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割舍东西,不肉疼才怪。梁兴龙在梁家湾村有很多田地,他从来不是一个清官。进攻左厢神勇军司,虽然失败了,可从中获得了很多实际的好处。
跟广大人民群众一样,财物都变成了田地。梁兴龙道,“现在守着这些田地,没有任何的益处。我们如今要想的,是咱们临县本地人,以后能有什么地位。”
捧日军军卒,加上李晟带来的人,这些人,以后会成为操控临县发展的大鳄。他们本地人,有没有作为,就看今日的抉择了。
剩下的人,不配合官府的工作都不行,枪杆子里出政权,谁若是掌控了力量,谁就有发言权。
梁兴龙起身,“张员外,还是那句老话,捐了所有的田地,你若是舍不得,就当我没说,我还要去找冯西共等人谋害前任县令的罪证,告辞。”
证据找不到,可以人为准备,首先要把这件事儿给干好。
临县中人议论纷纷,辗转难眠的时候,县衙的人却相聚甚欢,觥筹交错。
李晟很高兴,这济济一堂,就是在西北开创基业的有生力量,这一次相聚,标志着开拓西北的开始。
柳毅坐在首位,“阿晟,让你的人,往绥德县放出消息,就说咱们来大西北了。”放出消息,就是为了钓来程辰晨这条鱼。李晟点头,“这事儿,我早就吩咐人去办了,程辰晨会知道,咱姐已经来了晋宁军中。”
柳慧皱了皱眉头,“还是我去找他吧,他如今乃是一军指挥使,也许走不开。”
女生的确外向,李晟有些责怪,“老大,姐藏在你的军中,你居然都不知道,爹娘可担心了。”“阿晟,你别怪大哥,是我执意要来的。”
被人偷走了心,便不能自主,“姐,不用那么麻烦,你跟我一起,我保证,程辰晨一定会来。这样,你先帮我的忙,把临县县衙的账目做起来,表哥,你觉得呢。”
柳家庄做账目的人,胜过很多老账房,那是出了名的,陈从安点头,“表妹愿意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女子从政,在柳家的人看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柳家庄十分尊重女性,她们一个个都是女强人。
罗琴凑热闹,“我呢,我应该干什么?”罗恩泽道,“你还干什么,当然是帮我的忙。”罗琴摆着苦脸,“啊,你都有徒弟了,还支使我干什么?”
“这样吧,你跟吴坚一起,负责柳指挥使的安全。”柳毅还没有反对,吴坚就先不干,“有我一个就够了,她这三脚猫的功夫,反而会拖累别人。”
罗琴不干了,立马站了起来,“你很厉害么,有本事,我们比一比。”少年人火气就是大,“比就比。”
一时间,有点儿剑拔弩张。李晟板着脸,“吴坚,能不能有点儿绅士风度,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拍了拍折知况的肩膀,“有本事,你跟小况比试一下,小况可是折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折知况安静地吃着东西,这样也能够中枪。吴坚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说好了,不许反悔。”
“行了,都坐下,不急在一时,咱们说一说这一次的安排。”
临县算是老巢,但还有一个潘忠勇横在他们面前。一个掌控一厢,二万五千人的军队,不容小觑。
柳毅道,“在这里休整一日之后,我们便要前往佳县,潘指挥如何安排我们,还真不好推测。”绝对不会好,但不会太离谱,这一路剿匪,闯出的偌大的名声,潘忠勇绝对不敢让他们当炮灰送死。
陈从安提议,“不如就在临县驻扎,去了佳县,肯定会遭人排挤。”
齐正摇头,“陈大人,这不由我们决定,在军中,就要服从军令,如果临县能够给我们提供物资,那就感激不尽了。”
别的都不怕,就怕晋宁军卡他们的物资。人是铁,饭是钢,军队短缺了物资,会丧失战斗力。
李晟笑道,“齐叔,我来了西北,你还用担心物资的问题?”齐正笑道,“也对,有你在,我们完全可以放心杀敌。”
打仗,后勤十分重要,若后顾无忧,士兵便能死战不退。
“老大,你给我一都人手,等临县县兵成军之后,我就还给你。你对外可以称,这是吃的空饷。”哪一只军队不吃空饷,晋宁军二万五千人编制,能有两万人,就不错了。
虽然将反对势力一网打尽,但该防范的,还是要防范。
柳毅点头,“可以,你想要哪一都。”捧日军十四营,分为五都,为了发展,每一都分为两队,每队五十人。如今只有队正,没有都头。李晟要一都,就要选出两队来。“等他们回来,谁愿意留下来都行。”
没有什么高的要求,去佳县,反而要危险一些。
今夜制定了粗略的计划,具体的细节,还需要慢慢完善。
过了一夜的猜想,陈县令的计划,不知道被酝酿成了什么样子,有人聚集在县衙的前面,好奇地张望着里面的动静。
临县县衙里很静,今日,要把这些蛀虫全都拔出干净。昨夜城庄镇一定很热闹,在临县的北门,捧日军的军卒有序地归来。在军队之中,绑了十几个人。这些人便是昨日密谋的,要颠覆临县统治的罪徒。
人们惊讶地发现,“那不是冯县丞么,他怎么被抓起来。”“还有冯县尉,马主簿,县令大人将他们抓起来了。”
“不是县令大人,你看他们的战袍,县令哪有这样的军队。”“你们看,平日欺负我们的衙役捕头,也被控制起来了。”
一百多衙役面色灰白,他们被捧日军驱赶着,有人身上缠着布匹,那属于有血性的。更有血性的吴三猛,赶着他们,就像是赶着一群羊。
在县衙外的长街之上,摆了一排座椅,捧日军军卒,将长街团团围住。
陈从安坐在主位上,看着忙碌的人们,心里有些担忧,“阿晟,这真的可以么?”
