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心动是假的,但梁洛的心里,居然有了几分不舍。樊楼里的那个姑娘,竟然叫他有些难以忘怀,“杨大人,我去樊楼接一个人,咱们立马出发。”
杨复笑了笑,“大丈夫,何患无妻,樊楼那个姑娘,也是一个青楼妓子,姿色又不佳。去石州,本官给你找最漂亮的姑娘。”不能小瞧任何人,他们是偷偷出来,只有现在立马出发,才能够出其不意。
穆英杰在一旁敲着边鼓,“大人,你不如跟杨大人一起走,下官回去将小小姑娘接来石州?”
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杨复问道,“大人的官印可在身上,如果不在的话,得让穆大人一起取来。”
梁洛突然有些慌乱,“杨大人,我想了想,还是不去石州了,你们走吧,我先回去了。“
杨复和穆英杰对视一眼,都有些讶然,立马就要把人给忽悠走了,怎么突然反悔。
这是戳到梁洛的痛处了,官印丢了,如果在石州露馅,自己就完了。与其相信杨复,还不如相信李晟,毕竟,大印丢了这么久,都还没有露馅。这些人呢,一上手,就图谋他的官印。
杨复自然之道说错了话,立马转换,“有没有官印都无所谓,我的官印,就放在石州府衙。这样,穆大人,你去樊楼接小小姑娘,我们先走一步。”
他拉扯着梁洛的衣袖,就往外面走。梁洛大块头一动不动,“杨大人,我不去了。”
你提什么官印,这不就是含沙射影,说他没有官印么。“杨大人,我不去了,你松开我。”
杨复道,“梁大人,你来了石州,我不能好好招待,梁内阁该责怪了,你得给我点儿面子。“
他又不蠢,一定是官印出了问题,将梁洛忽悠走,临县的自作主张,就能够要了陈从安的命。这么大的把柄,是一定要握在手里的。
“行了,穆大人,你回来吧。”
穆英杰好奇地走回来,“大人,怎么了?”弄巧成拙,现在人不愿走了。杨复沉声道,“梁大人,事到如今,我只能如实告诉你了。”
梁洛满心狐疑,不知道他们要玩什么把戏。杨复沉声道,“实不相瞒,小小姑娘是从石州逃回来的,现在,已经在去石州的路上了。”
一个梁洛,怎么是杨复的对手。那个温婉的女子,她笑的时候,都带着让人怜惜的凄苦,原来有这么荒凉的背景。他突然十分有勇气道,“杨大人,你就不能给我个面子,放了她。“
杨复笑了笑,“梁大人的面子当然要给的,不过,你得跟我去一趟石州。我保证小小姑娘无恙,大人一定会满意。“
这是陷阱啊,从一开始就不安好心,自己怎么能相信他们。若是以前,他肯定掉头就走,死活不肯去。可现在,却有了几分心甘情愿,“杨大人,你说话算话。”
杨府道,“那当然,梁大人是我的座上宾,我怎么会为难你。”梁洛此生,第一次为了他人,有如此大的勇气,感觉好极了。可内心还是很惶恐,只希望李兄弟,能够来救他。
肥胖的身体,走得很慢,谁说他没有策略。他的想法,杨复十分清楚,“梁大人,为何走得这么慢?”
