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北边，能闻到战争的气味。绥德军的军兵，并没有那么高昂的士气。在这个队伍中，有很多新面孔，他们对战争感到茫然。
姚崇明带着大军，一路往北，斥候往北方远远不断的派出。斥候带来了好消息，前方并没有发现敌人。他不禁纳闷，敌人究竟在干什么，屯兵无定河，就是为了恐吓他们么？
大军到达开光堡，堡口前面的杂草疯长。吸收了人的血肉，也了无限的营养。绥德军的老兵，对这里实在太熟悉。上一次，他们死守开光堡，哒哒人不要命的冲锋，给双方都带了大巨大伤亡。
这里的土地，都似乎还是红的，“程辰晨，你带人去堡里看看，一定要防守严密了，不能叫敌人偷袭得手。”
开光堡的残垣断壁，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留在堡里的驻军和居民，正十分惶恐地等待大军的到来。
程辰晨进入开光堡，开光堡守将十分热切，“程将军，你们总算来了，指挥呢。”“指挥，就在官道上，指挥令你紧守此关，不可与哒哒人出堡战斗，切记。”
守将连连点头，就这么一两千人，如何敢出去战斗。他巴不得哒哒军不要来找他的麻烦，大军北上，他才稍微有些心安。之前，他夹着尾巴逃跑的心思都有了。
程辰晨脸色发白，他们把绥德军当成了救星，可绥德军却有些回天乏力。
他现在迫切的想要知道，柳毅和李晟究竟在哪儿了，何时对哒哒军发动进攻，如果迟了，他们绥德军岂不是会全军覆没。
军中袍泽七年，相互之间，就有感情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割舍的。若是他们真那绥德军当诱饵，程辰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
大军继续往米脂方向走，斥候从米脂那里带来的消息，米脂县并没有遭到哒哒人的攻击。
杨决和呼延翔靠过来，“老大，怎么了，脸色不好。平日打仗，你不是最兴奋的么？”
呼延翔道，“大哥，莫非是想嫂子了，嫂子临产在即，有些心乱了么？”
程辰晨摇头，“到现在，晋宁军都还没有一丝消息，其中有很大的蹊跷。”
杨决道，“也许，他们正在往绥德方向赶过来。”
“如果他们兄弟，将我们当成了诱饵，咱们岂不是会很危险。”
呼延翔疑惑道，“不会吧，你乃是他们的妹婿，他们怎么会害你。老大，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晋宁军那便带来了消息，若见机不妙，速退。指挥否定了守卫绥德的建议，咱们现在，正一步步靠近李浩博，一步步往危险之中走。”
在晋宁军的身上，他们同样看不到希望。李浩博吃定了他们，连关隘都不抢夺，任由他们一路平安的走过去。
程辰晨道，“若是事不可为，你们便难逃。”
二人十分坚决，“老大，我们岂能当逃兵，咱们二人无牵无挂的，倒是老大你，一定要杀出重围。”
“别把气氛弄得这么遭，说不定晋宁军已经潜伏过来了，正准备和我们里外夹击哒哒军。”
但愿如此吧，大军进入米脂县，米脂县的县令同样惶恐。姚崇明勉励他继续守城，并准备大军的粮草。这个命令，让米脂县令犯了难。如果米脂县没被敌人攻破，那完全可以。可县里被劫掠一番，秋收没有种，有哪里可以攻击大军的粮草。
“将军，米脂实在没有余粮了，您不信，可以去仓库看一看。而且，此地的百姓，都开始逃走了，如今剩下的，都是不愿意离开的。”
