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家。
长辈们都喝了不少酒,现在都已是酩酊大醉,昏睡不起的状态了。
招待欣怡他们的,是新郎官的妹妹——娇娇。
亲戚为新郎官盖的房子就在这栋房子后面,年轻一辈人都去闹洞房了,老房子只有这位妹妹一个人在家,就显得清净许多。
“你跟哪里捡来的帅哥啊?”
欣怡带着嘉煜进门后,这位娇娇就饶有兴趣地打量。
“呃……他是我男朋友。”
“嘿,穿得这么正式,不过这个时间才来是不是有点太晚啦?”
“他不放心我明早一个人开车回家,所以一下班就赶了过来。”
欣怡把车撞坏的事没必要跟这些亲戚提起,免得没事添乱。
“唷!真是体贴。那你们俩什么时候办事啊?”
“一会就办。”嘉煜没啥好气地说。
欣怡急忙用手肘捅了他一下。……能不能不要在她亲戚面前讲这么儿童不宜的事情啊!
嘉煜的到访太过突然,亲戚家已经没有多余的客房了,而乡下地方又没有旅馆,不过娇娇的人真不错,她很爽快地让欣怡跟她挤一个房间,原本为欣怡准备的客房让给嘉煜住。
借用完浴室,欣怡来到娇娇的房间,娇娇正趴在床上抬着腿,听着手机里播放着的鬼故事。
“我说娇娇啊……你哥今天大喜,你却跟这听鬼故事……不太吉利吧?”
“没事,我爸在盖那栋房子的时候,没少在风水上花心思,鬼怪去不了他那的。”娇娇说的没心没肺。
……真是个好妹妹。
欣怡坐在床边,也跟着听。过了一会儿,娇娇才扭过头来说:“你不怕啊?”
“还行。”
她经常跟鬼打交道,能看见能交流的,比较有免疫力了。再说了,真有鬼出现,旁边那屋还有嘉煜在。
“喔。”娇娇将鬼故事关了,翻了个身,凑到欣怡旁边,“那我给你讲个恐怖故事。”
看她一脸神秘的样子。
“在这个村子东北的方向,有一座小山丘。从国道走的话,有一条小岔道可以通向那边。山丘底下,有一幢废弃的房子,已经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没人居住了。”
接下来就是那栋房子闹鬼的流言吗?欣怡想。
“传言,那栋房子的主人是突然暴毙的,他们没有什么亲戚朋友,也从不跟附近的村落往来,所以也没有人来埋葬主人的尸体。可是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年代,常年无人使用的废弃房屋,实在是太浪费了——所以一个大老板便打起来那栋房子的主意,他带了好多工人去那栋房子,看看是重新修葺一番好,还是拆掉重盖的好。
“少说也过了十几年,即便主人的尸体还在,也是一具白骨了。那些人为了不招致主人亡灵的怨恨,在整理房子的时候,也在四处找寻主人的尸体,想着将主人厚葬掉。
“但是……他们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主人的尸体。”
这个故事娇娇也不知道讲过多少遍了,但是她还是像第一次给别人讲那样,难抑兴奋。
欣怡也很配合她,紧张地问:“然后呢?”
娇娇很满意这位听众的积极性,继续说:“就在大家纳闷的时候,房子后面的山丘上,忽然传来一个工人的一声惊呼!
“他们闻声赶去,小小的山丘上,全是坟墓!耸立的墓碑好像魔鬼的眼睛,让他们毛骨悚然。一个工人看到了墓碑上的字,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碑上刻的是主人的名字,但让工人害怕的,是雕刻的刀工。那痕迹,完全像是用爪子抓出来的!
“这时山丘上刮起一阵怪异的风,他们吓得一个个抱头鼠窜。然而……然而谁也没能离开那栋废宅。在他们失踪后不久,有村民用望远镜眺望过那座山丘,上面的坟墓数量又增多了。”
娇娇故意将表情变得阴暗,凑近欣怡的脸,营造一种恐怖的效果。
“那幢废宅,便成了一幢凶宅。而前往那栋房子的人,都~会~死~”
“……好像也不怎么恐怖嘛。”
娇娇“切”了一声,“但是死人的事是真的。”
“没有报警吗?”
