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马从雪中而来,李晟就站在城门口等他。落雪纷然,落在他洁白的狐皮大衣上,拧成经营的水珠。
折美鸢从府州一路狂奔而来,未曾停歇,终于看见雪中的那一张脸。她翻身下马,朝着城门跑了过来。李晟张开双手,她投入了怀抱。李晟紧紧的搂着她,把头埋进他的秀发里,“鸢儿,我就知道你回来。”
“我不能不来,不得不来。”
城门口一片哗然,这也伤风败俗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半年没见了,大家都互相牵念着。
李晟左手牵马,右手握着她的手,朝着城里走。行人纷纷让开了道路,露出诧异的眼神儿。李晟不在乎,折美鸢同样不在乎了。
“都说是李公子救了西北,可你们看他,这么不顾礼法的人,怎么会干下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儿。”
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怀疑,李晟不在乎,相爱,就要勇敢的爱。前世,从来没有带一个女子回家,这一次,他要更加勇敢一些。
走入院子里,从司礼手里拿过孝布,亲手给折美鸢披上。拉起他的手,走进来灵堂,在蒲团上跪下,“翁翁,阿晟带媳妇来见你了。”
折美鸢点头,“翁翁,孙媳妇来看我了。”拜完柳太公,有转身跟爹娘磕头,“爹,娘,这是折家的千金,鸢儿。”
李晟的大胆,让柳眉很不高兴,但能带回一个儿媳妇,却了了她很大的心愿。李晟这些年,没少让她忧心,现在总归好了。
太公的葬礼定在三日之后,有了朝廷的规格,摆的很浓重。柳眉没有执意要将他迁回柳家庄归葬,他的心愿,就是葬在西北。这一年,他的心一直在西北,就让他的魂灵,飘扬在这片天空之下。
仅仅几天时间,佳县对李晟的谣传,对他越来越不利。柳眉都跟着生气,他的儿子,哪有那么不堪。
折美鸢的脸上,有着抹去的忧虑,“阿晟,我爹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儿。”
他把折府的人都攻克了,但就是搞不定未来的老丈人。李晟抬头看她,“所以呢?”
曾经有多少情侣,因为父母的不同意,而说出了分手。折美鸢笑着道,“我现在都在这里呢,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思。”
“所以咱们,私奔了。”
这么鸢点头,“私奔就私奔。”
“天涯海角,不离不弃。”
折美鸢道,“他们都知道我来了晋宁军,说不定会派人来抓我,咱们应该再走远一点儿。”
李晟竖起了大拇指,“正好,我在这里也待不下去了,咱们远走高飞。”
“哼哼,你们既然敢私奔。”窗外传来冷哼声,折美鸢面色一白,李晟却摇了摇头,“叶儿,听人墙脚可不好。”
柳叶儿推门进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行了,摆这样的样子,累不累,说吧,想要什么?”
柳叶儿几乎跳起来,“好啊,二哥,你总算要步入江湖了。但是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我实在不放心,干脆让我当你的保镖,你妹妹够意思吧。”
“什么够意思,她可是笨的很,哥,你带着他,就是一个累赘。”从门外溜进一个小男孩,折美鸢皱着眉头,“你们家这是?”
就没有一个正常的,“臭李柳,你敢说我笨,没打没小的,小心我收拾你。”李柳往李晟的怀里钻,“哥,你可要对我负责啊。”
“我对你负什么责,我有对不起你么?”
