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灯笼,照着他花花绿绿的脸,“你看清楚,究竟是不是我?”
妇人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脸颊高高肿起来,心里一突,此人如此之丑,根本就不是啊,“对不起,认错人了。”
那人长什么样,“长得很帅,人瘦瘦的,自称叫潘越的,这该死的潘越,竟然骗我。”
潘越一脸晦气,这是指桑骂槐啊。“公子,有人陷害我们?”
潘越道,“肯定是李晟那个小子,除了他,没谁有这么多的鬼主意。”
当年就吃过亏,去拆陈记,结果没找着,把陈醋店儿给全部砸了。在杜府,被程辰晨搅和,屁股还中了一箭,成为青山城的笑柄。
“给我去查,这两个混蛋,究竟住在什么地方?”
李晟看见有人从楼上下来了,赶紧往屋里走,“好戏也看够了,咱们不能暴露。”
亭高客栈和竹矮客栈有趣的很,它们还不门对门。转回竹矮客栈,这灯下黑,够得晋宁军护卫寻找。
“公子,这女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还想自己留着么,给我丢路上去。”十分厌恶的把“如花”丢在路上。先前的好心情一点儿都没有,本以为摆了陈从安一道,结果自己却中招了。
他还天真以为的一比一平,实际上,已经连输两场。
厨娘被丢在路上,心里那个苦啊,自己成了牺牲品。感觉有白花花的东西丢在了自己的面前,她赶忙捡起来,揣在怀里。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方式,她没敢抬头看。
“拿着银子,就当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如果要多事儿,小心你的命。”晟哥到现在还是有些妇人之仁,不过这是道义所在,他们觉得很有必要。
人家厨娘挺不容易的,以为要做一个好梦,谁知道,竟然成了噩梦。给点银子,算是补偿一下她的损失。
孙遥看着路上游走的晋宁军护卫,捏了捏拳头,捧日军被发往通秦寨的消息传来,让他们怒不可遏。这摆明了让人去送死,不能跟大部队一起度过难关,他们很是难受。
李晟似乎丝毫不担心,反而劝诫他们,“老大不会这么容易倒下,还有诚叔和齐叔看着呢。”
如今在临县,担心也是多余的。晟哥说的有道理,白白担忧,也是鞭长莫及。李晟并非没有做出反应,他将临县能用的衙役都召集起来,让唐安定领着。
训练,完全按照捧日军的流程来,很多人都哭爹喊娘,就连唐安定都受不了。反倒是陈从彦,一声不吭,很快适应。
为了能够尽快让这些人成长起来,孙遥和柳定制定了严格的计划。他们都想从临县脱身,好去通秦寨,跟大部队一起战斗。
捧日军如今风气很好,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
“晟哥儿,都处理好了,现在,晋宁军的人在找我们的踪迹。”不需要去找幕后的黑手,潘越认定了是李晟,就直接找李晟就行了。
“他找着我们也没用,我可不会替他澄清****的事情。”做的太过分,****也不找漂亮的,找个“如花”来恶心人。
孙遥道,“他只怕不希望你的解释,有可能直接动手。”
“动手,动手就是你们的事情了,我又不会武功。”关键时候推脱,真是让人欲哭无泪,“晟哥儿,我这次只带了三个人,潘越带了十几个。”
这跟打不入流的混混不一样,晋宁军在西北,也是百战之师,看那些人的腰板,不是好惹的。李晟哦了一声,“打不赢,你找人啊,难道要我赤胳膊上阵。”
李晟有时说话,十分难听,偏生捧日军的人还就吃这一套,“行了,阿晟,你赶紧出主意,我可不想被潘越的人欺负。”
“这还不简单,咱们不是有个人打入石州府的内部了么?”
孙遥恹恹道,“你是说吴坚,可是他才来石州府几天,不被别人欺负就好了?”
