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志勋说:“我不知道,当那只蚂蚁终于爬到了巨人头顶,找到了他的死穴,并最终摧毁他的那一刻,是一种什么心情。他的仇恨终于化解了吗?他耗费这么多年心血,隐瞒着所有人,到现在觉得值得吗?”
丁潜没有回答,他从衣兜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杜志勋。
信封皱皱巴巴,上面的字迹都模糊了。
“这是什么?”杜志勋问。
“我替温欣转交你的。”
“……”
“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跟踪温欣去了金莎会馆吗?早在那之前,我就发现她偷偷给一个男的写情书,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我以为她经常外出是去跟你约会呢。其实她心中一直有个人就是你,但是你太不主动,只好逼得人家给你写信表白。这份信她还没来得及寄出去,我便一直替她保存了,现在给你应该不算晚吧……”
杜志勋拿着那封信默然良久,终于把信揣进里怀口袋。
他问丁潜,“现在你要去哪儿,我顺路送送你吧。”
“不必了,我还是自己散散步吧。在里面关了这么长时间才放出来,就算现在让我在地上打打滚儿都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丁潜摆摆手,一个人溜溜达达先走了。
当他拐过街角,一辆不起眼的白色轿车停在了他身边,丁潜拉开副驾驶车门钻进轿车。
坐在驾驶座位的正是黄玉雇佣的那个私家侦探黑蝙蝠。
而丁潜比较熟悉他另外一个名字——巫云飞。
“杜志勋找你说什么了,他不是怀疑到你了吧?”丁潜一进车里,巫云飞就问。
“他都知道了,不只是我,还有你。我们都干了什么,他都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可不好。”巫云飞一踩油门,轿车狂飙起来,“我那儿还有不少东西没清理干净呢,托朋友从好莱坞弄来的那些人体道具和血浆扔的我满仓库都是,还有拉杆箱,斧头,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东西,对了,电脑也得重做系统,声音合成软件里还有温兰的声音记录呢……”
巫云飞还要往下说,被丁潜打断,“行了行了,你不用操心那堆破烂了。杜志勋没打算深究,要不然他也不会去看守所接我了。倒是你雇的那三个被害人,你可千万别忘了付酬金呐。要是他们把你捅出去,可不太好办。”
“他们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都处理好了。”
丁潜耐人寻味的瞧瞧巫云飞。
“干什么?”
“其实我直到现在都有点儿好奇,你这么精打细算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卖力帮我,又破财又出力的,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我不是说过为朋友两肋插刀吗。”
“这年头儿出卖朋友之前都爱说这种话,”丁潜摇摇头,“刚才杜志勋的话提醒了我。他说你没有动机。所以我想来想去,或许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一个人,当然不是我。”
“……”
“你是不是暗恋温欣?”丁潜冷不防冒出一句。
巫云飞一脚刹车,差点儿把丁潜从挡风玻璃扔出去。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巫云飞沉着脸道,“你那个红粉知己打算怎么办?”
“谁?”
“当然是蒋雨馨了,你说你又不给人家酬劳,又不卖身,白白蒙骗她这么多年,这次又是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她去勾引黄玉,还给人家制造了一起碎尸惨案,到现在你还在骗她,虽说这姑娘对你有点儿盲目相信,但是纸里包不住火,现在应该也全都看明白了,所以人家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你是真的伤了人家心。”
丁潜叹口气,“我很过分是吗?”
“你不是过分,你是混蛋,她要是我妹妹,我肯定杀了你,把你骨头剔出来喂狗。”
“我知道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我真想尽我所能给她补偿。”
巫云飞充满玩味的瞅着丁潜。
“你什么意思?”丁潜警觉的问。
“你补偿的机会已经来了。”巫云飞从遮光板里抽出一张入场券递给丁潜。“这是蒋雨馨复出后的第一场演唱会,就在蓝京世博馆举行,特意给了你一张门票。”
丁潜拿着门票,双手颤抖,“你说她想干什么?”
“当然是向你要补偿了。至于什么补偿,那可就不好说了,或许她计划着发动粉丝群殴把你打死,制造一起意外也很有可能。”
“……”丁潜哆嗦的更厉害了。
……
……
这段时间,蒋雨馨真是赚足了媒体眼球。
先是传出与富二代黄玉的绯闻,跟着不久她便离奇失踪,接着又传出她被黄玉杀害碎尸。就在两周前,她又奇迹般的复活了。这过山车似的经历都快让媒体和粉丝们心脏病发作了。
为了稳定局面,经纪公司临时策划了一场演唱会,让蒋雨馨借机对公众有一个正面回答。
丁潜抱着被粉丝们打死的风险来到了演唱会现场。
现场爆满。
除了粉丝还有大批媒体记者。
蒋雨馨在演唱会一开始就真诚的向大家道歉,解释说自己在前一段时间拍戏时,因突发重病被迫去国外接受治疗,由于事出突然没有对外公布,结果传出了许多虚假新闻,想借此机会特别澄清……
丁潜在台下一听就知道是沈强他们提前给她写好的稿子,让她背下来的,好在蒋雨馨现在历练的也学会控制场面了,一段台词说得情意真挚,还赚来了不少粉丝的眼泪。
接下来蒋雨馨开始演唱。虽说准备的有些仓促,但每一首歌都十分用心,还即兴施展了她的小提琴绝艺。
在情绪高昂的粉丝中间,丁潜却如坐针毡,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蒋雨馨的一颦一笑在他看来都带着叵测,那轻灵跃动的琴弓仿佛一把锯条在他神经上来回拉动。
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煎熬。
好容易挨到演唱会结束,丁潜终于收到了蒋雨馨发来的短信。
只有两个字——
“天台。”
丁潜费力的吞咽一口唾沫。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曾经经历过跟天台沾边的各种杀人案。
他只有硬着头皮乘电梯上到顶楼,穿过漆黑的走廊,找到了天台入口。
推门走上天台,放眼一片空旷,深沉的夜空笼罩四周,头顶繁星棋布,幽远宁静。
在天台边缘伫立着一个长发白衣的女子。
丁潜远远看着鬼气森森,头皮有些发炸。
他鼓足勇气悄悄走到白衣女子身后,小心翼翼的说:“我虽然骗了你,但是……但是我也没打算恳求你原谅,你开个条件吧……”
白衣女子正望着远处出神,听到丁潜说话肩头微颤,回过身来。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都愣住了。
丁潜万分惊讶的望着柳菲,“你怎么在这儿?”
“是蒋雨馨让我在这里等她,你呢,你怎么来了?”柳菲问。
那一刻,丁潜豁然明了。
仇恨虽然是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但只有宽容才能愈合世间一切创伤。
仇恨是为你所憎恨的人而活,而宽容却是为你所爱的人而活。
“我来找你。”丁潜由衷的对柳菲说。
柳菲深深的凝望他,秋水般明媚的双眸中流露出久违的温情……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