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里的事情,小城里的负责人们,也只知道一鳞半爪。普通百姓,那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不过是人云亦云。瞎子,聋子的感觉很不好,李晟极度厌倦这样的感觉。现在唯一能作为眼睛的,就是秋沫儿。五两银子早就付给她了,而且承诺,只要消息可靠,就会酌情给予报酬。
为此,秋沫儿被秋娘骂得很惨,客栈的掌柜更加不待见她。秋沫儿不在乎,这种方法赚取的银钱,比老老实实刷盘子,洗碗,要快多了。她一天累死累活干客栈里的活儿,也混不下一顿温饱,现在却可以时不时地打一顿牙祭。
谁也不曾想到,未来叱咤风云的特务头子之一,竟然是为了填饱肚子,才努力走上这么一条路。李晟将一条条的消息写在纸上,然后从字里行间推测出情报。这些天,飞斧帮的人不再监视药店,李晟大摇大摆地去买内伤药,没人过问。
几天之内都没有找到凶手,袁飞斧开始认栽,以为刺客早就逃跑了。飞斧帮不管药店,对开阳县来往人们的盘查却更加严厉。他们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人,目标不是胡归一。什么人,值得他们这般费心费力地找,就连衙门里的捕快都神经兮兮的。
秋沫儿有其聪明之处,她现在啊,总是提着一袋包子,在街头小巷里,诱惑那些脏兮兮的小乞丐,让他们来提供消息。令李晟满意的是,她并不把情报消息原封不动地传递给李晟。秋沫儿自己进行了一遍筛选和总结。李晟亲眼盯过好几次,都没发现什么破绽,她真的天生是此道的高手。
李晟下意识地培养她,为此花去了很多银钱,李晟的袋子越来越空。得到的消息,有几条很重要,第一,高御史遇害案,到现在还没有破。第二,整个开阳县都在关注着,随时都想揪出凶手。第三,确实有人看见了盗匪,在颍昌和开封二府交界处,有好几个商队都被抢劫,弄得人心惶惶。
李晟的病好了,整个人活泼乱跳的,在开阳县四处活动,获得了比秋沫儿更多的消息。甚至有时候,秋沫儿刺探的方向,都是李晟为她提供。直觉告诉李晟,虽然囊中羞涩,但还是不能就这样回去。他不把事情弄出个所以然来,心里就痒痒。
每隔两三天,就给家里捎一趟信。家里的人只怕都急的不行,按捺不住要来找他。李晟信中说的十分严重,才让他们打消了念头。没好意思找家里要钱,那就只能自己赚钱。赚钱没有本金是不行的,李晟打算找别人借一点儿。
这事儿,要跟胡归一商量好了才行。起初,胡归一恨不得用狗链子将他闩在枕头边。发现李晟是个管不住的猴子,而且特别机灵,也就不管他的事儿。这些天伤养的不错,胡归一慢慢打着太极拳,“你小子有什么事儿就说罢。”
“胡爷爷,我们来这里这么久了,不去见萧叔叔,似乎说不过去。”“你现在才想着去见他,不怕他把你给吃啰。”若是尊师重道,在第一时间,就应该去拜见。萧盛昌不在家里,他的夫人也在家里。李晟觉得,他们看到的,只是萧盛昌的表象,所以并没有贸然去询问开阳县发生的大事儿。
胡归一收拳站定,“怎么,遇到了难题,要找他询问。”李晟可不会无缘无故,无条件相信一个人。以前的萧盛昌,或许真是生死兄弟,可是人是会变的,由不得他不小心。“胡爷爷,咱们提前来开阳县,你可一个字都不要提。”
“既然一个字都不用提,你还去找他做什么?”李晟的一些思维,胡归一没法理解。骤然来到陌生的世界,李晟的防范之心很高。离开温馨的家,更是到达了一种变态的程度。“咱们把银子都用光了,找他借点儿钱而已。”
二百两银子,半个月时间,花光了,若是让柳眉知道,李晟的脑袋瓜,只怕要变成脆皮西瓜。借点本金,赚取一些外快,填补之前的窟窿。在开阳县,认识的人,就只有萧盛昌,不找他借钱,还能找谁呢。
“你自己去就行了,这么厚脸皮的事儿,我可拉不下脸。”李晟摊手,“您要是不去,这钱八成借不出来。”胡归一表示洗耳恭听他的歪理,“借钱,必须要一个见证人,没有见证人,谁能随随便便借出。您啊,就充当这个见证人,萧叔叔才会借钱给我。”
胡归一拧眉,“合着,让我干这个事儿,你要是不还钱,岂不是让我背债。”“安啦,安啦,我怎么会坑您了,必须得还啊。”“那你告诉我,你做什么生意,能够快速地赚钱。”柴米油盐酱醋茶,衣食住行,都是很好的门道。“胡爷爷,咱们家的饭菜好吃吧,我若开一家酒楼,您觉得会亏么?”
