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快去吧,别叫父王等急了。”盛惟乔见状本来只是住了谈笑,但见丈夫一皱眉头,担心他当场不给高密王面子,叫众人看王府的笑话,忙推了推他手臂,小声道,“这会儿人多……父王没要紧事情不会来喊你的。”
“他这会儿找我,除了为了帮世子操心招安之事还能是什么?”容睡鹤流露出一抹厌烦来,冷哼道,“我早就在着手办这事儿了,他既想我亲力亲为又想指手画脚,当我是他下属么?由得他随时随地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不过看在盛惟乔的面子上,他伸手捏了捏妻子的手背,到底起身过去了。
容睡鹤再次离开后,盛惟乔独饮无趣,左右看了看,见唯一比较熟悉、关系也好的戚氏正低着头跟容清酌说话,不好打扰,其他人要么不认识、要么只有一面之缘,而且都没跟她交谈的意思,目光接触顶多点个头。
她就想:“我正好去看看四妹妹回来了不曾?”
于是离席去找到盛家人坐的地方,却见盛惟娆已经回来了,而且徐老侯爷跟夏侯老夫人也专门移席来此,显然是想帮忙参详。
见盛惟乔过来,明老夫人忙招呼她:“乔儿你快帮忙劝一劝这死心眼的孩子!”
“怎么了?”盛惟乔对着几位长辈福了福之后,在底下坐了,好奇问,“四妹妹有说话了?怎么说的?”
盛惟娆看了她一眼,无奈道:“我觉得那臧晚舟不错,可是祖母说不好。”
明老夫人不等盛惟乔询问为什么不好,已经抢先道:“那人其他也还罢了,却是打算在军中长长久久的过下去的。俗话说的好,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他要是跟咱们非亲非故的,死了也就死了!要是娶了咱们娆儿,回头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害苦了这孩子?!”
“你怎么说话的呢?”虽然知道老夫人乃是心疼孙女儿,但戎马半生的盛老太爷可听不得这种话,不悦道,“那我当初娶你的时候何尝不是身在军中?!你却为何还要答应嫁给我?!难道是指望我阵亡了好当家不成!”
“这能比吗?!”明老夫人平时都是比较让着老太爷的,哪怕老太爷当着晚辈的面落她脸,她也只是怯生生的,然而这会儿涉及到孙女,还是她最操心的一个孙女,她却不想让了,当下就微微拔高了嗓音说道,“我愿意跟着你吃糠咽菜,就一定要让孙女儿也过这种日子不成!?那你当年放着好好的富家翁不做,跑去投军,怎么就没逼着兰辞他们三兄弟也去边疆戍卫?!”
老太爷顿时语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人家孩子在军中待久了直爽,你也当真?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想,想着人家孩子往后建功立业,叫娆儿夫荣妻贵呢?”
徐老侯爷跟夏侯老夫人见他们意见相左,就劝道:“左右那孩子又不是说今儿个就要你们给答复,这才头次见呢,何必就要做决定?这会儿在宫里说话不方便,不如回去之后再慢慢商议。”
盛惟乔看这情况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见盛老太爷跟明老夫人听进去了徐家老夫妇的劝,都不作声了,就给盛惟娆使个眼色,说道:“我婆婆在上头坐着,我离席太久只怕不妥,然而密贞这会儿被公公喊走了,我一个人坐在那儿却是没意思,不如让四妹妹跟八妹妹陪我过去坐会?”
众人知道她是想单独跟盛惟娆说话,都点头:“你们去吧!”
明老夫人以为盛惟乔要帮她劝说盛惟娆,还把盛惟妩拉住:“让娆儿陪你过去就成了,妩儿素来顽皮,就别过去了。免得她吵吵嚷嚷的,叫王妃看到了不喜。”
盛惟妩很是委屈的看着盛惟乔,但宣于冯氏立刻拿了个果子哄她:“妩儿来我这里坐啊!”
