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煜认为给媳妇娘家干活是天经地义的,只是嘉煜以前从没想过,这种事这么快就会轮到自己身上。现在媳妇给了他这个机会,他觉得,挺新鲜的。
嘉煜拿来置物架上的抹布,将桌边的水渍擦干,又将两边的棋子和木凳摆放好。欣怡一直袖手旁观,但是看着看着,她又心软了。她一把夺过嘉煜手中的抹布,比着手势说:“你去洗洗手吃饭吧,剩下的我来干。”
嘉煜又夺了过来,说:“哎,我干上瘾了,你不要剥夺我的乐趣。”
欣怡眨了眨眼,第一次听说“干家务活是一种乐趣”。
等他收拾完,欣怡说:“快去洗洗手,那边催吃饭了。”
“洗手间在哪?你带我去。”
“我家什么构造你不是都知道吗?”
“欣怡。”嘉煜微微一笑,“你忘了我今天可是第一次来你家?”
在老爸老妈眼里,嘉煜是第一次来他家做客,他“不可能知道”洗手间在什么位置。
他心思倒挺细腻的。
嘉煜淋水,欣怡就将洗手液挤在他的手上。欣怡的温馨动作让嘉煜心中一甜,脑子里更是萌生了捉弄她的念头。他快速摩擦让泡沫包覆双手,“欣怡。”她一看他,他就马上把手上的泡沫点在她的脸上。
嘉煜像个孩子一样高声笑了出来。
好像他八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
欣怡的眼瞪得比核桃还大,脸上那种略微黏腻的感觉把她的火气直接勾了上来,她狠狠擦掉泡沫,并用沾着泡沫的手去打嘉煜。
她本想打他两三下解解气,可是想要打到一个运动神经优秀、动态视力超群的人非常不容易。
非但不容易,还被他趁机吃了豆腐。
唇上热辣辣的感觉刚转瞬即逝,脖子上就传来了黏腻的感觉。
——这个死嘉煜又把泡沫抹她脖子上了。
“韩嘉煜!你还没完了、没完了、没完了是吧?”
她每说一句“没完了”,就在他肩上狠狠拍一下。
这一回他倒是没有躲开,而是嬉笑着让她打。可是他还不如躲开呢!这二货骨头好硬,他疼不疼不知道,她的手好疼啊!
“我看看,我宝贝哪里打疼了。”他不闹了,赶紧去抓她的手。
“别用你摸完屁股的手摸我。”疼死她了,她一边“吸溜”着吹着手,一边瞪着他。
“宝贝儿,我刚才摸的可是你呀。”嘉煜忍着笑,媳妇是被他气傻了吗?
媳妇果然气结。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你看!”嘉煜把剩余的泡沫涂在了自己的脸上。
欣怡看着他,眼里满满的鄙视。“幼稚。”
泡沫抹了满脸,好像圣诞老公公的胡子。明明像个二愣子,可为什么帅度丝毫未减,反而更显得他别样的风情呢?
“赶快把脸擦干净啦!幼稚!”
嘉煜“哦”了一声,去拿搭在架子上的毛巾。一共有三条,嘉煜从其中一条毛巾上印着的草莓图案判断出这应该是欣怡使用的。摘下来,直接往脸上招呼去。
欣怡已经用清水洗干净了脖子,正要去拿毛巾,看见嘉煜用她的毛巾擦脸,马上去抢,急声:“你怎么不问下我就拿去擦脸?这条是我擦脚的毛巾!”
说完欣怡忽然也大笑了出来,笑的比他更像个孩子,好像九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她差点就笑岔了气。
“让你糗我!这下好了吧。哈哈哈!”
跟他生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嘉煜的面部表情丰富极了,阴晴多变化,不过最后还是统一成“我认了”。——反正是媳妇的,不是外人。
两人从洗手间来到餐厅,分别落了座。
老爸正在拆酒的包装,见嘉煜坐下,说:“小韩也喝点酒吧?”
