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亲眼看见了这一场战斗,觉得有些恶心。鲜血如不要钱的染料,将地面染红,带着刺激鼻孔的血腥味。这样的战斗太不友好,让这位对青山城刚有好感的姑娘,又改变了青山印象。
折美鸢比李晟要镇定,毫无疑问,在战场上,她杀过人,却绝对不是这般仇杀。江湖杀戮,为的就是你死我活,仇杀。战场杀戮,只是要打败敌人,赢的胜利。
折美鸢护住李晟,李晟有些难受,“我有些头晕,让折姑娘见笑了。”“你既然怕血,为何还要看?”有时候,李晟会强迫自己来买对血腥残酷。
这个时候,黑暗都摆在明面上,碰到是常有的事情,必须要适应。“折姑娘,我们回去吧。”他发现了庞雏凤的犀利,带着杀意的眼光。是警告,同时也威胁。
局面被屠夫帮完全控制住,庞雏凤没有管这些尸体,“立马攻击土市子,一定要抓住陆神机。”三番两次从自己手里逃脱,这样的看似不危险,其实危险至极。
可是落水的陆神机,还会傻傻地回到土市子么?庞雏凤冷笑,陆神机一定会的。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东西,自己的命真的不算什么。就如他,为了守护那个秘密,保护最爱的人,什么都可以抛却。
回到得意楼,李晟终究忍不住,吐了。在这个当口,有些要命。他还有一些事儿要计划,蔡相倒台是必然的,怎么在他倒台之后,获得一些利益,就看自己的手段。
他生病的时候,折美鸢会来看他,替他掖一掖被角,很是关心地盯着他看。李晟病了,头发烧。邹林每天都会往这里来上一次。这年头,没有打针输液,生了重感冒是一件危险的事儿。
秋沫儿来了,日夜不停的守在他的身边,亲自侍奉他吃药。折美鸢偶尔来看看,都被挤到老远的地方。秋沫儿对折美鸢很不友善,情敌嘛,谁有什么好脸色。
她也只是漠然的冷淡,若是闹得凶了,让李晟难看。风月楼的花娘来了一次,他轻轻抚摸李晟的脸颊,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东家,你怎么就病了呢,奴家这些天可是担心死了。”
李晟暗骂一声,惹火的妖精。自己又出丑了,身体有了反应。秋沫儿将她拉了出去,“他都这样了,你还撩拨他。”花娘咯咯笑,“你这么喜欢他,他知道?如今他眼里,就只有那位折姑娘。”
她说话的声音很大,楼里的人几乎都听到了。秋沫儿咬着唇,折美鸢脸上发烧,李晟突然叹息。这个女人,还真是口无遮拦。幸好,她只是说了一句,就离开了得意楼。
风月楼生意忙着呢,她有空来这里走一遭就不错了。在青山,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这位老鸨子。秋沫儿倒是没有走,“你若是忙,就走吧,钟叔会照顾好我的。”
秋沫儿白了他一眼,“你是嫌我烦,打扰了你跟折姑娘的甜蜜时光,她一个千金大小姐,有我会照顾人么?”秋沫儿除了厨艺实在太臭之外,其他的,都还好。
“不是,接下来几天,青山城里会发生大事儿,你得好好替我打探消息。这个时候的情报,比任何时候都重要。我们唯有占据了先机,才能谋夺好处。”
“再重要的事儿,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李晟瞅了瞅外面,见没有人,握住秋沫儿的手,“沫儿,听我的,回去吧,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们更是不能掉以轻心。”
秋沫儿很听话的走了,李晟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男人其实很花心,他自诩一声痴情,那是因为在上一世,从来没有遇到一个一心一意对他好的,所以把所有的幻想都放在了单相思的女神身上。
