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外的空地上,有酒香飘散,勾动着他们的鼻子。那是得意楼独有的酒香,能把人的馋虫都勾出来。
太阳落山之后,热气开始上浮,这时候蒸的人汗水淋漓。柳家庄制冰的技术早就成熟,一桶桶冰块拿出来,将士们大呼过瘾。
将酒液倒入冰块里,会勾动成玉液琼浆。舀了一杯给折美鸢,红唇轻启,看的李晟都有些痴了。
周陌提着调料包,“晟哥儿,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为了一口吃的,努力收罗调料,也足够用心了。
外面已经架上了炭火,李晟将一只一只的肥羊抹上调料,等着烧烤。做在躺椅上,品着美酒,悠闲得很。
大战之后,这样难得的放松机会,所有人的心情都是高兴的。但还是有人,有许许多多的烦恼。
简庸,似乎跟他的名字跟不符。先前被潘忠勇完全架空,并不是他愚蠢。乱世草头王,兵权代表着话语权。简庸没有兵权,所以只能成为闲置,而且转眼被人从参军司马的职位上赶下来,变成不伦不类的副职。
李晟带着军马走了,没有给柳毅留下一个人,柳定匆匆去了临县,他真成了光杆司令。晋宁军两万人啊,如果哗变,可不是闹着玩的。
还好的是,冯伦帮忙分担了很多事情。但即便如此,柳毅的担子依旧很重。给了他一个军的职位,剩下的差额,完全靠他自己补齐。
可不光是军队上的事儿,民事儿上更是麻烦,从绥德境内逃难而来的百姓,都需要安顿。他理解李晟,这可不能寒了百姓的心。
柳毅一直在军队里混,哪里懂得这些。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就地取材。晋宁军不是还有个副参军司马么,正好派上用场。柳毅几乎将所有的民事,全都交给简庸处理。
简庸不是庸才,要突然把佳县面临的问题都处理下来,一时半刻,万万不行的。他感觉到责任重大的时候,又有些焦头烂额。柳毅可以把摊子交给他,他却找不到人分担。
佳县县令这几日闭门不出,能甩手便甩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深怕李晟秋后算账。
如此表现,恰恰是最愚蠢的,若是用心办事儿,说不定李晟还能留他。
李晟的悠闲日子被打断了,简庸跑到李晟面前,“司马大人,下官请辞。”
李晟冷着脸,“简大人,潘忠勇在的时候,你不请辞。现在,晋宁军百废待兴,正需要人才,你现在跟我请辞?”
简庸脸色难看,潘忠勇在的时候,若是请辞,只怕更是随了他们的意思,所以一直如一颗钉子钉在这个位置上。现在啊,一切都是焦头烂额,打了退堂鼓。
“潘忠勇现在被押解回青山受审,谁知道有没有同党?”还是同样的威胁,简庸脸色发白,“大人,若说跟潘忠勇狼狈为奸,下官可没有过。佳县县令展金忠如今闭门不出,玩忽职守,倒是很有可能。”
果然还有潘忠勇一系的人,只是大树已倒了,他们现在开始潜伏起来。“柳铁,你来一趟。”
柳铁提着武器走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简大人告发展金忠乃是潘忠勇的同党,你带人去搜一搜,不可冤枉了好人,也不能冤枉了坏人。”
柳铁带人离开,简庸脸色煞白,如果自己不配合,下场一定好不到哪里去,这些小子心狠手辣的紧。“大人,实在有困难,从绥德境内来的流民。按我的意思,直接驱逐就是了,可柳将军却要周济他们。”
两万军队的常驻人口,每日消耗的粮食,那可不简单。潘忠勇抠着得态度,简庸十分赞同,而且很愿意这样执行。李晟就不耐烦了,“晋宁军又没有出去打仗,潘忠勇囤积的粮食不少吧,还缺这些流民一口粮食。”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大人,流民越聚越多,咱们哪儿有这么多的粮食去喂饱他们。”
李晟道,“那你有没有统计,佳县的粮仓里究竟还有多少粮食?”