梁洛摆着苦脸,“杨大人,你都没有带骄子,这走起来,真的很累。“
这么胖的人,若是坐轿子,更是拖累速度。西北的人,都是骑马,哪里有轿子坐。骑马更是老火,一般的马,还真驮不动他。
穆英杰道,“梁大人,忍忍就好了,过了三交镇,咱们就可以坐马车走。“果然是有预谋的,行进的线路,都计划好了。他们打算抢了冯西共和梁洛,现在算是完成了一半的目标。李晟等人狠啊,直接以勾结哒哒人的罪名给他们定罪,就算是有火,也只能忍着。
梁洛感觉很不好,真不该贪图享受,可是现在,已经离临县越来越远了。后悔么,有那么一点儿,可更多的,还是无畏,小小姑娘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儿。
身后传来滚滚的马蹄,五个骑兵堵住了他们的去路。杨复脸色有些难看,低声吩咐,“小声戒备,听我命令。”
五个人,来对付他们五十个人,真是艺高人胆大。为首的,乃是捧日军的队正,孙遥翻身下马,“梁大人,小小姑娘做好了饭菜,让我请你回去吃饭呢。”
梁洛狐疑地看了看杨复,“杨大人,不是说将小小姑娘带走了么?”孙瑶冷冷道,“没人能在我们公子眼皮子强行将人带走。我们家公子说了,大人若是要跟他们走,我们绝不强求。如果大人不想跟他们走,那谁也不能带走你。”
“杨复,你们竟敢欺骗我?”露馅之后,又立马信口开河。杨复此时撕破了脸皮,“梁大人,你能不能醒一醒,李晟用你的官印干这些乱法的事儿,到最后,都是你来承担罪责。”
是这样么,梁洛现在认定他们是坏人,就绝对不会再相信他们的话。“行了吧,杨复,你把我诓骗到石州,究竟想干什么?”
杨复朝着东面拱了拱手,“我受内阁大人提拔,如今他的侄子被人欺骗,我如何能够不闻不问。梁大人,我们冒着危险,就是为了救你离开,你为何不领情?”
杨复一张巧嘴,说的梁洛哑口无言,他的眼神一凝,已看清楚来的人,没有那个神射手。
“你们若是现在离开,我当做什么都不发生,若是执意如此,莫怪本官不念情义。”
需要什么情义,孙遥冷冷道,“杨大人无从命令我,我何处何从,全凭梁大人一句话。不用你威胁我,如果梁大人不想走,谁都不能带走他。”
这是一种气概,一种豪迈,这五个人,完全没有把他们五十个人放在眼里。
梁洛有些诧异,这就是捧日军,跟他们的气势完全不一样,这样的军队,或许真的可以打败哒哒国。“孙队正,我跟你回去,杨大人,你们自己走吧。”
杨复屡次三番被羞辱,这一次怒不可遏,“动手。”
石州府卫军,同样憋着一口气,上一次跟穆英杰来的几个人,还重伤着呢。这一次,五十个人,被三十个人围住。虽然没爆发出战斗,可面子上同样不好过。
孙遥愤然拔出刀剑,战场上,不见血,就不知道战争的残酷。这一路,他们拼杀的十分厉害,那是真刀真枪,稍微有点晃神,就很有可能丢掉性命。
两方开始打起来的时候,杨复竟然又听见了凄厉的破空声,然后,他的官帽带着一根尾巴,落在了身后的水沟里。他披头散发着,整个人都傻了,任由头发飘扬,一动不动。
穆英杰大声吼道,“有刺客,快,保护大人,保护大人。”防备敌方弓弩手的策略,有好几种。最消除危机的,就是干扰他,并且杀死他,可是现在,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箭从何处来。
李晟发现吴坚的天赋之后,便用后世的狙击手来训练他。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潜行,随时能够转移射角。射出一箭之后,必须要换一个位置。
箭矢射出的声音,会暴露人的位置。他们现在看着箭头飞来的方向,那里被翻了遍,没有人。
第二,就是组成坚固的盾阵,防御敌方的箭矢。现在没有盾牌,就只有人盾。府卫兵们将杨复团团围住,如同一个龟壳。小心翼翼地看着周围,防备箭矢的突袭。
杨复用力吞了吞唾沫,那个少年,不是没来,而是一直藏在暗处,准备偷袭。他现在,无比佩服敌人的箭法。如果技术平平,又敢这样玩儿,很可能他的命都不在了。