女神在一段长时间的感情空虚之中,他以为有了机会,不遗余力,无私奉献。她没有拒绝他,没有打断他的幻想,所以他一直不遗余力的追求者。可是莫名的暧昧永远抵不过时间的流逝,人近中年,总要有一个家。
当他要妥协的时候,去发现,心里的那根刺儿还在,扎的人心窝子疼。来到这里,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他现在眷念着秋沫儿的温馨,又单纯爱着折美鸢的脸,渐渐,他会爱上她的性格,爱上她的所有。
折美鸢什么都没有问,坐在床边,“西北的童枢密回来了。”李晟撑着坐了起来,“太好了,那老令公的信送到了么?”“当然送到了,我们兄弟办事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曹时走了进来,闻着浓浓的药味,皱了皱鼻子,“李兄,你的身体太弱了,怎么就病了呢。”“前些天淋了些雨,小病,很快就好了,倒是曹兄一来一去,好快的速度。”
“别睡了,咱们出去跑跑马,保管你的病都好了。”折美鸢摆着脸,“曹时,你不要乱来,他现在弱者呢。”很是诧异地看了看自家小姐,几天不见,怎么态度完全变了。
秦刚和朱文虎走进来,“小姐,狄北呢,他怎么不在。”倒霉小子,如今正关在开封府呢。折美鸢把杨家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曹时大怒,“好一个卑鄙小人,我这就去打死他。”
好吧,又一个狄北,不过曹时对胃口,李晟可不能看着他往火坑里跳。“曹大哥别慌,杨庆功夫不咋样,却是御林军的小校。听兄弟的,咱们约上江湖名宿,光明正大的去挑战他,让他不好推脱。”
折美鸢赞同,“不要鲁莽,狄北就是这样进入大牢里的。”李晟开始转移注意力,“秦大哥,童枢密收到信之后,表情怎么样。”秦刚笑道,“不出李兄意外,童枢密当时很高兴,并且打了包票,一定会将折大将和折少主揪出来的。对了小姐,老令公有一封信给你。”
折美鸢拿了信,起身往外走,“咱们都出去吧,不要打扰李晟休息了。”回了房间,迫不及待拆开信封,的确是老令公的亲笔字迹。美鸢:出此主意之人,必是大贤,一定要将他请来府州。
大贤,不过是一个自己还小的毛头小子。邀请他去西北,若是自己出面的话,李晟应该会同意吧。只是爷爷见到这么个少年郎,会不会认为她在欺骗他。
这种邀请的话,真的不好意思说出口。还是等一等,等六叔和大哥放出来之后,再做定夺。
童枢密走入青山,第一时间被皇帝单独召见,君臣犹如朋友。宁佶热情地将他扶起来,“爱卿,这些年替朕守御西北,辛苦了。”“官家,都是微臣应当做的事儿。”
“你回来,朕就轻松了,这些日子,江南和梁山的反贼闹腾的厉害。如今,高太尉去了梁山泊平乱,江南方反贼,就等你了。”童枢密拱手,“官家无需担忧,我这次带了西北精锐,定能将方贼覆灭。”
“好,有爱卿,朕就放心了。”童枢密看了看周围的近侍,“陛下,臣有军情禀告,还请屏退左右。”宁佶有些诧异,挥一挥手,“陛下,臣这次回来,并会全是为了平息江南匪祸。”
宁佶讶然,“爱卿这是何意?”“陛下,臣以为,如今到了恢复祖先之志的时刻了。”大宁历代皇帝的志向,有谁不知。收复燕云十六州,将蛮夷驱逐到更远的北方。
“契国强大,咱们打得过么?”契国与大宁的争斗,大家互有胜算,都是契丹进攻,宁国凭借坚城防守。异族的骑兵,让人感到战栗。童枢密道,“陛下,折家一千骑兵就能深入云内州,掳掠牛羊无数,咱们身边的契国,已经大不如前了。”
他们看到了契丹的衰弱,却看不见自身的颓势,势必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宁佶一想,还真是有这个事儿,“朝廷商量着,怎么给契国,折家的人还关在天牢里呢。”
“陛下,这二人不宜处罚,他们毕竟为国扬威。”“可是不处罚,怎么给契国交代,他们如今在边境上,已陈兵十万,若是南下,咱们大宁将雪上加霜啊。”