李晟摇头,若是杨川阵让人欺负了吴坚,就别想留住人。“人有没有能力,跟时间长短有什么关系,你不找找,怎么知道成不成,总不能叫我和表哥充当你的小弟吧。”
孙遥连忙摇头,“不敢。”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派了一个人去联络吴坚。
“行了,怕什么怕,他潘越能想到,咱们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十几个人,把石州府翻个遍,需要不少时间,更何况,咱们可以给他们假消息。”
寻找过一遍的区域就没人么,李晟他们长了腿儿的,当然又可以再次跑回去,只要故布迷阵,让他们找个底儿朝天,都找不到。
玩阴谋诡计,李晟最擅长了。可是他忘了,这里乃是杨家的地盘,而此时,他的所作所为,全部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杨川英很是直白地道,“哥,那死胖子居然这样的口味,咱爹还打算把我嫁给他,我莫非不是亲生的。”
杨川阵道,“再蠢笨的人,也不会干这样的事儿。你派的人,都监视了谁?”
“当然是监视潘越和陈从安,若叫他们得逞了,还不得了。陈从安的腿都瘸了,居然还来石州府,有那个必要么?”
杨川阵摇头,“妹妹啊,你太天真了,哪儿有这么简单的,杨帆,告诉大小姐,你究竟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杨帆道,“小姐,陈县令在进入石州府之前,脚没有任何问题?”
“什么,他的腿是装出来的,还什么跳河救堤,有那么高尚么?”
“前几日大水,他真的下过河,绳子捆的紧,所以没有受伤。”杨川英不说话了,能跳下河,抢救堤岸的人,全石州,估计只有不受待见的金重山。
高尚么,的确很高尚。
杨川阵道,“你究竟是哪儿头的,竟然帮着陈从安说话,继续说。”
“陈县令的表弟进入石州府,就和陈县令分开了。他去了花楼,自称是潘越,让人晚上去亭高客栈?”
杨川英道,“等等,他们不是先后进城,那个时候,潘越并没有落脚吧。”
“我的好妹妹,以潘越那么狂妄的性格,肯定要住最好的酒楼了。”
“陈从安的表弟陷害潘越,所以现在潘越成了石州府的笑柄。”杨川英很是冷然道,“所以,潘越和陈从安,为了争斗,才争相来石州府提亲,我是他们的战利品?”
没错,一点儿就透,谁在这样的位置,都会很愤怒。“哥,你告诉我,他们有什么恩怨?”
“也是因为一个女人,他们早在七年前就争过一次了。”
“谁胜谁负?”
“那个女人现在是潘越的正妻,还替他生了孩子。”
杨川英给潘越判了死刑,这样的渣滓,还想要娶她做妾,真是脑瓜子有问题。“所以,陈从安并不喜欢我,只是为了抱一箭之仇,才跟着来石州府提亲的?”
杨川阵道,“好像是这样的。”“真是两个混蛋,哥,你给我出主意,把他们往死里整。”杨川英发狠了,要将这两个蔑视他的男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杨帆道,“小姐,夫人挺喜欢陈县令的,你……”
“什么,陈从安见过我娘了?”杨帆点头,“是的,邹妈现在正看着陈县令呢,我们若是动手,肯定会暴露的。”
杨川英一拍脑门,“哥,现在可怎么办啊,都是你弄出来的事儿,快点,必须帮我收拾了他们两个。”
“还用我收拾么,他们自己都会打起来。只是潘越太蠢,遭到了全面压制。妹妹,最奸猾的,是陈县令那个表弟。”
杨川英道,“吴坚口里说的那个高人弟子,无所不能的人?”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人,谁又能无敌。杨川阵摇头,“无敌说不准,但鬼点子多得不得了,咱们若是不帮潘越一把,他估计要一败涂地。”