李晟点头,“表哥,当然可以,审案的时候,不是可以让百姓公开么,我们现在只是更进一步,来一次公审。
场面搞的很宏大,梁兴龙觉得自己根本搞不明白李晟的想法。他将收集的证据捧在手里,“大人,这都是他们谋害上任县官的罪证。”
陈从安点头,“如果不是我把大量的权柄让给他们,我岂不是也被他们遇害了。”
临县的乡绅县吏,因为没有利益的损失,容忍陈从安。在临县的遇刺,多是因为惩治了那些穷凶极恶,又没有背景的人,才以酷烈的刺杀手段报复。
这一步棋下的好大,从四年前就开始。陈从安不知道他们的龌龊么,知道,却可以容忍,这样的人,才更加可怕。
吴三猛押着人,闯过长街,在人们的注视下,来到衙门前,“指挥,晟哥儿,不辱使命,这些人全部缉拿归案。”
冯县丞厉声道,“大人,哪里来的贼配军,这是要造反啊。”
吴三猛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闷哼着跪倒在地。挥了挥手,“行了,三猛,归队,去城外军营里好生休息,我们明日去佳县。”
冯西共不服啊,如果不是突然降临的军队,他们打算反攻县衙,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但现在,他们好像一败涂地了。
李晟道,“唐捕头,你跟吴队正一起,甄别一下,他们有谁可用,有谁要辞退,有谁要严惩?”根据他们的过往,可以甄别开来。留的留,放的放,处理的处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经过昨夜,唐捕头完全开了眼界,这些如狼似虎的少年,以极快的速度攻占了蔡府。他们闯进密室的时候,一群人还十分错愕,他们根本想不到,会有人来抓捕他们。
陈从彦道,“唐捕头,我们一起去吧。”甄别工作很困难,好人坏人,并没有严格的界限,得好好挑选。
马主簿大声道,“大人,我们冤枉啊,他们凭什么抓我们?”
“不用嚎叫了,不是县令大人下令,谁会抓捕你们。”陈从安冷声道,“马主簿,我派你们出城,乃是抓捕蔡名堂,你们却和他一起密谋,我抓的可有错?”
蔡明堂厉声道,“陈大人,你们凭什么抓捕我。”“蔡明堂,你真会装傻,昨天你派的杀手,现在还在乱葬岗,难道不记得了。”
自以为很精密的计划,却毫无死角地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蔡明堂连夜回城庄镇,就是为了召集更多的好手,来除掉陈从安。可如何能想到,蔡家庄在捧日军面前,如同一张纸片。
“陈从安,你要动祖宗留下来的土地,我们当然要跟你拼命,你勾搭上了晋宁军,算你厉害。”
在临县,有这般成建制的军队,除了晋宁军,没有其他。
冯主簿道,“大人,我们被他蒙蔽,你也不至于抓了我们。”
李晟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一摞摞账簿,“冯主簿,你这些年,可没少挪用公款。自以为作假账的本事很厉害,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铁证。”
冯主簿脸色灰败,这小子,果然有这个本事儿。陈从安道,“来人,将百姓都放进来。”
百姓们在桌子外围,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不知所措。陈从安站起身,躬身行礼,“诸位相亲,本官来临县四年,治下有这般恶徒,都没有还给大家公道,真是惭愧。今日他们三人在此,有人有冤枉,尽可以诉来,本官替你们做主。”
人群中陷入死寂,这些人淫威不减,人们很是犹豫。陈从安一个个扫视过去,多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
终究还是有人不怕他们的目光威胁,这人是一个老丈,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颤颤巍巍地跪下,“大人,小人有冤枉。”
“免礼,有什么冤枉,尽快道来。”
老丈老泪横流,“大人,冯西共这畜生,因我儿媳美貌,生了觊觎之心,夜入我家,行不轨之事。我儿子和儿媳反抗,被他们活活打死。他们将人丢入河中,谎称是失足落水淹死,大人,请您做主啊。”
冯西田李晟喝道,“陆老头,你莫非想要灭口,竟然敢抖出来。”
陈从安猛地一拍惊堂木,“来人,给我打。”旁人或许不敢动手,捧日军的人百无禁忌,耳光打得噼啪作响,不一会儿,冯西田便说不出话来。
“可有人证?”陆老汉看向人群,“乡亲们,帮一帮我。”邻居第一反应,就是退缩,但总是不缺乏勇气之人,“小人可以作证。”
“我可以作证,我可以作证,我们都可以作证。”墙倒众人推,恶人在垮台之际,人们都勇敢地站了出来。
这其中,还有他们的家人,都是帮凶,“来人啊,去将这些恶人,都给我通通抓起来。”临县大清查活动就这么开始了,人们领着捧日军士兵,将平日里凶神恶煞的人,通通缉拿归案,还大着胆子,下了几次黑手。
冯西共仇恨地看着陈从安,“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你小瞧的人多了,这些你们欺侮的人,想不到他们会反抗吧。”
谁没有几分血性,只是需要勇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有人带头,会爆发无穷的力量。
所有的黑暗罪恶,都在光芒之下无所遁形。他们的罪恶罄竹难书,他们将临县当成自己家的,而百姓,是他们养的牛羊。
冯西共冷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陈从安,不要做的太过分,小心报应不爽。”他居然还敢说这话,真的不知所谓。
“放心,我从来不伤及无辜,你的家人,不带罪恶,我不会为难他们。但你们几个,他,他,他,他们,还有我,都要看着你们死。”
百姓一下子沸腾起来,很多人热泪盈眶,多少年求告无门,如今,临县的天,终于要开了,他们竞相欢呼着,“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