“这里的人才不会做多余的事呢!万一招致亡灵的怨念怎么办?”
亡灵的……怨念啊……
这一晚,欣怡睡得并不安稳。她一直在想娇娇讲的故事。还有……那个救了她的幽灵。
第二天一大早,拉着一筐蔬菜,嘉煜和欣怡驾车踏上了返程的归途。
长辈们还在宿醉,来送他们的只有娇娇。过意不去的娇娇,便把自己家耕种,准备拿到集市贩卖的蔬菜搬来一筐放到车后备箱里,作为欣怡大老远参加婚礼的谢礼。
娇娇本人说,他们这里只有水土肥沃一个优点,很多东西都适合在这里生长,种出来的农作物要比其它地方的要新鲜。
一路欣怡沉默不语。嘉煜实在受不了这静谧的气氛,便问:“你怎么不说话?”莫非以为他还在生她的气,才不敢说话不成?
“我在想事情,昨天娇娇给我讲了个故事,我很在意。”
“什么故事?”
欣怡将恐怖故事的内容跟嘉煜复述了一遍。
“你觉得,会不会是恶灵作祟?”
“也不见得。”嘉煜说,“还是有些地方说不通的。首先如果进到废宅的人都无法活着回来,那么这个故事又是怎么流传出来的?其次,就算是恶灵,弄出这么多条人命,冥界不会放任这么多年坐视不理的,一定会悬赏通缉。但是我从未在生死簿看到这样的通缉令。”
欣怡又不说话了,目光呆然地落在窗外,怅怅打量外面掠过的景致。负责开车的嘉煜时不时地看一眼身边的欣怡,她的状况有点让他担心。
又往前行进了一段路,靠着护颈枕呆愣的欣怡忽然坐直了身子,手趴着车窗,大叫:“停车!”
嘉煜赶紧靠右边停下。“怎么了?”
欣怡指着窗外,“就是那个山丘!娇娇说的那个山丘!”
国道旁是一条横向延伸的小土路,让她得到这就是娇娇所言山丘的确信。路的宽度,刚刚好够他们的车经过。
“你为什么对这个故事这么在意呢?”
“我总觉得那里真的有什么发生,这是女人的直觉。”
女人的直觉,虽没道理可依,但有时候相当准确。姑姑也这么说。
嘉煜开着车来到山丘附近,找了一个空阔的草地将车熄火,然后步行寻找那传言中的废宅。
幸运女神没有离他们远去,没过多久他们便在山丘下找到了那座废宅。
这是一幢设计得很朴素的小型别墅,只有两层高,红色的砖墙显得格外醒目。庭院荒草萋萋,在这栋死宅里只有它们是唯一的生命。
围着庭院的铁栅栏和铁门早已被岁月腐蚀,比酥还脆弱不堪。欣怡的手刚轻轻一碰,那扇铁门就掉了下来,打破了这份死寂。
“欣怡,别乱来。”
嘉煜赶忙拉住了她。从刚才开始,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嘉煜的目光便落在这些茂盛的杂草上,从未见过的种类,上面开着点点淡黄色的小花。
这些草完全没有被人践踏过的痕迹,别墅紧闭的大门,也没有打开过的迹象。
这与娇娇讲的故事情况不符。如果是带着工人搞装修或拆迁,就算心中怀着对主人家的敬畏,也至少会有一些动过的痕迹才对。
不知为何,嘉煜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嘉煜……我们进去看看怎么样?”