李柳道,“我顶着这么丑的名字,你难道不打算补偿我,当初,可是你出的馊主意。”
那时候,柳太公和李重丙闹得十分厉害,没有办法,就只有折中一点儿,现在倒成了李晟的罪了。
李晟拱手,“我拜托二位少爷,小姐,能不能让我们过一过二人世界。”若是带着这两个拖油瓶,还有任何浪漫可言。李晟对着空气道,“还有你呀,回去告诉秋沫儿,我现在不需要保护了。”
柳叶儿蓦然弹起,四处搜索着,“哥,你身边有高手啊,跟婆婆差不多。你如果想沫儿姐姐了,咱们回青山就行了,这位姐姐不会生气吧。”
这丫头,竟然还威胁起人来。折美鸢的脸色果然有些白了,“好啊,李晟,拈花惹草的本事儿挺厉害的呀。”
李晟顿时头大如斗,他确实做了亏心的事儿,在青山城的一夜风流,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解决秋沫儿和林芸花的事儿呢。去云辉山庄,又认识了云缥缈。不知不觉,已欠下了两场的情债。
“鸢儿,我?我要娶你。”
李柳一副很铁不成钢,“二哥,你怎么这么笨呢,现在,还不说点儿好听的话,哄哄嫂子。”
“你懂什么,哥都说了好话了,当你穿着百褶裙,而我拿着戒指,捧着鲜花求你嫁给我,答应他吧,答应他吧。”
折美鸢拧着眉头,完全不知道这三兄妹说的什么。李晟皱着眉头,这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晟道,“我们会悄悄的走,你们若是能够跟上我,我就带着你们。若是跟不上,那就老老实实待着吧。”
柳叶儿和李柳对视一眼,谁都不服谁,“小鬼,到时候跟不上,可不要哭鼻子。”
李柳道,“别得意,上一次能逃走,还是我给你打的掩护呢。”
两个人哼了一声,把门给关上了。折美鸢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晟,“是不是应该好好交代一下了。”
李晟点头,只有老实交代了,“有一个秋沫儿,乃是发小,替我掌管着天网。”
“你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不是纯粹的杀手组织,就是一个密探,现在已经遍布各地。”折美鸢点头,“还有呢?”
“在云辉山庄,云缥缈中了圣血蛊,阴差阳错之下?”折美鸢凝眉,“传说江湖第一美人,你真是好手段,就让他给勾搭上了,她人呢,为什么没有跟着你?”
“他的圣血蛊,需要去南疆,才能够解除,她去南疆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还有呢?”
李晟举手,“天地良心,绝对没有了。”林芸花,那只是阴差阳错的误会而已,都是她作怪,自己反而中招了。
折美鸢冷冷道,“如果还有呢?”“绝对不会再有了?”
“好吧,以前有的,我不跟你计较,若是以后再有,你自己给我一个交代。”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受的,李晟是真的不敢再去招惹了。
折美鸢道,“跟我说一说,这一次西北究竟发生了什么,令公还打算派人来支援,你倒好,将银州,石州都给攻下来了。”
这个老婆,有了不得的军事奇才,李晟说完,她便明了,“所以,你现在,为了避免大家彻底尴尬,所以要着急离开这里。”
“所有的东西都布置好了,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儿,还不如游历天下,来得逍遥自在。”
“别灰心了,想想,其实也是那么个道理,在暖泉寨托住了李浩博,绥德县的百姓少了一场浩劫,其实并没有什么损失。军人正是为了牺牲,他们很值得。”
折美鸢说的很对,从另一方面讲,这一次,实际并没有多大的损失。如果哒哒人攻陷绥德县,向南进入延安府,对大宁来说,是无法言喻的痛。
这么远道,“知道我爹,为什么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儿么?”
李晟摇了摇头,“不知道。”折家所有人都同意了,折彦质没有必要如此态度坚决的反对么。折美鸢道,“我爹说,如今掌管晋宁军的人心很大,如果有一天,他们要叛宁自立,到时候,折家该如何自处?”
