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卿醉在钟羽楼呆了几天,觉得无趣又烦躁。
虽然她很不想去人间,但更不想呆在这个烦闷的钟羽楼。
想到这,两相一比较,她还是决定去人世间转转。
从最好的裁缝那里找出最适合自己的衣服,她想了想这身虽然娇艳,但不太妥,于是转身换了身男儿的服装。
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看起来玉树临风、英姿飒爽。
她一路摇着折扇去了长安最好的酒楼:听风楼。
见到财主上门,掌柜的笑眯眯的看向她。
她要了个视野颇好的包厢,小二很热情的把她带上二楼,便走边打量她:“这位公子看着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赵卿醉对着他双眼一看:“你当然不认识我了,赶紧带路吧。”
那小二只觉得脑中白光一闪,便不再看她,恭敬的把她带去包厢。
赵卿醉点了一桌子的好东西,慢慢的吃着、喝着。
对面的戏台上,正有一绝色女子娇声的唱着戏曲,歌声婉转动人,正是江南名妓薛梅兰。
“那年离别日,只道住桐庐。桐庐人不见,今得广州书。”
薛梅兰的歌声红遍整个大郑朝,听闻她一直与丈夫在江南一带四处走穴,没想到如今来了长安,来了听风楼。
她素闻薛梅兰歌声绝妙,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遂而多听了一会。
但不多时,她便匆匆走下台。
换了一个说书人上场。
立刻有人道:“难得薛姑娘来我们这里,我们还没有听够她的歌声呢。你下去,让薛姑娘上来。”
“对啊,对啊。”
“是啊,薛姑娘的歌声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好不容易可以饱饱耳福,我们要听薛姑娘的歌曲。”
见众人情绪高涨,颇有收不住的架势,掌柜的立刻上前来道:“各位,各位,不好意思啊!薛姑娘已经唱了一天呢,她的嗓子要好好养护,不宜过度。否则伤了嗓子,大伙以后不就听不了这么美妙的歌声了吗?说书的今天带来了关于钟羽集市天火珠的后续,大伙不想知道吗?”
听到‘天火珠’,大伙的情绪消褪了点,有关钟羽楼和天火珠的事最近在建康城广为流传,很多人都想知道后续,但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来。
一时间,反对的声音少了很多。
但还是有人坚决想听薛梅兰的歌声,坚决让说书人下去。
掌柜的只好再次安抚道:“各位各位,这样,今天凡是在听风楼点的菜一律打八折,就当是为了薛姑娘,大伙觉得如何?”
听风楼饭菜的昂贵比它的名气还大,虽说来的都是达官显贵,但薛梅兰不来已经成为事实,听到可以打折,大部分也就顺水推舟不再说话了。
良机不可失,掌柜的立刻冲着说书人点了个头。
说书人立刻笑道:“我们接着上次的继续说,话说上次那个钟羽集市被天火珠消灭之后,人间又重新出现一个钟羽楼,那么这个钟羽楼跟钟羽集市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钟羽集市?天火珠?
赵卿醉一直在茶上的注意力被说书人转移了过去,这说书人知道钟羽集市,看来果然是知道的挺多的,可这天火珠又是怎么一回事?
天火珠灭了钟羽集市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错,这钟羽楼的前身就是钟羽集市,但天火珠自从灭了钟羽集市后就消失不见了。传闻,因为钟羽集市的力量过于强大,天火珠无法完全消灭它,只好跟它同归于尽。钟羽集市经过此番重创,直到千年以后才恢复生机,而天火珠则是完全消失不见了。”
赵卿醉对这番说法半信半疑,民间的这种传闻素来真真假假,真假分不清楚。
“噔噔~”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赵卿醉闻言看过去,却见一个仆人打扮的人匆匆走上楼,朝着她包间的方向走来,最后定格在她左面的包厢。
没多久,包厢就走出一人,小厮跟在他身后匆匆下了楼。
赵卿醉一眼就认出领头那人是李偏安。
这时候,李偏安刚才所在的包厢传来声音道:“他家里的那只母老虎要生了,自然得赶回家,小心伺候着。”
“你说男人活成他那样,还有什么用处?被人处处管着,这家伙以前风流成性,可如今哪个风月场所都不敢去,整个都变成了一只缩头乌龟。”
这话的声音颇大,传到了楼下,楼下众人开始窃窃私语,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听闻正妻和妾侍同时有孕,他高兴坏了。”
“有什么好高兴的,正妻再怎么厉害,生出来也是个傻子。”
“你说他夫人好好的,怎么生出来都是个傻瓜呢,这李家和武家都是有名望的人家,听闻后代子孙都十分聪颖,祖上也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如今怎么会这样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应该是过于狠毒的报应,这李偏安以前甚是风流,侧室和妾侍不少,但娶了正妻之后,接二连三的死亡,孩子也没了。听闻都是这大夫人做的,但大夫人家势力大,他也没办法。”
“他不是还有个妾侍吗?是落败的谭家的女儿。”
“谭家是出了名的书香门第,要不是落败了,怎么会让女儿给商贾人家做妾?而且进门之后处处受气。”
“这武家还是当官的呢?还不照样把女儿嫁进商贾之家?”