面对这样一幢宅子,欣怡心中的好奇被完全勾起了,就像探索未知领域那样被兴奋盈满,她都快要忘记,这里是传言中闹出凶杀的地点。
她一手拉着嘉煜的手,一手拨开杂草走到大门前。门没有上锁,大门是向外开的,她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拉开了门。
一股伴着发霉的异味扑鼻而来,两人捂着鼻子,慢慢往房间里摸索。
房间里结满了蛛网,木质的地板上满是厚厚的灰尘。陈旧破损的家具横七竖八地散布在不大的空间里,两侧有着明显的划痕。屋顶的白炽灯泡也碎了一个洞,喇叭状的灯罩侧歪着,看样子是被钝器击中后造成的。
欣怡虽然没有幽闭恐惧症,但是对这样的环境还是泛起一些排斥感。
房子的电源早已被掐断了,走到幽暗一点的地方,他们只能通过手机自带电筒来照明。
然后,他们就在房间里发现了陈旧的血迹,凝固在地板上、家具上,早已变成了暗黑色。
欣怡停下了脚步,僵立在原地,身体在战栗。
“……嘉……嘉煜,血……!这么说,那个故事果然……!”
“我在,别怕。”
手心传来鼓励的温暖,欣怡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动摇,回握住嘉煜的手,跟在他身后对这个诡异的房间进行调查。
嘉煜在角落里发现一本黑色的笔记本,拍掉上面的灰尘,扉页用钢笔写着《食用草药研究观察日记》,里面的内容是用铅笔记录的,涂涂改改,还有一些注释,也有明显被人反复翻阅的痕迹。很可惜,如今里面大部分字迹已经看不清了。
嘉煜为了方便翻阅暂时松开了欣怡的手,欣怡马上就从背后抱住嘉煜,头埋在他的背上,“嘉煜,别松开手,我怕……”
嘉煜只好先将笔记放在一边的桌上,拉住她的手,开始调查其它地方。
他们在厨房里找到了沾有血迹的钝器,整齐地放在橱柜上。在所有房间都是被打斗弄凌乱的状态下,只有这间厨房是相对整洁的,不过,并没有被人使用的痕迹。
这有点奇怪。
嘉煜尝试拧了拧水龙头,但是内部已经生锈,完全拧不动。
“嘉煜,还是小心不要留下你的指纹比较好……”
混乱的大脑还能尚存唯一一丝冷静的,便是出于对嘉煜的保护意识。
她是觉得,如果以后警方来这里调查,采样到嘉煜的指纹的话,只会让嘉煜陷入不清不楚的尴尬境地。
嘉煜投来一记温暖的淡笑,对她说:“有没有勇气跟我到山丘上看看?”
山丘上,是排列整齐的坟墓。
只有开始的几个坟头上耸立着墓碑,碑文早已被雨水腐蚀,看不真切。
嘉煜蹲下来,检查着泥土的痕迹。
欣怡的双腿在哆嗦,胃里的酸水在翻滚,她随时都可以吐出来!
在嘉煜检查第二个墓碑时,她终于是伏在一边,吐了出来。
吐出来的只有酸水,这种干呕更让她难受。
嘉煜轻轻抚着她的背,“你还好吧?”
这种时候,嘉煜没有说出“是你非要来”的话。
他对她,从来都是包容,从来都是温柔。
他们没有带手帕和纸巾,他就用他名贵的西装衣袖擦拭着残留在她嘴巴上的酸液。
“……你查……查到什么了……”
“坟墓的手法,都是出自同一个人。……这里竟然也长着。”
整座山丘,长着和庭院相同的草,而且,比庭院里的枝叶还要大些。淡黄色的花蕊静静的开放着。
欣怡的脸色愈发苍白了。嘉煜便让她站到通风的山头,然后自己接着去检查坟墓的情况。
眩晕感侵蚀着她。
风中有着奇异的香味。
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
“……嘉……嘉煜……”
发出声音也越来越困难。
“欣怡?”
她挤出笑容想让他安心,嘉煜扭过头来了。但是在这一瞬间,她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很快,笑容被恐惧替代。
“啊啊啊啊啊啊——!!”
转过来的嘉煜……他的头……是一具骷髅……
从坟墓中,爬出来好多的白骨,正不断像她逼近。
“欣怡!”
“别过来——!!”欣怡尖叫着。
欣怡脚下的步子有些蹒跚,眼前的景象无论是给身体还是给精神都带来不小的冲击。欣怡惊恐地挣脱着抓住她的手,不断往后退。
“危险,欣怡——!”
身后传来冰凉的触感,有什么牵制住了她。紧接着,是一个沉稳而清澈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打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