李晟的手艺,那是没得说。真要开酒楼,附近的同行就要烧香拜佛了。早在万友县都打算开酒楼,心比较大,缺钱。本来可以靠程辰晨的白马抵消缺额,谁知道,白马被程辰晨焦急之下,骑了回去。白马落在国公府,就再也没带出来。
“我都瞧好了,隔壁那栋楼子,也就百八十两银子,就能够盘下来。我们先做出名气来,再扩大规模。只需借两百两银子,就可以解燃眉之急。若是借不到钱,咱们爷俩就只有喝西北风了。”胡归一灌了一口酒,“好,咱们现在就去。”
关系到自己的吃食和酒,胡归一就比较上心。穿过开阳县最繁华的地段,在一条安静的街道上,扣响了萧府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小厮,庭院里来来往往的丫鬟,正在给满院子的花卉浇水。不时传来嬉闹的声音,胡归一张大了嘴巴,完全没想到,萧府竟然这般光景。
春来花竞开,莺莺燕燕,欢乐无限。胡归一脸不虞,“咱们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恐怕就数他的日子最好过。”的确潇洒,这么一大栋院子,没有个几千两银子,怎么都拿不下来。这些年,可很少听说萧盛昌支持柳家庄银钱和物资。
李晟没有那么愤怒,能捞到钱,也算本事。萧盛昌愿意享受,并没有什么错。“你告诉萧大人,就说柳家庄的故人来访。”称呼萧大人,就是一种疏离。许是萧盛昌叮嘱过,小厮跑的飞快。萧盛昌从内堂快步跑出来,顶着熊猫眼,这些天没有休息好。
胡归一带着怪怪的腔调,“萧大人,草民见你,是不是应该行跪拜礼?”萧盛昌惶恐不安,“胡叔叔,您这是说哪里话。小侄可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李晟打圆场,“萧叔叔,胡爷爷这两天心情不好,您别见怪。看您这么忙的份上,我们就开门见山。”
萧盛昌点头,“有什么需要,只要萧叔叔能够办到的,绝不推迟。”李晟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找叔叔您借二百两银子,等赚钱过后,立马归还。”“跟我就别那么客气,还说什么还不还的,管家,去取三百两银子来。”
六锭白花花的银子,萧盛昌很大方。胡归一有些事儿要问,李晟接过银子,生拉硬拽,把他拖走了。临走不忘打哈哈,“萧叔叔,真是谢谢你了。”三百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李晟要一次拿出来,都有些肉疼。
看不出来萧盛昌肉疼不肉疼,但人各有志,犯不着死磕。光是一个县尉的薪水,根本置办不了这样的家业。胡归一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狠狠踢了块石头,在溪河的水波里溅起浪花。萧盛昌这些年,干了两个老人不知道的事情。
李晟拉着胡归一的手,“胡爷爷,犯不着生气,咱们啊,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瞧瞧,人家多大的范儿,三百两银子,说拿就拿。”胡归一数落着,“钱,钱,钱,你们一个个都掉到钱眼里面去了。”钱可是好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沐着西北风。