“那怎么一样?做官处处需要钱打点,朝廷严禁官员在外做生意,这当然需要李家的经济支持。”
“这谭家的女儿给他生了两个孩子,都十分的聪颖。只是可惜了,一个死了,一个被吓傻了,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哦?那这一次应该再生出个聪明的儿子了吧。”
“不一定,我听闻这大夫人一早算过命,说嫡子一定十分的聪颖,举世无数。她听到后十分高兴,重重的打赏了那算命之人。”
赵卿醉正听的津津有味,想不到这些人懂得可真多,不管真假,说的都好像是自己亲眼所见似的。
“啪~”
隔壁包厢传来重重拍打栏杆的声音。
赵卿醉吓了一跳,她循着声音看过去,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愣住:是他?
他不是宁王的儿子韦景牧吗?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样子神情很是懊恼。
韦景牧以前常去咸宜观,被宁王知道后,多次斥骂。
因为是庶子,宁王对他也不怎么上心,他们父子关系素来就不太好。而韦景牧也不把宁王放在眼里,根本不怎么愿意搭理他,甚至有的时候为了惹怒宁王,故意去触其逆鳞。
去咸宜观应该就是如此。
她还记得第一次跟他见面的情景。
那正是她被人陷害的时候。
那时刚刚立秋,咸宜观到处还是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庭院中间或偶尔有几片落叶飞下,却显得并不萧条,倒是有一份秋日别致的美。
一整天没见到刚来的道姑绿儿,她于日落之前进屋找她,可刚一推门而入,就见到绿儿瞪大的眼睛看向自己,胸口插着一把她常用的刀。
她大惊。
正准备出去喊人,咸宜观的其他人纷纷出现,说她杀了绿儿。
她立刻明白是有人在陷害她,心道不好,她是掉入有人事先设好的陷阱当中。
有人故意杀死绿儿嫁祸给她的。
她的目光飘过众人,就见到韦景牧正搂着一个道姑冷眼看着这一切,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漠不关心和嘲笑。
但她总觉得他是在装样子,白天的时候,他和其他来咸宜观的客人别无两样,喝酒嬉戏样样都来,但晚上从不在这过夜。
韦景牧至今并未娶妻,连妾侍都没有一个,就是这一点,让她明白这男人是在逢场作戏,故意做给某些人看的吧。
韦景牧也看见了她,心生疑惑。
赵卿醉知道在众人眼中,她早就死了。虽然她现在穿着男人的衣服,但难保不会有熟人认出自己。于是只要碰见熟人,必定让对方忘记自己。
于是,她双眼看进入韦景牧的眼眸深处,悄声道:你不认识我。
见他发愣,赵卿醉满意的收回视线冲着他点了个头,韦景牧也点了点头。
再看到楼下已经远去的身影,他又重重拍了下栏杆。
这一次用的力度更加大。
楼上众人早已觉得不对劲,纷纷看向韦景牧所在的包厢。而他则是一甩手,不顾包厢内众人的劝阻,走了出去。
说书人说来说去就那几个点,看来这人知道的消息也甚少。
楼下众人的话题已经转为谁家又娶了妻,谁家又发财等之类的家长里短。
见得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赵卿醉也转身跟着出了包厢。
李府
此时,整个李府都在忙忙碌碌的。
李偏安站在产房门外,一脸焦急的看向门内。
时不时有丫鬟端着东西进进出出,门内传来女人十分痛苦的叫声和产婆大声的鼓励‘夫人,再用点力,孩子马上要生了。’
不等这边孩子生出来,立刻有婢女匆匆进了院子焦急道:“老爷,二夫人马上要生了,需要一个产婆。”
两名夫人同时有孕,李府早就请了好几名有经验的产婆在府中静待二位夫人分娩。因大夫人分娩,此时府内的所有产婆都在大夫人的院子里面。
李偏安听闻立即对站在一旁的一个产婆道:“你去二夫人的院子给二夫人接生。”
一个打扮的稍微光鲜亮丽的丫鬟出来道:“老爷,小少爷尚未出生,府内的所有产婆必须留在这里,直到夫人安全分娩为止。”
李偏安无奈,皱眉道:“管家,派人出去找媒婆给二夫人接生。”
二夫人房内的丫鬟立刻跪下哭着道:“大夫人肚子里面是您的孩子,可二夫人怀着的也是您的骨肉啊。您不能不闻不问啊。”
“哇~”
房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啼哭声,李偏安大喜,立刻准备进屋去。
“老爷!”那丫鬟跪着上前几步:“二夫人还没生呢。”
赵卿醉皱眉,饶是她现在早已没有怜悯之心,但也觉得这李偏安甚是过分了。
李偏安看向刚才的那个产婆:“你去给二夫人接生。”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入了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