爷爷比划着:“给他整一盅。”
嘉煜点头:“好。”
欣怡马上反对:“不行!他是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可是老爸手快,酒已经倒上了。嘉煜也并没有推却。老丈人叫他喝,他当然不能拒绝。嘉煜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一下,意思是不要紧。
爷爷拿过一杯酒,说:“才斤把酒,一会儿跟我下两盘棋酒劲就散了。”
欣怡嗔道:“爷爷!现在交警查酒驾查得很厉害的,你们这不是在害他么?”
爷爷手点着欣怡,扭头对儿子说:“瞧见没?‘女生外向’,这跟小韩处了还没一会儿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欣怡脸上一烧:“爷爷!”
老爸听了以后神情有点复杂。小韩是他介绍给女儿的,也是他第一个能够勉强放进「我心目中够资格成为我女婿人选之文件夹」中的男人,但吴父心里此时还是有一种自己一手带大的乖女儿被猪给拱了的微妙感觉。
被这种微妙的感情左右,吴父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对嘉煜来说才不算失礼。
好在这时老妈端着蔬菜出来打圆场:“爸爸,您就别取笑欣怡了,不然这孩子一会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爷爷笑着说:“想堵住爷爷的嘴呀,就陪爷爷喝酒。”
嘉煜马上起身,恭敬着说:“第一杯自当敬您。”
从起身、杯沿相碰,动作中满满的是对爷爷的敬重,“我干了,爷爷随意。”说完他一饮而尽,动作连贯、一气呵成,既透着年轻人的潇洒,又有一种酒场老手的稳健。
爷爷问:“酒怎么样?”
这酒是三十年陈的汾酒,度数高、酒味醇,别看入口清爽,下肚的后劲可大,迅速上头。他这酒共雪藏了两瓶,十年前拿出来其中一瓶跟朋友对饮时,可干翻了不少人。可这小子一口饮尽还能面不改色,实属难得。
对于不会喝酒或不惯喝酒的人,酒入喉头时会有一种呛辣、灼烧之感,但是对于酒中圣徒来说,只有入口绵柔、回甜爽口之感。嘉煜一尝便知道此酒非凡,连连夸赞,句句点在精妙处。
爷爷捋着胡须,心中大为欢喜:“这小伙子不仅棋艺了得,也是个喝酒的行家,句句讲在点子上,没有半点是为了拍我马屁阿谀着说的。眼波荧光流转间透着全是对我孙女的爱慕之意,别人看不出,老头子我年逾六十,什么人没见过,又怎么会看不出?既然这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一见倾心,老头子今天就推波助澜一把,别叫我这爱女成痴的傻儿子搅和坏了!”
爷爷示意让欣怡斟酒,又对嘉煜说:“还不快敬敬你吴叔叔?”今日叫声“叔叔”,没准择日就成“岳父”了。
嘉煜微微一笑,起身敬吴父:“叔叔,祝您身体健康、事业高升。晚辈干了,请您随意。”言毕又是一饮而尽。
虽然嘉煜年纪尚轻,但二人毕竟是生意合作伙伴关系。商场上只有利弊之争,没有年纪之分。再者,吴父靠着嘉煜给的便利得了不少好处,这杯酒理应他敬嘉煜才是,但是嘉煜一句“晚辈”聪明的重划了两人的立场,既表达了他爱慕吴父女儿之意,又给吴父保全了面子。
不然当着家人的面,让吴父起酒敬一个晚辈,面子上也还是有些挂不住。
“第三杯敬你阿姨。”爷爷继续下令。
老妈可喝不了这汾酒,她和欣怡倒了些啤酒,见嘉煜起身来敬,老妈也赶紧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小口,而嘉煜又是一饮而尽。老妈赶忙说:“你们也别光顾着喝酒,吃菜呀。”
这时爷爷又发话了:“不忙。孩子,你跟我孙女也……”
爷爷本想说,让嘉煜跟欣怡也喝一杯。
欣怡快手捞了些青菜到嘉煜碗里,抢在爷爷话头前说:“来来来,吃菜、吃菜!韩哥哥,这青菜可是我远亲家自己种的,好吃得很!你快尝尝吧。”
臭爷爷!这酒可不是这么喝的,还真要让嘉煜挨个敬啊?他都没吃东西就猛灌酒,这不要他胃里翻江倒海吗?
