻打黑风堂。”庞凤雏眼睛眯成一条线,“呵呵,终于出手了么。黑风堂呢,他们有人损失没有?”
“回帮主,目前还不知晓,他们杀了我们的人,咱们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庞雏凤眼睛一凝,吓得下属直哆嗦,”告诉兄弟们,不要轻举妄动,我会还他们一个公道。”
对方的爪子伸的不够长,还根本抓不住,得再忍忍。
黑风堂这边,同样怒气冲天,柳毅两边都照顾了,各损失一人。杀这二人,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都是败类,杀的痛快。
“堂主,咱们跟汴通帮拼了,攻上汴通楼,杀了庞雏凤,替老堂主报仇。”
单勇眼睛里喷火,“我何尝不想杀了庞雏凤,可咱们实力有限,不能硬碰硬。”
“堂主,难道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
“当然不,他汴通帮是青山第一大帮,可觊觎这个位置的人多了去了。他是一头大象,咱们就找些蚂蚁,蚁多也能咬死巨象。等汴河沿岸都是烽火,我看他拿什么去灭火。到时候杀他,不过反手之间。”
不得不说,庞雏凤太看重李晟,忽略了单勇。这位堂主,可不只是个勇夫。虽然被李晟的车辙阵弄得团团转,但大局观很好。这个时候的确不是冲动的时候,他清晰的认识了黑风堂和汴通帮的差距,积极地请外援。
青山城四大河流,汴河最富庶,蔡河,金水河,五丈河贯通青山。这些地方同样有极道势力,他们时刻想着,从汴通帮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蚂蚁多了,的确可以咬死巨象,单勇的策略很对。
虽然双方都死了人,但是战火并没有加剧,反而偃旗息鼓,两家世仇竟然短暂地相安无事。互相都有意无意地规避,李晟有些郁闷,本想烧一把火起来,反而是给灭了火。
柳毅对这反常的一幕,很是不解,“他们的人都被杀了,反而安宁下来?”
李晟绞尽脑汁,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失策,“庞雏凤估计想抓住我,所以隐忍不发,让我们多出手,就会暴露行迹。单勇知道黑风堂不是汴通帮的对手,所以隐忍,并且积极拉拢盟友。”
真是复杂到脑袋都要爆掉,吴三猛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晟笑了笑,“他们要静下来,咱们也跟着静下来。放心,他们两家不可能相安无事,单勇会成为进攻汴通帮的急先锋。”
汴通帮的实力的确强大,鲁能的人手都被连根拔起,庞雏凤带人来,还是占据了绝对优势。他想用黑风堂诱惑李晟出手,又怎么会想到,黑风堂是一条会膨胀的大鱼。
就审时度势这一方面,单勇已经超越了单老爷子。当初黑风堂失利之时,战况十分惨烈,单老爷子是个英雄,堂堂正正,所以败了,虽败尤荣。很多时候,英雄可敬可佩,却绝不可怕。
更加可怕的枭雄,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胜利,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叫人防不胜防。
柳毅的这次刺杀,反而让西水门地区平静下来,这是暴风雨的前夕,未来的暴风雨会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