于是盛惟乔带着盛惟娆到了自己的席上,这时候宫人已经换了新一轮的菜色,虽然宫宴的菜肴在盛惟乔看来不如自家厨子做的贴心,但金盘玉碗琳琅满目的煞是好看,不过此刻姐妹俩都没什么心情用宴。
“这燕鱼干鱼酒醋蹄酥片看起来不错,四妹妹尝尝看?”盛惟乔看着那宫人一道道的将菜肴摆上来,随口跟盛惟娆说着闲话,却指望宫人上完了菜之后好姐妹说话。
不意那宫人上最后一道菜时,看了眼左右没人注意,却悄悄将一张叠成孔雀开屏的桃花笺放到了菜肴之间的空隙中。
盛惟乔看到,不禁一怔。
“这是谁给的?”她也看了眼左右,举袖掩嘴,小声问。
宫女抿着唇,将最后一盘菜放到了案上,才朝早就空了的凤座方向微不可觉的点了下下颔:“皇后娘娘说好些日子没见到您了。”
盛惟乔这才伸手将那只孔雀拿起来,打开一看,寥寥数行仓促写就的字迹,正是皇后手书,说是好久不见,想约她到不远处的一座偏殿里说话。
旁边盛惟娆伸着脖子跟她一起看完,就说:“三姐姐,那你去皇后娘娘那儿吧?毕竟咱么姐妹相见方便,什么时候都可以。但皇后娘娘这会儿碍着太后娘娘,可没法像之前那样,想跟你说话了就喊你到望春宫。”
“那我去了。”盛惟乔想到容睡鹤方才说招安海匪之事已经敲定,估计孟皇后八成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晓得自己不日就会跟容睡鹤一块前往西疆,这样日后相见就更无期了,这才趁着宴饮的机会,喊自己过去碰个面。
片刻后她带着槿篱到了皇后说的偏殿,果然才进门,孟皇后就说:“早先你说要回南风郡,我以为你这一去,咱们这辈子都难见了,颇为伤心了好长时间。结果没几天,你又回来了,我才高兴呢!不想你却又要走了……你这个人,也真是会折腾我,这两年我这心情就是跟着你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的。”
就幽幽一叹。
“咱们都青春年少呢,我这一走也未必很久的。”盛惟乔安慰道,“再说之前我回南风郡那次跟你辞行时不是说过?咱们即使见不到面,可以写信啊!”
皇后苦笑了下,说道:“鸿雁传书,能跟隔几相谈比么?”
盛惟乔正想着怎么回答这话,孟皇后却又自己说了,“算了,说的好像你不离开长安,咱们这会儿就能够随随便便见面一样。”
“总有一天咱们可以随随便便见面的。”盛惟乔看着她寂寥的模样,想到望春宫的冷清,以及舒氏姐妹对这位年少继后的嫉恨,心中不忍,但目前这种局势,也真的没有什么很有力的安慰可以讲,只好道,“咱们现在到底年轻,难以做主。等以后年长些,总有咱们当家的时候。”
孟皇后闻言,偏过头来,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忽然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声音很轻很轻的说:“其实你方才有句话说的也是对了,就是你跟着密贞此去西疆,未必会很久才回来。”
见盛惟乔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她闭了闭眼,才睁开,“孟侧妃有喜了。”
“孟侧妃?”盛惟乔呆了呆,下意识的问,“几个月了?确定是男胎?”
孟皇后轻笑道:“你真是傻了!如果月份已经大到显怀的地步,还能瞒得过你那公公的耳目?到底广陵王可以说是他照顾大的,柴王妃跟广陵王世子妇,还都出自赵家!你道去了一个柴王妃,高密王对于广陵王府的事情就迷糊了呢?”
“至于说是不是男胎……孩子没生下来之前谁知道?”
“青琅,这么说我那公公还不晓得这事儿?”盛惟乔有点忧虑,“那你把这事情告诉我……要紧么?”
“这事儿又不可能瞒太久。”孟皇后有些懒散的说道,“提前几天跟你说了,有什么打紧?难道你还能跑去广陵王府将孟侧妃的孩子弄掉吗?”
盛惟乔尴尬道:“这怎么可能?”
皇后说道:“其实我跟你说这事情,也不是说想提醒你什么,就是感慨下孟侧妃而已。”
“她怎么了?”盛惟乔惊讶道,“她这终于有喜了,孟氏怎么也要好好的照顾她吧?”
孟皇后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手里一把紫檀镶银丝松鹤宫扇慢条斯理的扑着,过了会,才淡淡道:“对她身孕的照顾,当然是没的说的。但其他事情,可就不一定了!”
她提醒道,“你想想柴王妃是什么时候没的?”
“这还没满日子呢?”盛惟乔这才恍然,她压根没见过柴王妃,这位在长安又是声名不显,所以哪怕盛惟乔前两日在婆婆的寿辰上认亲戚时,还被高密王妃当面说了广陵王府的一干人还在为柴王妃守孝所以没有到场,此刻却也将这位王妃忘记在九霄云外了。
如今听皇后提到,顿时凛然,“虽然说坊间很多负心薄幸之人,也有在发妻去后就立刻再娶的,然而据说之前柴王妃去时,世子颇为质疑孟侧妃?如今孟侧妃又在柴王妃去后不足一年的时候怀了身孕,只怕世子与广陵王叔还有侧妃的关系,要更紧张了?”
“何止是紧张?”孟皇后冷笑,“世子跟柴王妃母子情深,在柴王妃的丧礼上,一度哭的当场昏厥!王妃正在壮年却莫名其妙的没了,众多线索都指向孟侧妃不说,偏生还就打死了几个下人了事。这做人家亲儿子的,但凡还是个人,谁肯罢休?”
她吐了口气,“这段日子以来,孟侧妃不止一次被世子逮着机会拳脚相加、甚至当众掌掴!”
盛惟乔呆愣了一下,才道:“侧妃的陪嫁……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