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钟无期点头。
“你真的确定没有错?”这一次开口的是唐韵。
钟无期这一次回答的就没有那么痛快了,沉吟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点了点头:“该是……确定吧。”
唐韵含笑不语,宗政钥却皱了眉:“确定就是确定,不确定就是不确定,什么叫做应该?”
钟无期戳手指:“那个……臣……。”
“太子殿下也不用再为难钟大人了。”唐韵淡笑着说道:“这是末将第一次来探望皇上,为慎重起见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钟大人,不知方不方便。”
宗政钥挑眉:“你想问什么?”
“我并不是要问殿下您呢。”她唇畔含着笑,那个意思分明便是在说。亲,你这是狗拿耗子呢。
宗政钥失了言语,北齐帝慢悠悠抬起了头来:“你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吧。”
唐韵朝着他看了一眼,那人眼底之中分明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很自信呢。唐韵在心中冷笑,但愿您一会还能笑得出来。
“钟大人,你说与你白日里估算的结果没有分别。那么请问,你的估算结果是什么?”
钟无期清了清嗓子说道:“皇上的身子不同寻常,自然得用些不同寻常的法子来调理。需要一个至亲至贵人,自愿献出心头血来入药方能痊愈。”
“那么大人觉得什么样的人才及得上至亲至贵这几个字?”
“至亲么,自然得与皇上血脉相连最好。至贵么,当然得是天下万民敬仰的大贵人。”
“大人觉得谁最合适?”
“这个么。”钟无期呵呵一笑:“大家都说这个人非国师大人莫属。”
“大家说?”唐韵挑眉:“所以说,人选并不是卦象显示出来的么?”
钟无期眨了眨眼,突然觉得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是怎么回事?表示不敢说话了啊!
“唐韵。”宗政钥厉声说道:“你不要无理取闹。”
“这怎么能叫无理取闹呢?”唐韵慢悠悠说道:“这可是关系到皇上身体安康的大事情,怎么不也该叫末将问清楚了?”
宗政钥的声音便给噎在喉咙里,明知道对面清美女子就是在胡搅蛮缠。偏偏他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钟大人怎么还不回话呢?莫非你先前说的那些都是在顺口胡诌,所以这么禁不起推敲么?”
“这个……这个……。”钟无期吸了口冷气,明明是数九严寒,他的衣服居然一下子就湿透了。
“自然不是胡诌。”他抬手飞快擦了把冷汗:“一切都是天意。”
唐韵侧目:“哦?”
“正因为是天意,当然不会那么详细。钦天监只是从十方红尘的芸芸众生中选出最最合适条件的人而已。”
“也就是说,我夫君便是命定之人这种事情,并不是老天爷指定的,而是你们自己猜的么?”
钟无期立刻瞧向了北齐帝,那老奸巨猾的人只管闭着眼睛,哪里能帮得上忙?他又看向了宗政钥。
“我在问钟大人话呢,您何故一直瞧着旁的人。莫非……”她地笑着说道:“你方才那一番说辞是旁的什么人授意的么?”
这话一出口,哪里还有人敢开口?任谁也不想坐实了她口中那个授意的旁人。
“自然是不会的。”钟无期尴尬的笑着:“您要是非得这么理解,也没有错。”
他做了一辈子的油条,到了今日才发现往日里练就的那一身偷奸耍滑的本领完全就派不上用场。
“那是不是说,只要我找到了一个更合适的人选,我夫君就可以回家了?”
“怎么可能!”宗政钥冷声说道。
唐韵瞟他一眼:“太子殿下,我并没有在问你。”
宗政钥:“……。”为什么每次见到这个女人都能惹的他一肚子的怒火。
“钟大人。”唐韵冷声说道:“我在问你话呢。”
钟无期再度擦了擦汗水:“算……是吧。”
“好。”唐韵收回了迫视着他的目光,声音也柔和了几分:“说起来还真是巧了呢。”
女子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淡淡说着:“要说至亲,后宫里住着数十位皇子公主,哪一个不是皇上的至亲?要说至贵,当然首推皇上。”
“你在胡说什么。”宗政钥喝道:“父皇怎么可能自己给自己做药引?”
“殿下急什么?末将话还没有说完呢。”唐韵慢悠悠说道:“至贵之人首推皇上,但这人怎么都不可能是皇上自己。那么便只能找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了。”
“我师父说到底,那可是个外人呢。”
话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唐韵盯着自己晶莹如玉的甲贝,唇畔的笑容若隐若现。听话听音,她相信这话大家一定听得懂。
“你……。”宗政钥觉得自己平生所学的任何语言都不能够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钟大人觉得,这个人该是谁呢?”