简庸被问的一愣,“大人,佳县粮仓乃是展金忠掌管,我找他要粮食,他让我找监军大人。”监军大人,摆明了都是一个纨绔子弟,不管事儿的那一种。
不作死,就不会死啊,李晟皱着眉头,“你就没有找过柳将军。”“柳将军这几日忙着淘汰老弱,根本不搭理下官,军衙里的粮食都被搬空了。”
“孙遥,追上柳铁,让他将展金忠捕拿入狱。潘忠勇和展金忠的家都去抄了,顺便看看咱们还有多少的粮食可用。”孙瑶领命而去,简庸看着李晟,有些战战兢兢。
杀伐果断,不留丝毫情面。展金忠不过是想观望一下,李晟连见都不见一下,直接变将他打入牢房里。
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去甄别,其人可用不能用。既然跟潘忠勇走在一条道上,那龌龊肯定少不了,直接打倒,省得以后会有麻烦。
倒了一杯酒,“简大人,不用担心,有监军大人撑着,你还怕什么?”
糊弄谁呢,监军大人就是一个傀儡木偶。这是抛出的橄榄枝,如果不接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大人,那些流民,咱们还管么?”
“把仓库的粮食先拿出来救救急,现在将人给赶走了,到时候咱们哭的心都有了。还有,吩咐人在城外建房子,县衙里的罪犯多好的劳动力,可不能闲着,当然,吃的东西不能苛刻了。”
见李晟不慌不忙,简庸一饮而尽,“大人,您回军衙么?”“今天咱们不说这么多,咱们打了胜仗,庆功宴,别说这些扫兴的,有事儿,咱们明日说。”
整只肥羊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天色暗了,众人簇拥着李晟,等他说开场白。
李晟扫了一眼营地,问道,“老大怎么还没有来。”晋宁军的军营离佳县不远,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吴三猛和程辰晨从城内出来,两个人有些灰头土脸的,脸上涂着黄色的药汁儿。真是闲不住,两个伤员指定切磋了一些。
程辰晨有些叨扰,“阿晟,我这身板,可经不起折腾了,待会儿柳毅若要对付我,你可要拦着一些。”
李晟摇了摇头,“行了,今天晚上,只会用美酒对付你,自己酒量不行,那就怪不得别人。”
营地外传来打马声,柳毅和冯伦一起走来。李晟将酒杯递给他们,“这一次,诸位兄弟跟着我南征北战,拆穿了哒哒人的阴谋,我在这里敬大家一杯。”
“万胜,万胜,万胜。”
强烈的呼声之后,大家一饮而尽,顿时豪情万丈。喝着酒,吃着肉,很舒心惬意。
李晟看着周围坐着的众将,同样豪情万丈。他们虽然没有经历什么大战,但实打实是少壮派,磨砺一番,就能成顶梁柱。
柳毅坐在李晟身边,斜眼看了看程辰晨,“阿晟,咱们就这么饶过他?”
“不饶他,还能怎么的,你就不怕阿姐怪你。”
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总是让人有些无奈。柳毅叹道,“绥德县现在安全么,哒哒人可是长驱直入了。”
“他们可以成亲,但阿姐不能去绥德县。”柳慧若是撤走了,临县的财政完全会瘫痪掉。未来,晋宁军的将军不缺,可是治理地方的人将大大缺乏。
柳毅道,“人家都成亲了,你若是强留,怕是不好吧。”“什么叫强留,我观李浩博贼心不死,下一次肯定还会入侵绥德,你放心阿姐。”
“听你的,这些天可把我累死了,柳铁他们回来,我可算要轻松一些。”
“你那两千人选出来了?”
“哪儿有这么快,这些天,全晋宁军进行拉练,要想进捧日军,得看他们的本事儿。”
将捧日军的种种好处宣布出来,如今晋宁军的人,都削尖脑袋,要往捧日军里挤进来。李晟点头,“这事儿,你自己斟酌,自己重新找一个火头军,周陌我要了。”
荒废那么久,要想提升道捧日军的素质,会很困难。周陌熟悉工坊的流程,而且懂算术,处理内政,有优势。
柳毅点头,“随你,对了,冯伦想来捧日军当一营指挥使?”