姚崇明的脸色更是难看，情形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他以为米脂能筹措粮草，所以这一路，并没有带过足够的粮草。粮草不足，敌人只需要拖上时间，就能将你拖垮。
“程将军，这个消息一定要保密，咱们必须要跟李浩博速战速决，不能拖。”
程辰晨头大如斗，你是守城方，竟然要速战速决，拿什么跟敌人速战速决？哒哒人的骑兵，比绥德军多太多。他们五万人，乃是绥德军的两倍。二万打五万，还要速战速决，若是真有这么厉害的本事儿，早就打入哒哒人的地盘去了。
失败的阴影降临，程辰晨已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只希望那两个妻舅不要太绝情，坐视绥德军的灭亡。
大军继续北行，进入了清边寨，银川城，这一块儿，可以看见哒哒人的游骑。姚崇明分为两部，互为犄角，共同抵抗哒哒的军队。
这里，已经是大宁和哒哒国的边界。姚崇明还不是特别的糊涂，没有想过要跟他们正面相抗，而是据守银川城和清边寨。
李浩博听着斥候的汇报，脸上挂着笑意，“咱们的老朋友终于来了，没有白白等他几天。”
张金安道，“他们驻守银川城和清边寨，互为犄角，恐怕不好攻破。”
李浩博哈哈大笑，“互为犄角？我若兵少，那他们定然是最坚固的犄角，可我如今军力全出，远超他们。我若攻打他们其中一处，另一处救不救。若是救，便是弃了险隘，那更好收拾他们。”
哒哒国的军力是他们的两倍，完全可以两方围困，或者围困一方，诱惑另一处出城，都是死局。
张金安眼睛亮了，这位王爷，军事才能赶不上哒哒国历史上那一位，但也是远超同辈。“王爷英明，这么说，咱们给他来个围点打援。”
嵬名长守长守，“王爷，我率兵攻打银川城，将姚崇明的人头扭下来，给您做酒器。”
李浩博摇头，“围点打援，那也应该有援军，据斥候来报，延安府未派出一兵一卒，晋宁军归缩不出，就连石州府的杨川阵，也不敢来救？”
杨复刻意留下的两千府卫军，竟然能迷惑住哒哒人的斥候。张金安道，“那王爷打算怎么办？”
“银川城本就是一座死城，姚崇明进入其中，乃是自寻死路。”张金安道，“银川城重新建立之后，并没有缺水的隐患，这一点儿，恐怕行不通？”
当年，修筑永乐城，十万军民。柳太公那时候坚决反对，被永乐守将驱逐。梁太后看到了永乐城致命弱点，亲自领兵而来，断永乐城的水源，十万军民一战而没，四处都是累累白骨。
这一战，直接让五路伐哒哒，封杀哒哒的战略落了空。
李浩博道，“何必理会他们，嵬名，你带麾下部队，绕过银川城和清边寨，向南攻略州府。这一次，可别再让本王失望。”
上一次，嵬名长守未能拿下绥德县，这一次，让他戴罪立功，一定要拿下绥德。这一次攻打绥德，比上一次机会还要好。上一次，绥德军在开光堡，虽然被团团围住，但若是铁了心，还是能够快速回援。
这一次，绥德军倾巢而出，绥德空虚。姚崇明同样被困住了，他们若是敢追击，李浩博将亲自率大军将他们击溃。
等嵬名长守进入绥德境内，绥德军失败注定了，他们的粮道，已经全部被切断。而哒哒人，离银州城近，一点儿都无虞。
嵬名长守的大军，浩浩荡荡往南而去，根本不在乎姚崇明。他们一路狂奔，迅速攻占了米脂县，在县里搜刮一通后，立马往南，直扑绥德县而来。
姚崇明，亲眼看着嵬名长守的大军扬长而去，他不敢追击，李浩博的二万大军，就在嗣武寨。如果他们南下追击，李浩博肯定会追上来，到时和嵬名长守南北夹击，绥德军死无葬身之地。
姚崇明的头发都白了许多，这一次，真的陷下去了。到现在，十分后悔，没有听程辰晨的建议，固守绥德县。
一路上辛苦的行军到此，竟然是怎么一个近况。
程辰晨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妙，他比姚崇明果断多了，“突围，如果不突围，咱们必然会困死。”