“呵呵……呵呵。”钟无期觉得这身衣服真是不能穿了,怎么就湿的如同从水里头捞出来的一般了呢?
“这个……臣真的不知道啊。”
“那么皇上以为呢?”唐韵一双妙目朝着北齐帝扫了过去:“您觉得这个至亲至贵之人到底是谁?”
“自然是乐正爱卿。”
所以说,做了皇帝的人不仅要王八之气侧漏什么的,装傻的本事更得是一把好手。该听不懂的话一定不能听懂。
“皇上您忘记了一个人呢。”唐韵也不生气,笑眯眯说道:“末将觉得我夫君怎么都不及太子殿下尊贵呢,也不及殿下与您亲近。”
她眸光一分分冷了下去,你想杀了我夫君么?那么就不要怪我分分钟灭了你的儿子!
宗政钥抿唇,眼底之中却分明满是震惊。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唐韵找来替代乐正容休的人居然会是他。
暗影里的萧妩恰在此时抬起了头来,水盈盈一双柔媚的眼波在宗政钥面上飞快的扫过,却更快的再度低下了头去。没有人来得及瞧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一个神情。
“皇上怎么不说话?”唐韵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了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太子殿下是您的儿子,父子血亲自古以来便不容旁人僭越。如今的北齐除了皇上您便只有未来的储君太子殿下是最尊贵的人。没有之一。”
她呵呵笑道:“毕竟,北齐的江山将来可都是太子殿下的呢。”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良无害,显然半点都不因为自己挑拨离间煽风点火的行为而觉得羞耻。
唐韵眸色一动,她最后一句话无疑便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北齐帝的眼睛里头分明已经染上了杀意。
“皇上这么半晌都没有出声,可是也非常认同韵儿的话?觉得如太子殿下这般尊贵的人就该好好活着,所以……。”
“儿臣,愿意给父皇献药!”
唐韵话音未落便瞧见宗政钥直直跪在了龙床之前:“请父皇下旨。”
唐韵冷眼瞧着,宗政钥的态度很是真诚,半点都不似作假。于是她眯了眯眼,这人还真真是叫她意外呢。
在她的印象之中,宗政钥就是个为了皇权不择手段的人。为了他的地位任何人都可以牺牲。
这样的人,居然肯为了旁人来牺牲自己?她居然在宗政钥身上瞧出了父子亲情这种可笑的东西么?
北齐帝眸光闪烁,却是半晌无言。
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压抑而紧张起来。旁的人都还好,各个都是身经百战出来的。只苦了钟无期。
老头子本来年龄就大,为了叫自己显得仙风道骨与众不同一些,他身上的衣服穿的并不多。方才一番的惊吓早就湿透了,这会越发的不敢说话。时间一长叫冷风吹的觉得浑身的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终于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呦。”唐韵挑眉,她也没有想到这个老头子这么弱不禁风:“看来钟大人也知道自己选错了人,所以这会子去跟天神们解释去了呢。”
众人:“……。”
那人分明就是身体不支晕过去了,这种时候您还不放弃利用人家。这么没有同情心真的没有问题么?
“将钟大人抬下去吧。”北齐帝终于开了口:“你也起来。”
宗政钥抿着唇却并没有动弹。唐韵侧目,宗政钥这一手玩的可真是漂亮。舍了自己的命来换北齐帝的命,这么一来北齐帝刚刚涌起的杀意立刻就不见了。
这个局面可不大好呢。
“皇上,臣有更合适的人选。”
这一声来的毫无征兆,却相当的急切。刚听见声音的时候那人还在大殿门口,一晃神的功夫已经进了门。
之后便是沉重的噗通一声,有人重重磕了个头在地上:“臣未经宣召私自面圣实在是有不得已的理由,臣不能看着咱们北齐国祚面临着巨大危机不发声啊。”
唐韵侧目看去,陆丞相回来的可真快啊!
到底是如欢不尽心,还是说陆逊太怂。居然这么快就叫这老头子给摆平了么?
“皇上。”陆丞相郑重说道:“太子殿下是咱们北齐的国之栋梁,万万不可以让他受了损伤啊。”
唐韵半眯了眼眸,更好的人选?这老匹夫想要玩什么?他要是再敢提一句乐正容休,她真不在乎直接让北齐换一个丞相。
“哦?”北齐帝沉吟着说道:“你有更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