冯伦不时将目光往这边扫过来,这是一个聪明的将领,看的十分清楚,“你什么意思?”
“这些天,他一直费力费力的帮我,倒是不好拒绝,问一问你的意见。”
“咱们把晋宁军的精锐抽调出来,但绝对不能将晋宁军变成废物。一军五个营指挥使,你觉得,少年队的人够分?”差的远了,谁都想晋升,只有不断获取军功,才能更近一步。
自己不走,有人会推着走。自己不跑,有人追着你跑。
“让他继续任晋宁军第一军的指挥使,给晋宁军的人安心。另外,把周小兵,柳铁,刘长丰等人抽调出来,先试着当晋宁军的军指挥使。”
如果将他们分出去,捧日军的战力无疑要降低,“阿晟,吴三猛呢?”
“我可没有忘了他,等你正式接任晋宁军厢都指挥,捧日军十一军便是他的。不过,他的确要静一下心,不如让他练练字,静静心。”
对他们来说,练字等于要人的命。如果要成为上将,智将,读书识字必不可少。
李晟脑海中有很多军队的建成,现在有了基础,得好好训练一下他们。
接下来,便是狂欢,今夜,捧日军,保德军的众人,十分高兴。军营里的欢笑声,碰杯声不绝于耳。
很多人都喝醉了,第二天醒来,一切都继续。李晟看着一摞摞的公文,头大如斗,心情坏到了极点。从来都不是一个勤快人,对于工作,有着天然的抗拒。
这个时候,折美鸢又来告辞,“阿晟,我准备回府州了。”
李晟高兴地将公文丢下,“简大人,你先处理着,我有重要的事情。”
“鸢儿,瞧瞧,我的好日子到头了。”折美鸢笑了笑,“你不是最喜欢躲懒的么,一定有办法是不是?”
办法是有,甩手掌柜好当。但他现在是晋宁军里最大的官,如果不以身作则,难保上梁不正,下梁歪。
握着折美鸢的手,“鸢儿,你就不能不走么?”
李晟耍起赖皮来,真的叫人不好招架。甩开他的手,“你等我消息,准备好迎亲吧。”
李晟竖起大拇指,“鸢儿,我就喜欢你的霸气。成,我的聘礼随时准备好,静候佳音。”
出人意料的是,狄北竟然留了下来。他神色平静的看着李晟,没有丝毫的波澜。在这段时间,狄北表现的中规中矩,对于敌人,很有先知先觉的优势。
李晟不会小肚鸡肠的为难他,“咱们的恩怨,早就一笔勾销了,狄北,你去找柳毅。”
同时留下的,还有秦刚。保德军四百余人,只留下了几十个人。他们都是府州的子弟兵,故土难离,乡土情结严重。朱文虎道,“李大人,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人各有志,这一次,还多谢诸位兄弟了。”给他们备好了粮草,礼送他们出境。临别之际,李晟有些慎重道,“鸢儿,你回去之后,辞了指挥使的职务吧。”
折美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一切小心。”
秦刚,狄北多少有些伤感,只有曹时,已经习惯了跟李晟一道。他现在还有心情问些小道消息,“秦老大,我婆姨弄得面馆,现在有生意么。”
秦刚笑了笑,“现在可是保德县有名的面馆,生意好的不得了。你家婆姨说了,让你回去,他可以养活你。”
曹时面色难看,“我一个大男人,需要她养活。不就是一个小面馆,能赚什么钱,你问问李兄弟,咱们现在合伙做的生意,究竟有多大。”
那当然大的狠了,以前是以临县一县之地做生意,现在,是以晋宁军一方地方做生意。生意的规模,决定了收入的规模。累死累活打工许多年,还不如别人一日之间的收入支出,真的让人很是恼火。
“咱们的生意的确大,可是暂时看不到收益,嫂子手里的钱,那才是看得见得。”
“大男人,岂能用小媳妇的钱,我当兵打仗,同样有收入。”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