杨川英道,“我们凭什么要帮他,他输得惨,我更开心。哥,咱们在吕梁山里组织一场狩猎,好好吓唬一下他们。”
“这还不是帮庞越,陈从安是文官,又怎么可能懂狩猎呢。”杨川英摇头,“那我可不管,谁叫他们算计我,居然还直接找上娘了。”
杨夫人找的陈从安,还是陈从安找的杨夫人,关系都不大。杨川英现在深恨他们二人拿她当赌注,谁都不愿当傀儡花瓶。
杨川阵点头,“好啊,不过这事儿得瞒着吴坚,那个小子,已经在打吴坚的主意了。”
杨川阵眼睛闪烁,他要好好试探一下所谓的高人弟子。
竹矮客栈里,陈从安一瘸一拐地,帮着病弱办事情。这根本不用演戏,陈从安会自发的去做。李晟当然发现了邹妈妈的异常,本来还打算演戏,想想还是算了。
戏如人生,可多多少少带着几分假意,只有真情流露的东西,才能拨动人的心弦。这样的状态很好,陈从安甚至因为帮忙,跑得飞快。
金诚急忙地拉住他,很是责怪道,“大人,你现在腿还瘸着呢。”
陈从安于是又露出一瘸一拐得样子,低声道,“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今夜这些突发异常,都是李晟事先安排的,可陈从安完全不知情。
在假的环境里真情流露,同样能够拨动人的心弦。人的外表可以演,但本性,总是无法包裹的,即便再出色的演员。
邹妈妈回到杨府,杨夫人正在浇花,深夜的白色花瓣,有几分亮色。“夫人,陈县令哪里是腿瘸了,完全是装出来的。”
杨夫人点头,“他如果不装瘸子,根本就没有机会来石州府。咱们的老爷,似乎很不待见他。”
邹妈妈道,“夫人,他们当官的理念不一样,怎么可能会互相看中呢?”
“是啊,一个是清官,一个是贪官,完全对立的。”
想不到杨夫人这般直白地说出来,“世人皆恨贪官,而敬佩清官,可谁又知道,清官总是拖累家人,而贪官,却能让家人过得很好?”
清官有太多的子民要爱,在家人和外人面前,他宁可选择外人。他的高尚,容不得自己有一份的自私。清官自己都难养活,却还抱着要救济他人的心,所以他需要家里人的帮助。
清官的妻子,是无比伟大的存在,甚至于高过清官本人。杨夫人道,“我现在很是犹豫,陈大人如此清廉,正义,英儿跟着他,岂不是要受苦。”
这是先公先母的故事影响了夫人,邹妈妈道,“陈大人可不仅是一位清官,瞧他身上的衣服,乃是江南的锦缎,虽然颜色低调,但很有内涵。还有,他们吃的东西,连我都垂涎欲滴。”
杨夫人笑了笑,“这样最好,你看看金大人,他够为国为民了吧,可他的家人,却还在方山县吃糠咽菜呢。”
“夫人的消息过时了,金大人去了临县之后,便有人去了方山金家,给了他们很多帮助,虽然不能说是大富,但至少没有了饥馑。”
杨夫人愣了神儿,“这事儿,金大人不知道?”
“以金大人的脾气,若是知道了,肯定会立马拒绝。可若事后知道,一定会心怀感激。”杨夫人的脸色有些冷,“这就是挖石州府的墙脚来了,这么说,是咱们小看了陈从安。他莫非在我们眼前,都是演戏。”
“不至于,我今日看了,陈大人的确是忧国忧民。不过与金大人不同,他倒是过得很滋润。”
杨夫人拍手,“这么说,他当官的本事儿,比咱们的老爷还要高明。”
当贪官,要贪得隐晦。像杨复这样,直接被人掀老底,花费毕生积蓄,才保了个石州知府,受哒哒人的威胁不说,还捞不到什么油水。
贪最大的境界,就是持久,而且,还会让人心甘情愿的奉上,你不收都不行。
至高境界的贪,是你不需动任何手,就能财源滚滚流向你,而且,你还落不到贪的臭名头,外人还管你叫好官,清官。
在李晟的眼里,金重山那样至圣的人,这个世界需要有。但绝对不需要太多了,太多了,大家都没得玩儿,会泛滥成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