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台面上的英雄光芒万丈,可是背后的人,永远默默无闻。人们惊艳于鲜花的美,却看不到绿叶的滋养和衬托。做背后的英雄,比做台前的而英雄更加的困难。
火头军就是绿叶,在背后默默地付出,而大部分功劳,都会落到其他同僚的手里。当然,英雄也不是无代价的,他们需要拿自己的命,在战场上拼搏。
火头军的人同样不惜命,不然也不会冲上前线,跟盗匪厮杀。吴坚将火头军带出了骄傲和勇气,李晟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桀骜不驯转换成纪律和扶持。
周陌既然进入了军队,就是其中的一员,李晟有必要发觉他的本事儿。
本以为周陌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他的声音虽然小,还是答到了关键的点上。“晟哥儿,粮食只够用三天,加上你们带来的,最多撑过七天。”
火头队这么多人,估计只有周陌一个人能拎得清,“其他的,我不知道。”
后面的问题有些难了点儿,火头军这些年,其实没干什么专职后勤的工作。研究出来的速食,并不需要他们埋锅造饭。火头队的训练,也没有比他们少。
但这个兵种,并不能消灭。车辆辎重,总归要人保管。“你是火头队的队正,不懂的东西,可以学,你懂算数吧。”
在后山做工的时候,周陌没有放弃学习的机会,他的算数做的很好。管后勤工作的,就是管财物。只是临时处理物资的能力,需要极强的功底。
周陌诧异,“晟哥儿,不是你来么?”
“柳指挥恐怕还担心我,会不会是下一个吴坚,我怎么能做这里的队正。”
柳毅摇了摇头,兀自走了,这个弟弟,比谁都通透,完全不需要他们担心。
火头军的人,累死累活地担水上山,将缸填满之后,有些不安地看着李晟。敲打他们一遍就够了,战前,不能将人的积极性给打击掉。”
“行了,开始工作,从今日起,但凡有一个人没有吃饭,咱们火头军的人,都不能吃饭。”
李晟穿上他们一样的袍子,卷起袖子,开始准备午饭。大面饼,混合着菜叶汤。捧日军其他军卒,总算开始拿正眼看火头军的人。
看着西北偶尔升起的狼烟,李晟拧了拧眉,山雨欲来。他们不可能在这里拖上太久,粮食只够七天,他们都变得有些着急。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周小兵的人回了通秦寨,带来了榆林方向的消息。
哒哒国出动四万人,二万往晋宁军方向而来,二万往米脂,绥德方向去。这一次,辅兵很多,在大洪水中流离失所的人,尽皆编入军中。粮食不够养活这么多人,李浩博给了他们选择,要么抢掠大宁人,要么战死。
这是一条毒计,能够缓解榆林方向紧张的形势,对大宁来说,却是雪上加霜。哒哒国的前锋,离此地,已经只有几里地。
柳毅下达了命令,全军撤离,分开埋伏在葭芦川的山林里。等集结的命令,万万不能被哒哒人发现了行踪。
化整为零,目标不会那么明显。散会之后,捧日军快速行动起来,朝着榆林方向,潜入山林中。
李晟伏在树林之下,听着隆隆的马蹄声,从山谷的另一头走进来。旗帜飘扬,有人吼道,“快,到了佳县,就有东西吃了。”
被驱赶在前面的,乃是骨瘦如柴,拿着破烂武器的流民。身后的大军,催着他们往前走。就这样,也敢称强军?只要有一军,从山坡上冲过去,引起他们的混乱,定然能打败他们。