童枢密冷笑,“官家,切莫被敌人蒙蔽。契国若是有实力,定然直接南下了,绝对不会派使者来青山磨嘴皮子。”契国强盛的时候,总是出其不意袭击边塞,何时通知过。
现在,人家明确告诉你,你若不惩罚罪魁祸首,我的兵就要南下,把你们通通都杀掉,这的确有些虚张声势的嫌隙。宁佶恍然,“朕听闻北国如今盗贼四起,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契丹那位天祚帝昏聩无能,只知享乐,如今北方烽烟四起,正是咱们北进,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最佳时机。”宁佶叹息,“可是江南方贼闹腾的凶,已经贡献很多州府。朱勔真是该死,他就这样守护东南的。”
宁佶总算痛恨起朱勔来了,可朱勔进贡花岗石的时候,他还赞赏有加。“管家,如今咱们首先得平定东南,暂时要麻痹契国。可不能真杀了折家人,寒了敢战之士的心。”
千秋伟业啊,宁佶不可能不动心,君臣二人相顾一笑,“爱卿真是国之柱石,比某些尸位素餐之人忠勇多了。明日早朝,爱卿可出面保折家叔侄。到时北伐,折家将成为臂助。”
童枢密躬身道,“臣谢过陛下。”其后二人在一起用膳,并升起了游览夜市的兴趣。童枢密当然也能陪着一起玩儿,上有所好,下必从焉。
次日早朝,朝堂之上,契国的使者叫嚣着听不懂的话,如同打了鸡血。翻译出来就是,赶紧将两个人给杀了,然后进行赔偿的话。不然,契丹国十万将南下攻宁。
刚开始听,这样威胁的话很有杀伤力,可说的多了,谁都知道,只是色厉内荏。就不如说,一直威胁别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却从来不动手,那谁都知道,你说的是瞎话。
如今,就连胆小的投降派,对这一顿的叽里咕噜都不怎么害怕了。宁佶心中有腹稿,还是得让大臣们来决议,“各位爱卿,大家说说,该怎么处理。”
还是又胆小鬼,又或者是亲辽一系,“陛下,应该将折彦野和折知刚重判,不然,边塞的军官,谁都可能破坏邦交,打破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使无辜百姓受难。”
战争起来,最苦的当然是百姓,明明是投降派,可不可以不要说得这么忧国忧民。童枢密看了一眼蔡相,暗道,这人真的老了。刚跳出来的,无疑是蔡京一党。
你是老派的保守主义者,而我们是新晋的少壮派,岂能与你威武。童枢密出面,“陛下,折彦野这次行动虽然莽撞却是为了报国。契丹起兵,他以为是要南下,所以先动了手。”
使者叽里咕噜的又是一大通,童枢密摆手,“使者稍安勿躁,咱们定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折家叔侄罪不至死,陛下可将他们贬低为平民,在府州军中效力,永不得升迁。并责令折苛求赔偿契国的损失,不得拖延。”
这也是妥协,可比起完全倒向契丹,有很大的余地。宁佶点头,“童爱卿言之有理,不知道使者可否满意。”使者听了很是恭维的翻译,也不好再胡搅蛮缠。
“既然如此的话,折彦野和折知刚发往西北,永不升迁,责令折可求归还抢掠的牛羊,并赔偿契国的损失,诸位爱卿可有异议。”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异议的。
众人羡慕地看着童枢密,心里暗暗道,怎么才能跟童枢密搭上关系。如今面色不好的蔡相老了,他们得为自己今后好好打算一番。童枢密毫无疑问,会成为少壮派,今日的奏对,就好像君臣二人商量好的。
携有战功,就是不同,大宁沉寂这么久了,又要打动干戈了。只是以前元丰五路伐哒哒,空耗国力,还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这一次,真的可以完成祖先为完成的壮举么,李晟是压根不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