许是胡归一太生气了,黑压压的天空下起了雨,雨滴渐渐变大,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李晟拖着胡归一,飞快地朝着客栈跑。街道上很是混乱,人们纷纷避雨,眼睛能看到的避风港,都径直窜了过去。“胡爷爷,快跑啊,淋雨生病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胡归一看了李晟两眼,过慧易夭,这样的好孩子,若是保不住,他才不好回去交代。将李晟扛着,朝着客栈飞奔。力量再度回到这个老人身上,李晟笑着,“爷爷,您慢点儿,慢点儿。”到了客栈,雨势变大,叮叮咚咚打在青瓦上,雨滴沿着屋檐落下来。躲雨的人们为此露出了愁容,李晟反而感到高兴,春雨滋润万物,是复苏的迹象。
借了一把伞,穿过院子,来到他们的小屋子。李晟抖了抖衣袖,撑起伞,“爷爷你先坐会儿,我去弄些饭菜。”客栈的厨房里,秋沫儿对大雨磅礴的天空发呆。李晟甩干伞上的雨水,问道,“最近有没有消息卖给我,我又有钱了。”
愁容爬上眉头,“这么大的雨,大家都躲在屋子里,哪里有什么消息。对了,你要不要听闺房里的荤话。”李晟白了她两眼,“你有那个功夫,还不如给我打杂,我请你吃饭。”秋沫儿很是诧异道,“你还会做菜?”
秋娘急促地劝解,“小公子,厨房里脏,可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李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哪有你说的这般,我还不是农家人,不过发了一点儿小财。”熟练地挑选食材,洗净,切菜,刀工不错。找好了各种调料,对厨房的设施极度抱怨。
瞧这手段,的确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爆油,放调料,让大厨和厨娘如同见证奇迹。大雨倾盆,掩盖不住厨房里的香气。不少人抽着鼻子,闻着香气的来源。李晟留了些菜在厨房,提着食盒,打着雨伞,走进小屋里。
他走了之后,掌柜的飘进厨房,看着他们大块朵颐,大喝一声,“你们在偷吃什么?”把两个大人吓得一哆嗦,秋沫儿撇了撇嘴,快速往嘴里塞菜。掌柜一巴掌将筷子打掉,恶狠狠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掌柜。”
秋沫儿的眼神总是让人觉得渗人,抬起的手不得不放下,“你就管管你的倔牛女儿吧,大牛啊,你的厨艺见长,色香味俱全,真不错。”厨子大牛吞吞吐吐,“老板,不,不是我做的。”舔了舔嘴唇,“不是你做的,秋娘,莫非是你做的。”
秋娘平时只是熬些粥和汤,顺便充当刀工师傅,没怎么上过手,能做出这样的好菜,掌柜表示怀疑。秋娘想要否认,秋沫儿昂着头,“没错,就是我娘做出来,你这样对我们母女,我们不干了。”掌柜脸色白了白,立马讨好,“别啊,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以后我一定好好对待你们。”
秋沫儿翻着白眼,真是势利小人。掌柜的心里乐开了花,这是要发的节奏。光是凭借这一手菜肴,就能够碾压同行。秋娘很是担忧,“你这样欺骗他,他过后还是要拿我们出气。”秋沫儿想了想,“娘,我们找他拜师,学会这么手艺,就真的会了。”
“这说不定是家传手艺,他肯传么,沫儿,咱们可不要想这么多。”小姑娘明白,什么样的人该巴结,讨好。而有的人,只怕费尽心思,也讨不了什么好,就不要白费功夫。李晟做生意,那是童叟无欺,这让秋沫儿看到了希望。
若是真能学得这样的炒菜手艺,母女两个到哪儿都能生活的好好的。秋沫儿下定决心,要搭上李晟的线,为此,她在这样的雨天里,仔细思索着。巴结也是一门学问,怎么才鞥让人不反感,接纳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