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参军愤然拔剑,却有一把更锋利的剑,搭在了他的脖子上,陈从彦冷声道,“把剑放下。”
所有人都敌视着他,司户参军将剑丢掉,“陈从安,你真是好样的。”
陈从安轻笑道,“大人,你在临县动手,何曾将我这个县令放在眼里。冯西共四人罪证确凿,还有什么好审理的?”
“你不要管那么多,把人交给我,我立马离开临县。”刀剑架在脖子上,还会提条件,现在放他们走了,未来会有无穷的麻烦。
“司法参军贵姓?”他还是那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李晟眨了眨眼睛,他的脖子上便有了血迹。
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司法参军道,“陈从安,你莫非不知道我是谁?”
陈从安的县令当得安心,就连州府的负责人,都不知道什么来历。李晟厉声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三交镇形势危急,大人你遇害的可能性很大。”
“穆英杰。”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回了石州,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李晟摇头,“穆大人,你可不是什么英杰,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巨大的羞辱让穆英杰愤怒,“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只是你的态度,有以下犯上的嫌疑。”梁洛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大胆,见本官竟然不行礼。”
穆英杰疑惑,临县还有比他更大的官儿么,但这个胖子身上,确实有官威,“不知大人是?”
“听好了,西北督抚监军,梁洛。”他的官职,主要是为了监视府州,可又没有具体的头衔,加上一个西北,完全没有问题。
穆英杰有些恍然,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官职,征西大元帅童枢密倒是听说过。梁洛脸色不好看,“梁内阁听说过么,那就是我叔叔。”
这当然听说过,知府大人,好像就是走的梁内侍的路子。要出名,果然还是靠背景的,“大人,这是一场误会,下官不知道你在这里。”
“行了,现在知道,可以回去了。另外,告诉你们知府大人,临县的事儿,不用他管,这里,本官说了算。”
穆英杰皱眉,“大人,能否给下官一个凭证。”
梁洛看了一眼李晟,真怕拿不出官印来,李晟微微点头,梁洛安心道,“好,本官写给你。”他那点文墨,也写不出什么,陈从安代笔,李晟用印。意思就是,临县这里,归梁洛直管,当成一个特区,你石州知府,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陈从彦放了穆英杰,穆英杰看了看纸上的官印,确定是真的,这位还真有些背景。可他总感觉,梁监军完全听李晟的话。“梁大人,这位是?”
梁洛道,“这是我兄弟,喂,你怎么还不走。”
“下官奉命带冯西共等人去知府衙门,如今人没在手,还不能离开。”前些日子,冯西共被抓的时候,梁洛一点儿都不在意,李晟给他找了个相好,偶尔做两顿好饭好菜,研究一点好玩的东西,如今彻底玩物丧志了。
从这个表情,便能推测出,这位监军,不过是别人提在手里的木偶。只是木偶觉得很快活,没有一丁点儿的反抗。
李晟觉得没必要跟他废话,“穆大人,他们四人证据确凿,只等刑部批文,便可秋后问斩。”
穆英杰道,“证据,什么证据,知府大人什么证据都没有收到。”
将卷宗里的案卷毁灭,包庇罪犯,居然还可以这么干?这是明摆着,要救他们出去,李晟岂能放过。
证据确凿,要变成毫无罪责,李晟沉声道,“梁大人,石州知府随便派遣一个小猫小狗来,就想把人要回去,未免想的太多。”
梁洛为自己先前的懦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对啊,他跟人家对话,起码都是知府一个层次的。“你是何人,在这里聒噪什么,若是要人,让你们知府大人来。”
趾高气昂,乃是梁大人的强项,李晟直接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穆大人,你不回石州,打算在临县住下去。”
穆英杰今日,遭遇了毕生的蔑视,这是他的耻辱。平日里,在哪里不是受到恭维,心里有恨,却无计可施。他们的武力高,且不讲道理,这样的对手,让人很是头疼。
县里的百姓,更是刁民,一个个脸色不善,若他真敢断了他们的田地,保证有人会要了他的命,哪怕同归于尽。
意气风发地来,却灰溜溜地离开,这种滋味,实在难受的很。李晟才不会管他难受不难受,现在得把这张护身符给忽悠好了。
“监军,您可真是威风,这什么狗屁英杰,还不是得灰溜溜地离开。”梁洛热情地拍着李晟的肩膀,“李兄弟,别怕,我罩着你。”
李晟点头,“监军,前些日子,你也见识了捧日军十四营,这样的军队,能不能建功立业?”
“是挺厉害,可就是人数少一点。”最简单的东西,梁洛还是看得出来。如果少年军有一两万人,完全可以与哒哒国来一场大会战。“监军,人是越招越多的,如果有一天,晋宁军二万五千人都是这样的军队,你觉得有胜算么?”
梁兴龙心中衡量了一下,如果有二万五千人,正面不能与敌抗衡,可敌人若是再敢来打草谷,必定有来无回。
梁洛仿佛看见了千军万马,且指日可待。他的心情顿时更加高兴,有些飘飘然,“李兄弟,我先回樊楼了,军队的事儿,就看你了。”
对于政务,他一点儿都不感兴趣,还是去花丛中,来的快活一些。
梁洛一走,李晟他们便快速回了县衙。冯西共等人,估计很高兴,但穆英杰最终没有把人给带走。现在的问题在于,石州知府,会不会为了他来临县。如果石州知府要来,那就真的不好应对。
“梁县丞,你觉得,石州知府,有没有可能要来?”
梁兴龙道,“石州知府必来。”陈从安道,“为何如此肯定?”