对于大宁,李晟真没有什么感情。大宁已经腐朽了,他不介意,在这上面重新长出一颗苗。他讪讪地笑了笑,“现在晋宁军归我掌管,你看我,是要当皇帝的样子么。”
李晟才懒得去当什么皇帝,你得到至高权利的同时,也会被权利给束缚住,还不如自由自在。但如果能让天下的百姓过好,李晟完全不介意推翻大宁的统治。当然,也不用他来推翻,金国人会做好这一切。他的初衷,乃是保护好家人。
到了现在这个位置,还没有走上绝路,柳家人完全有了自保的资本。
折美鸢摇头,“我不知道,人得到的力量越大,野心也就越大。你恐怕也是担心以后会出现不可挽回的遗憾,所以迫不及待地要离开。”当不当皇帝,不是你说了算,你麾下的人,会推着你走。大宁朝的太祖,不就是半推半就,黄袍加身,夺了后周小皇帝的天下么。
李晟不愿意再有皇帝,但民主共和的路,人们没有觉醒,如何能够推动。现在,他们没有皇帝,就会感觉无所适从。
“所以,咱们走的远远的,不理会他们。我做的够多了,他们何去何去,我实在没有心力管了。”
折美鸢的点头,“这样也好,咱们远走高飞,到一个他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过隐士一般的生活,只是你的弟弟妹妹?”
李晟呵呵一笑,“这两个小捣蛋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放心吧,他们追不上我。”
蛮有趣的,跟小孩子斗志斗勇,输了,也无伤大雅。不过,必须要在晋宁军就完全消失了踪迹,若是去了别处,还真不忍心丢开他们。
接下来,李晟完全不管晋宁军的事儿。卢有才这一次“英勇”的行为,获得了王诏的赞赏,如今他被挪为佳县的县令,吴堡那边,由原来的主簿升任。
朝廷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梁兴龙改任榆林知府,王诏为西北制置使,在非战时,已经是最高权力。梁洛的西北大元帅,并没有撤职,朝廷还等着梁洛继续发威,往北,打入哒哒国的兴庆府才好呢。
朝廷有了无数的任命,沿用哒哒人的称呼,将新占领的地区分为三块,石州为了跟离石地区区分开来,称做横山州;银州城附近,还是叫银州;榆林牧场和左厢神勇军司成立,榆州。梁兴龙出任榆州知府。王诏西北制置使的衙门,便设立在银州,总督占领区的建设。
在这里,设立两个军区,允许有五万军人驻扎。朝廷什么都没有拨,就只有这一纸任命。西北这一下,百废待兴,向西还得防御李浩博的反攻。从横山州传来消息,李浩博弄清楚事情一切,深恨晋宁军。
卢俊义现在感觉很忧虑,如果李浩博不顾西面的敌人,要全力打回来,他们还真的有些吃紧。
表面上得到了这么宽阔的地盘,实际上,都是贫瘠的的土地,被李浩博洗劫一番,更是元气大伤。如果不能安抚此地的百姓,还容易受到叛乱。这里,并不是哒哒国发达的地方。他们的根基在黄河上游的河套平原上,那里,有良田,牧场,可以维系整个哒哒国的生计。
梁兴龙和王诏十分忧心,而晋宁军幸存的部队,还没有休整完毕,便已经接到命令,往横山州开赴。接下来,就只有这两万人不到的军队了。晋宁军,绥德军,银州卫,征西军,四军,共计十万人。若是能够全部招募,训练,的确可以打一场灭国之战。可惜的是,朝廷只给了命令,并没有给任何的支持。
近两年,不管西北收税就谢天谢地,能不能熬过来,看自己的发展。
柳家人,几乎是全都撂了挑子。但他们不好说什么,人家正轨有事情。等柳太公安葬之后,一个个都登上门来了。
王诏和梁兴龙依旧联袂而来,直接找上了李晟。折美鸢在,他们还有些不习惯。李晟这些日子干的事儿,让他们很是不满意。感觉二位来者不善,李晟把折美鸢支走了。
他们定然是要说些难听的话,为了不污折美鸢的耳朵,还是把他支走的了。李晟虽然要走,但必要的嘱咐,还是必须的,他可不希望西北的力量,很快败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