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出入澳门人生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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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因为想到了庸俗,所以不免就对世界产生了一丝蔑视。看着萌萌和丈母娘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在看看大厅里坐着的老丈人,心想:看这老两口,辛辛苦苦一辈子,一共能挣多少钱?也许他们40岁以前赚的所有钱加起来都不到一百万,尽管这里面有些通货膨胀的因素,但他们大半辈子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周就做到了。这就是人的差别,我已经用我果断、勇敢和富有进取的心,改变了我的命运。

想到丈母娘动不动就跟我提起什么人生什么目标,处事哲学,曾感觉颇有道理,今番再想起,只觉庸俗。人生就该像我这样,快意潇洒,整天做事还要想什么崇高的人生意义--更过分的是在想这些人生意义的同时还得为一块八毛的差价,为白菜和萝卜的价格思来想去,算来算去,辛辛苦苦工作然后慢慢攒钱,再买一件也许没什么用但富有一定象征意义的东西。现在我站在新的高度,明白了那不能叫生活,充其量只能说是苟活,我以前的日子都是苟活了。想到苟活,《勇敢的心》里华莱士的那段演讲顷刻在脑海里浮现:战斗可能会死,逃跑有可能活……你们愿不愿意用这么多苟活的日子换取一个机会,告诉敌人,他们可以杀了我们,但却夺不走我们的自由!

瞬间,我心潮澎湃。我觉得我就是个伟大的,果敢的,富有冒险精神并敢于实践的有为青年,在我的光辉照耀之下,丈母娘的教导听起来幼稚好笑,老丈人的一贯谨慎也让我产生了鄙视。他们,和我比起来,都是庸俗平凡的老百姓,而我,因为自身的卓越,从此以后,我可以永远告别苟活的日子了。

当然,这些我都不能表现出来,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忽然有钱了,准确的说我是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是因为赌赢了而忽然有钱了。因为我要保持在他们眼中的形象:作风正派,思想单纯,且踏实肯干。

饭做好了,席间气氛融洽,萌萌的父母依旧就我的工作问题表示了关切,我能看出来他们对我目前无业这个状况有隐忧,我跟他们说我只是不上班,并不代表我没有工作。丈母娘对这个说法显然很不理解,表示上班了才是工作,不上班在家工作都不正规。

丈母娘这个说法让我有些不能接受,我想起有一次我在街上,有个基督教徒来劝诫我皈依基督。并跟我讲一个有信仰的人是多麽多么的好,生活将会是多麽多麽的光明。我那时正在等人,本来想跟他聊聊,听他说我没有信仰我觉得受到了侮辱,于是说:我不信神,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信仰好吧?那人听了顿时呆住,满脸不可理解,估计是我这句话里的信息给他的世界观带来了一定的冲击,他卡住了,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十多分钟后我离开,发现他在附近坐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丈母娘的这个想法代表了我们世界观的差异,我想多解释几句,又觉得是鸡同鸭讲。去澳门之前我还打算找个工作来着,现在却连找工作的心情都没了,一想到每天朝九晚五的就觉得没劲,反正手上有钱,大不了过几天再支个公司就是,至于做什么,待我慢慢计划一下吧。

那晚我本来想在萌萌家住下,但想到箱子里还有条金链子,另外猛地想起成都到上海的机票还在里面装的忘了扔了。于是找了个理由还是走了,萌萌悄悄跟我说她想跟我走,但是有怕她妈妈不乐意,因为我刚一回来她就跟我走了,她妈妈会说她一点都不稳重。看来每个人在某些时候都得被迫虚伪。

我出得萌萌家,打了辆车回了我自己的房子,一周没回来屋子里一股怪味,打开窗,在屋子里收拾了一通,把金项链藏好,又把所有的票据都撕碎扔了。再次坐定却收了一条短信,是个地产广告,但是号码158开头,是宁宁的--之前跟她说好,若要找我就给我随便发个野广告,我若方便就给她回,吴迪教我的,这世界真是充满诡计。