杨决道，“可是我们往哪里走，若李浩博的大军追来，我们插翅难逃。”
程辰晨道，“我们只能往暖泉寨的方向退，然后看能不能联系上晋宁军。”嵬名长守一直向南，必然走开光堡，暖泉寨偏东南，位置不重要，一定不会派人去夺取。
“那姚指挥呢？”程辰晨道，“派人送信，让姚指挥往西边横山等地撤退。李浩博引诱我们来，就是想将绥德军一网打尽，然后没有后顾之忧。只要我们还有战力，他就不敢径直南下。”
如果李晟知道，一定会竖起一个大拇指。然而姚崇明的想法不一样，他打算会合两个地方的军队，突袭李浩博，将他的后军剿灭之后，再回师绥德县。
程辰晨的使者还没有派出去，他便收到了姚指挥的命令，集结军队，攻击嗣武寨。
杨决当时便怒了，“他疯了，竟然要攻打嗣武寨，分明就是要让大家去送死。”
程辰晨脸色同样难看，他终于明白，李晟对姚崇明的鄙视了。这的确不是一个优秀的将领，被逼到了绝路上，昏招频频。如果就在绥德县，哪里还有这么尴尬的事情。
现在的情况，可以说，完全脱离了李晟的预料。李浩博没有立马南下，而是老奸巨猾，将绥德军一步步引入了思路。
呼延翔道，“老大，我们怎么办？”
杨决道，“还能怎么样，难道去送死，我们后退。”
程辰晨摇头，“不行，我们必须要去。若果我们去了，还有可能有一线生机，但若是不去，指挥他们定然全军覆没。”
他虽然已经被程国公府逐出了门楣，但如果不去的话，还是会败坏国公府的名声，而且会给国公府带来麻烦。
李浩博听说了姚崇明的决定，脸色很是肃穆，“姚崇明虽然蠢笨，但绝对不缺乏勇气。各军做好准备，这便是我们的第一战。”
姚崇明决定夜袭，回合所有的捧日军，朝着嗣武寨慢慢摸索的。但还没有摸到嗣武寨，就吃到了敌人的乱箭。张金安在灯火中高声笑着，“我家王爷已等候姚指挥多时了，何不过来叙叙旧。”
姚崇明一看他汉人的面孔，“叛徒，败类，将士们，随我杀。”
张金安平生最恨别人说他是叛徒，当年先祖投靠，乃是因为才无用武之地。成王败寇，天下莫不如是，张金安冷声道，“杀，别让他们跑了。”
嗣武寨下，喊杀声震天。在嗣武寨后面的山脉里，有一只队伍潜伏着。柳毅听着战况，“什么，绥德军进攻哒哒人了？”
“是的，可是李浩博早有准备，绥德军遭遇了埋伏，现在正拼命突围。”
柳毅道，“程辰晨呢，他是否也在军中？”
斥候脸色变了变，不知如何回答。柳毅厉声喝道，“说。”
“程将军正在军中，他们正引兵难逃。”
吴三猛道，“将军，咱们杀吧。”
这话一说，很多人面面相觑，秦刚道，“将军，公子说了，要我们悄悄潜入银州，断了哒哒人的退路。如果我们现在杀出去，就暴露了。”
柳铁，陈斌，唐武，纷纷劝解，不可轻动。吴三猛道，“绥德军若是全军覆没了，咱们于心何人，我看，咱们现在突然杀出，里应外合，可以将李浩博抓住也说不定。”
如果真能拔除李浩博这二万军队，嵬名长守孤军深入的部队，根本不足为患。
说来说去，其实都不忍心看着程辰晨陷入危险中。程辰晨娶了柳慧，那便是姻亲。柳慧用情至深，若是程辰晨死了，不知道有多伤心，甚至作出可怕的事儿来。
别看柳慧文文弱弱，可是内心十分刚强。柳毅想到了这一层，但又不好拒绝李晟的安排。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违背李晟的建议。哪怕他跟张柔瑾成亲，也是听他的。忍受住寂寞，等张柔瑾十八岁之后才行房。
而这一次，柳毅捏了捏拳头，他必须要为柳慧想一想，他要违背一次李晟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