人数多又能怎么样,在斩首行动的计划之下,除非主将不怕死,否则,就会被牵着鼻子走。吴坚现在还不适合当一个领袖,但当单打独斗的孤狼,令人十分头疼。
石州府卫军的人就被这样牵扯着,不能动弹。孙遥道,“梁大人,我们走吧。”
梁洛从震惊中回过头来,往孙遥的地方走,有一个卫兵要来拉扯他,职责所在,杨复吩咐的。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根箭扎入他的大腿。他捂着腿,开始哀嚎。杨复突然凄厉地喊道,“快,快,在那边,那边。”
府卫军开始抱团移动,朝着隐约的影子追踪而去。孙遥费力地将梁洛扶着上马,牵着马往回走。
杨复明白,他们完全是在恐吓他。挨了三箭,一次都没有想着要杀死他。如果他死在这里,潘忠勇恐怕会立马剿灭了他们。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便觉得没有那么可怕。
“来人,给我拦住他们。”
他是不怕了,可是府卫军却怕的要死。敌人现在的确在手下留情,可若是被逼急了,利箭可不仅仅扎进大腿,还有可能刺入咽喉。
谁都不会怀疑,隐藏的弓箭手有没有这么大的能耐。穆英杰躲在人肉盾的中间,头都不敢露出来。若是问李晟最恨谁,那定然就是他了。如果混乱中,自己不小心中箭,那才是够冤枉的。
出去寻找敌方弓箭手的人,就仿佛傻子,去了那头,这一头又冒出锋锐的箭矢。是敌人移动太快,还是对方来的不仅是一个人。
有时候,数量也会欺骗人,多一个人,就更加神秘了些。很多在一个人不能完成的事儿,当有两个人的时候,轻而易举。
府卫军被吓破了胆,杨复怒道,“悔不该,没有把我儿带来,受此大辱。”杨川阵,杨复的大儿子,从小学习兵法韬略。在哒哒国围石州之时,故布疑阵,突入石州府,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
当年哒哒人四面围困,独独留下东面不困,当时石州胆小之人,都要建议向东突围。杨川阵却深知,乃是哒哒人的诡计。他派人在城外,故意制造疑兵,宣称晋宁军已经来援。同时亲上城头,带领官兵抵抗哒哒人。
哒哒人疑神疑鬼,见坚城难破,在石州附近抢掠一番,匆忙西去。石州城的人劫后余生,都感到很庆幸,偏偏杨川阵不以为然。
他提议,带人追击哒哒人,不可让他们如此平安回到银州。他深知,哒哒人,缴获颇丰,如果安然带回哒哒国,来年,他们的进攻会更加猛烈。
战争,历来就是此消彼长,你弱他强。可石州府的人皆被吓破了胆,就连杨复都持反对的意见。杨川阵亲自带着侍卫,故布疑阵,将哒哒人撵到了两国边境,方才停手。
哒哒人一路丢弃辎重物资无数,杨川阵的名头,在西北响亮起来。哒哒人,深以为恨,左厢神勇军司的主将李浩博,斩杀攻击石州路的主将,并发誓,终有一日,要攻下石州城。
于是,石州每年都会成为哒哒人主攻的方向,起初,石州人颇有怨言。但石州卫在杨川阵的带领下,屡败哒哒人,被他们奉为军神。
这些年,府卫军颇有成效,如果杨川阵过来,他怎么会被两次射落乌纱帽,受此奇耻大辱。孙遥带着梁洛走远,此地安静下来。
有卫兵下水塘,将乌沙帽捞了起来,“大人,您的官帽。”官帽已经完全脏了,就如同无声的讽刺。杨复一脚将卫兵踹了一个跟头,“你们这群胆小鬼,平日里的勇气都去哪儿了。”
有句话叫,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果杨川阵在,这些人只怕会是另外的光景。现在呢,他们完全被吓破了胆子。
决策失误,可以导致一军的崩溃,更何况才这五十人。在大军团混战中,成群的弓弩手,会压制得敌方喘不过气来。而个人能力者,没多大用处。
一军主帅,当然受到严密的保护。将军是军队的魂儿,若是被人轻而易举杀死,这只军队就完了。要想一下子击毙地方的主将,无异于痴人说梦。
历史上,即便军队溃败了,主将都能逃得性命,而且还有可能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