打了回去,说了没几句宁宁就要哭似的,说她那也没个人,又太冷……窗外,凛冽的寒风发出让人略感恐慌的怪声,看了一眼凌乱的床铺,不想一个人睡。开了车就过去,宁宁出来开门,裹着件羽绒服,我看见她房间里亮着灯,那件纪梵希的套装被她挂在一个掉了皮的老式衣架上。宁宁见我来了开始挺高兴,先是问我外面冷不冷,又问我晚上吃什么了,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说她从机场回来哭了一路,因为觉得太孤单……

宁宁那破房子真的很冷,呆了一会儿我手脚就冰凉,于是带她在附近的酒店住了一宿,乱搞完毕,两人躺在温暖的房间里,我想起宁宁那阴冷的房间,竟有些不忍,对她说:你那房子太破了,明天我去给你租个好的。

第二天早起阳光满屋,我醒来后分析了半分钟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大着胆子带宁宁上街,给她找了个条件不错的公寓,替她交了半年的房租,交房租的时候我心想:这样她是不是就算我的正式二奶了?

回来后,日子似乎又恢复了正常,除了花钱大手大脚一点,事业上更懈怠一些,别的区别不大。不过比较不爽的是我不能告诉萌萌、也不能告诉父母我忽然有钱了,主要是没法解释这么多钱的合理收入来源--总不能说我是在澳门赌赢的吧?我作为一个大好青年,怎么可以靠赌博赢钱呢?我即使有钱,也是靠我的聪明才智赚来的,绝对不用靠赌博,我觉得若让他们知道我靠赌博赢钱那么我的卓越形象就完了。但口袋里有钱不花还是感觉憋得慌。想到老爹念叨腰不舒服,就给他买了套一万多的按摩椅,告诉老爹三千买的,又跟老爹说我玩域名最近赚了一笔,于是老爹逢人就说:我儿子卖网站挣钱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一到周末就跟萌萌去逛家具市场,为婚房添置家电,很多家具我都看好了,但萌萌又觉得太贵不买,我真想告诉她我已经有钱了,但又无从开口。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还是买了好几件我俩都喜欢但是很贵的家具家电什么的,萌萌一个劲怪我买得太贵,我笑着跟她解释说我最近卖了个域名赚了10万。把萌萌高兴坏了,高兴完她又不停地说还得计划着花,以后还得过日子呢。我听了心想真麻烦,我还想买辆车呢,经济来源没法解释真是个头痛的问题。

而非周末的时候我偶尔会去宁宁那里,宁宁因为去澳门几天没上班被那个酒吧给开了,她于是在一个更大的酒吧找到了另一份差不多的工作,做服务生外加推销一种名字古怪的酒,还跟我说她开始学调酒,因为她觉得调酒好像是个更高档些的职业。另外她也时不时地向我表露出对她那些同事的不屑:他们一个个没见过世面还整天吹他们有多牛,牛什么呀,连赌场都没去过……

有几次很深的深夜,我难以睡着,就去接宁宁下班,宁宁每次都很高兴,蹦蹦跳跳就冲向我,跟她同事讲我是她老公。

在其他的深夜,也经常找大海去KTV或者打麻将、扎金花、推牌九,KTV以前不怎么去,曾以为是我不喜欢去,现在才明白是因为我没钱去不起所以自己骗自己不喜欢。至于打麻将和扎金花,我本来就玩,但之前大海他们玩得太大了我总上不了桌,这下终于能玩得起了,感到无比的自豪和骄傲,就像少年有一天终于得到父亲的允许可以当众饮酒一样。但很快我又发现其实几个相对固定的人在一起赌,时间长了输赢都基本持平。而按照我们小圈子的规矩,谁赢了就得请去KTV洗浴中心或者酒吧什么的玩一圈,说白了就是每次聚赌就等于大家把钱凑起来一起去找姑娘。这种生活是我以前所羡慕的,但持续了一个多月后我却发觉并没之前想象的那么美好,看着KTV里成排的胸脯和洗浴中心里长短不一的大腿,听着她们或放浪或献媚的声音,顿觉一种前所未有的乏味。想起地狱于天堂的那个故事,倒是颇有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