“石州知府,杨复,政和三年进士,曾任河东转运使,因贪污案降职,改任石州知府。公子,你应该知道,他为何一定会来。”
李晟呵呵一笑,“现在有一个攀上梁内侍的机会,当然要赶上了。能在出事儿之后,还能屹立不倒的,当然有人保他,梁师成,是一张很好的保命王牌。”
李晟拽着梁洛,何尝不是想利用梁师成这张牌。如今,梁洛倒是成了香饽饽,李晟得想想办法,将他留下。在后世换着花样的玩法儿面前,梁洛绝对没有什么抵抗力。
陈从安皱眉,“如果他来的话,冯西共这四人,岂不是能逃出生天。”
他们若是逃出去,临县的改革,会遭遇极大的麻烦。本来就玄虚着,若是叫人狠狠的推上一把,还不摔得个粉身碎骨。
“咱们直接将他们处斩,杨知府来的时候,也无计可施。”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挽回的,众人诧异地看着梁兴龙,没想到老家伙这么狠。
能够带人攻打左厢神勇军司的人,还有什么事儿做不来呢,李晟一点都诧异,拍了拍手,“哎,梁县丞说的很有道理。”
唐安定道,“这事儿我去干。”在大牢里暴毙身亡的人可不少,这都是明摆着的,根本不需要什么借口。唐安定看得明白,人不够聪明,就只能当打手。
众人表情严峻,对这个提议表示默认,人不够狠,很难成大事儿。李晟摇了摇头,“有一种办法,杀他们,杨知府没有任何借口。”
梁兴龙点头,“大人,我现在就去准备。”其他人还一头雾水,他倒是领会了其中的意图。陈从安疑惑道,“究竟什么办法?”
“官场上的案子,会拖上很长的时间,但在军队里,却用不了那么多的时间。”最厉害的,便是军法从事,只要立了军令状不能兑现,又或者违背了军中法纪,直接就可以就地正法。
“他们又不是军队中人,怎么能够对付他们。”
当然能对付,李晟笑了笑,“梁县丞知道怎么办,表哥,咱们这些天,可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要监督好了。如果有人在这上面上下其手,就不要留情了。”
由于缺乏人手,县衙里的书吏和看押的衙役,情节轻的,都被释放,投入到临县大改造之上。
梁兴龙公布了冯西共勾结哒哒国的罪证,临县的人群情激奋,聚集在县衙前面,向陈从安请命。如今很多人,种着冯家的土地,如果冯西共逃脱,他们到手的土地,岂不是又没有了。
想他们死的多了去了,罪证或许有漏洞,但谁又会认真去查呢。杨知府会,可是现在,根本来不及。
冯西共被推往菜市口,彻底慌乱了起来,“姓陈的,你敢乱来?”
刑场布置完毕,刽子手擦拭着明晃晃的大刀。周围的百姓都期待着,陈从安道,“下辈子,不要再当恶人,来人,行刑。”
刀锋砍下,四颗咕噜噜的人头,在地上滚动。场面上有微弱的哭泣声,但更多的,被欢呼声给掩盖。临县的天,总算亮了,他们弹冠相庆。
人头,还是让他们的家人收敛,不至于将他们的家人赶紧杀绝。但原来不合法的权利,全都剥夺,分的田地,跟平头百姓一样。家里的人,之所以还聚集,都希望他们能够回去。但如今,人已死,很多人都会离开。
大树底下好乘凉,树倒猢狲散。这不过是一个插曲,现在衙门的人,谁都焦头烂额。改革之初,会有很多麻烦,百姓高兴之余,有又些存疑。
官府享有土地的所有权,百姓只有使用权,是不是说收回,就能够收回?
百姓等于租恁官府的土地,税收是多少,怎么个收法?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是这样的政策,等陈县令走了之后,新来的县令,会不会不遵守。
百姓们考虑的还很周全,李晟带着人,挨个的问百姓们的意见,也不回答,“乡亲们,这些问题,等我们回去商量之后,再给大家解决。”
陈从安带着人,亲自审核官府人员的工作,对于那些摆官僚主义的,直接辞退,不再录用。对于那些暴虐,欺负百姓,则通通关入大牢。对于工作认真,态度端正的,纷纷给予鼓励。
小陈县令很亲切,握着老农满是茧子的手,“大爷,放心吧,过了今年,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老人流着泪点头,现在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临县不务正业的混混,都收敛起来。在家里蛮横的不孝子,也收敛了脾气。
小陈县令发布公告,凡是有冤屈的,都可以来县衙状告。陈从安把县衙的其他事儿,都交给了李晟,他则安安心心干起了老本行,审理案子。
以前碍于冯西共等人,没有处理的案子,都浮出水面,临县的治安,顿时前所未有的好,百姓们安心了不少。
走在乡里的田垄之间,李晟的心情美滋滋的。来年,在这片土地上一定会丰收。从青山迁过来的工匠,很快就要到达。这里的煤,铁矿资源丰富,可以好好利用起来。
乡老们,在田间用石头筑造成块垒,区分边界。他们拿着原始的三角丈量工具,测量的很仔细。临县西侧的山上,一圈一圈的梯田。
这个时候,地广人稀,虽然不少人进入临县,但李晟还是觉得不够。如今,又不敢盲目鼓励他们生育,国人生育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只一句人多力量大,便能将人口居全世界之首。
没有计划生育,因为疾病,生理问题,这年头,孩子的夭折率,高的吓人。医疗水平落后,百姓愚昧,都是不可忽视的因素。
罗恩泽没有跟着捧日军去佳县,李晟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建立一个医学院,现在,正在全县物色弟子。刚提出来的时候,罗恩泽死活不答应,可现在,却十分迫切。
李东家,总是有办法说服员工,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干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