可惜西北坚壁清野的策略深入人心,在五路伐哒哒国之后,便没人敢兵行险招,跟哒哒人狠狠干一架。
哒哒人登上了通秦寨,四处搜掠一番,将旗帜插在了城头上。“将军,有人活动的痕迹。”
嵬名长守很是轻蔑地道,“宁人要面子,每次都会在这里布置人手,但都逃入山林里。你派一队士兵,去将这些人剿灭。”
五十个人脱离了队伍,开始往密林里钻,他们想不到,今日藏在这里的,不是几十人,而是几百人。
嵬名长寿挥动令旗,“将士们,今日去围攻佳城,城破之后,有金银美女,冲。”
这时候对军队的士气的刺激,金银美女来的十分实在。哒哒军知道,要攻破佳城不可能。但愿宁人来不及遁入城中,他们倒是可以劫掠不少的人口和粮食。
一万人的队伍,一天之内全速通过葭芦川,声势浩大。他们根本不知道,冲入山林的五十个人,已经全部遇难。火头军保持着战兵的战斗水准,从后面开始偷袭。
皎洁的月光,让大地看上去不那么黑。嘹亮的军号声音响起,从山里,捧日军快速往葭芦川的山道里集结。
清点了人数,众人沿着葭芦川,往西面走。战略很明显,向西进入渝林地区,首先从小牧场上获得战马,有了速度,就能够继续向西,威胁更远的地方。
到天明的时候,众人出了群山,看着有些枯黄的草地,埋伏在山坡的另一面。
牧民们丝毫没有觉察到即将到来的危险,赤着胳膊,抱着枯草喂养马匹。牧场上有巡逻的人,但是不多。牧场的贵族,很可能跟着李浩博一起去了晋宁军。
齐正有些担忧道,“他们虽然人少,可若是让马匹冲撞起来,伤亡不小。”
吴三猛请命,“指挥,让我的人冲过去。”
柳毅骂道,“有用无谋。”刘长丰道,“那就只能等到天黑,出其不意。”
陈从彦摇头,“不行,咱们这么多人,很快就会暴露。咱们这一次行动,在于速度,可拖不起。”
梁钦通提议,“哒哒人自大,不如派几个兄弟,诱惑里面的守卫出击。咱们若是夺了马匹,收拾他们,只在反掌之间。”
这个提议很好,李晟强调,“如遇反抗,格杀勿论,但不能乱杀无辜。”
如果将这个地方占领,那自然都是自家的子民。现在可不是简单的抢掠马匹,而是要在这里埋下对哒哒贵族仇恨的种子。
“吴三猛,可听清楚。“
“晟哥儿,你哪里都好,就是有些麻烦?”
柳毅严肃道,“吴三猛,听命令,不许滥杀。”
演戏这事儿,刘长丰在行,脱了铠甲,丢了武器,将头发弄得乱糟糟的,活脱脱一个乞丐。其他人有学有样,准备完毕,柳毅挥手。他们便绕后,从另一头进入草场。
牧场上的守卫看见了他们,显得很兴奋。往常,也有宁国人误入这边,要么被杀死了,要么被俘虏。这些人出现,他们更加坚信,本国的大军已经势如破竹,才有这样的逃人。
他们从马圈里骑马,便朝着他们追过去。刘长丰装作很害怕,往草场外围逃跑。马匹紧追不舍,片刻功夫,便翻过了山坡。
柳毅提着刀,“冲。”除了火头军,其他人都朝着草场冲过去。草场上的尖叫声异常刺耳,有忠心的奴仆冲过来,被乱刀砍死。
吴三猛怒吼着破门而入,窜入马场,翻身上马。大概有三十骑从马场冲出,朝着刘长丰所在冲了过去。场面没多时就被控制住,火头军簇拥着李晟走了进去。
马场的人低头偷看他们,被圈在马圈里,有些瑟瑟发抖。
马圈里有牛羊,小马驹,可惜这些都不能带走。“去,杀几头肥羊,咱们摆个庆功宴,预祝我们首战胜利。”
与其说是庆功宴,还不如说是打牙祭。羊肉被很快煮熟,每一个人都拿了一大块,放进包裹里。刘长丰哈哈大笑,“指挥,这样的买卖做的,可是这些人,应该怎么办?”
马圈里的人惶恐不安,看着柳毅,这个能决定他们生死的男人。
柳毅则望向李晟,“阿晟,你说,怎么办?”