欣怡冷不丁的一句“韩哥哥”,让嘉煜顿时呆住了。她唤他“亲爱的”时,本已让他觉得甜蜜,但是这句“韩哥哥”更是甜中带蜜,蜜中带甜,比手中这杯清酒更甘醇醉人。三杯烈酒下肚本来还没什么,但这句“韩哥哥”却听得他热气上涌,满脸红晕。
大人们见他脸色殷红如滴血,便知道他是脸皮子薄,不好意思了,爷爷大笑一声,也不再劝酒,而是说:“来来,先吃点东西再喝,不要辜负劳动人民的辛劳汗水啊。”儿媳忙碌一上午准备这些饭菜,一筷子都不动岂不是要伤了她的心?
“爷爷,您多吃点吧!青菜有营养着呢!”欣怡将锅里的生菜捞起,盛到爷爷碗里。
爷爷不傻,知道乖孙女有心偏袒小韩,而非真心孝顺夹菜,倒真是“女生外向”。他也不说破,只道:“你给小韩多夹点,他坐那个位置够不着。”
只要爷爷不灌他酒,别说给嘉煜夹菜,就是让她喂他吃饭都成。她立时起身给嘉煜夹肉、夹菜。
嘉煜自然明白媳妇的苦心,只是这点酒量还不至于让他醉酒罢了。可是他又很想继续享受媳妇对他的缠绵情意,他的饮食喜好她又完全知晓,便由着她夹菜,也不出声阻止。
——贤妻若此,夫复何求?
欣怡坐下的时候,嘉煜偷偷握住了她的手。大拇指摩挲着欣怡的手背,直到大人们让他吃菜,他才松开。
“闺女,你不吃饭想什么呢?”妈妈看着低头呆愣着的欣怡。
虽然大人们没看见,但是当着家人的面他拉她小手,她害羞。
用完午餐,欣怡帮妈妈收拾餐具。嘉煜想帮忙,爷爷却说:“厨房是女人的天地,你跟我去阳台接着下棋。”
老爷子酒瘾大棋瘾更大,嘉煜只好舍命陪君子,奉陪到底了。
欣怡帮妈妈洗完碗,妈妈提溜来一篮果篮,说:“桌子不用你擦了,你把水果洗出来,拿给他们吃。”
“哪来这么多水果?”
“那孩子买来的,真是太客气了。又懂事、又能干……”妈妈忽然捅了捅欣怡的胳肢窝,“我看那孩子看你的眼神亮晶晶的,看来对你印象不错,你跟他尝试着处一处,万一以后两人成了呢?”
欣怡微笑回应。她对嘉煜,已经是佩服得“全体投地”了。
她将洗好的提子端去阳台,可惜鏖战激烈的爷爷和嘉煜完全没有功夫吃。最后那一盘提子全喂进了欣怡的胃囊里。味道真心不错。
一晃眼就到了日暮时分。
嘉煜不再叨扰,欣怡便送他下楼。电梯门刚一阖上,他便问:“我表现还不错吧?”
欣怡竖起大拇指:“大人真乃神人也。”她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愧是天字一号大贱人。”
“嗯?”他将脸凑近,似乎又要吃她豆腐了,“说我什么?”
“夸你帅,人人爱。”
——肯定不是这句。这时电梯已到一楼,大门打开,他们来到外面,行人三三两两,人多眼杂,他不方便欺负她了。
饶她一回。
嘉煜摸摸欣怡的头,“我走了,你回去吧。”他遥控车门解锁。
“嗯,路上小心。”
欣怡止步,看着他坐上车,又跟他互相招招手,目送他的车远去,这才收回视线,上了楼。
她回到自己房间,看着桌上放着的摩托车Saber模型。她抚着车身,眸中盈光流转。
——比起这个模型,她和嘉煜的恋情能得到父母的首肯与祝福,才是今年最好的新年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