李晟拿着一块羊肉,“我们是宁国的军队,你们谁愿意给我做向导,我管你吃饱饭。”有家属的人不敢行动,可单身而被压榨的瘦削站了出来,“我愿意。”
李晟嘿嘿一笑,“好,那你说,平日里,谁欺负了你们,做下伤天害理的事儿。”
少年怒吼着指向躲在人群深处的人,“他是这个马场的管家,总是欺负我们?”吴三猛狞笑着,将那个男人如小鸡儿一般给提出来,“躲得倒是挺快的。”
“官爷,饶命啊,饶命。”从这些人的眼里,可以看出究竟有多深的仇恨。这个管家,没少为非作歹,李晟冷冷道,“杀了。”
鲜血把晨光映得更加通红,马圈里的人脸上露出了快意。李晟将羊肉抛给少年,“这里最近的牧场在哪里,有多少好马,仔细说。”
这一次,才凑过五十匹战马,数目差了太多。马匹的数目不够,就意味着,随时可能被蜂拥而来的骑兵留下。
这个少年叫宁巴赫,在榆林牧场,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牧场主。齐正有些忧虑道,“咱们袭击小牧场,次数多了,肯定会引起警觉,到时若是牧场主们联合起来,多少有些麻烦。”
吴三猛极为赞同,“齐叔说的对,咱们不如干一票大的,小子,这附近,还有五百匹战马的牧场,在哪里。”
宁巴赫看了看众人,“黑石山脚下的黑石牧场最富有,不过,他们也最强大。”
梁钦通有些影响,“黑石家族,强盛的时候,可以凑出一万战兵,大部分人被抽调去了战场,但起码会有一千战士。”
数千人的大部族,是一块肥肉,可是很难啃。大家沉默了片刻,然后都抬起头,露出灼灼的目光。吴三猛请命,“指挥,干吧。”
刘长丰请命,“指挥,咱们得抓住机会。”
“诚叔,你觉得呢?”柳诚是柳太公派来的人,很是稳重。他分析道,“咱们洗劫的上一个牧场,肯定隐瞒不了多久。咱们这个方向,暂时没有人敢来,可传的越远,越是危险。”
牧场上幅员辽阔,道路成圆形方向散播。柳毅点头,“周小兵,让你的人四散开来,让你的人截杀信使,务必保证消息不要泄露。”
周小兵领命而去,众人摩拳擦掌,这是要大干一场的节奏。“阿晟,你觉得呢?”
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宁巴赫,咱们要多久才能到黑石山。”
抬头看了看天空的太阳,“天黑之前能够赶到。”
李晟点头,“老大,全速赶路吧,在离黑石部落五里地休息,等天黑之后,再行偷袭。”
人数少,就不能正面战斗,必须使用计谋。黑夜是最好的掩护,这是最后没有防备的一票,也许明天,榆林牧场围剿他们的队伍就会集结。
众人顶着烈日,到达了指定的地点。
太阳落下去,月亮升起来,热气散掉,凉气袭来。捧日军卒仅仅握住手中的刀,这一战,关乎他们的存亡。
如果抢够了马匹,在榆林牧场上,活命的机会大大增加。谁都不会傻到用两条腿跟四条腿比速度。
齐正仍旧强调一点儿,“攻击的第一时间,要堵住敌人的马圈,不能让敌人有上马的机会。”跟哒哒人比马战,很愚蠢的行为。
如果让黑石部落的骑兵逃脱,即便今夜攻破了他们的营地,明日,别人照样能够夺回来,而且还会将他们包了饺子。
柳毅点头,“吴三猛,这个任务交给你,牢牢控制住马场,一定让他们的骑兵上不了马。”
马圈这一块儿是最重要的,唐武,陈斌,刘长丰,你们的人往他们的大营冲杀。
“柳铁,让你的人上马,等打开围栏,你立马冲锋,冲乱地方的阵势,不让他们沉对的反击。”孙遥,周贤,你们的人驱赶平民百姓,注意斟酌,小心偷袭。”
八个队,完全吩咐清楚。火头军在战斗序列之外,他们颇为不服,可李晟没有发话,都没有插嘴。其他的人都去忙碌去了。周陌都有些忍不住,“晟哥儿,我们就在这里干看着?”
李晟笑了笑,示意他们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