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无数次想象过嘉琪被烧后的丑陋样子,更精心排练过与他相见的场面,尽力坚强勇敢,可在病房在乍见到他,那早已扭曲的外表比那个女人还要触目惊心,我的心头好似被见到割扯的窒息,情绪如决堤的洪水奔流不息。
对视了许久,我数度张口,却发不出一个字来,只有眼泪不断地滚落进去,只让自己的心绪越发的不安稳,我有些后悔自己来看他,在今天这个时候见到他,他一定不希望我来的,遭遇了生活的捉弄,又遭遇了爱情的背叛,他一定很脆弱得,可是任何人都不愿在心爱的人面前展露出这样的脆弱与无助。最可恨的是,我们在这些灾难与背叛面前,都只是一个外人,看着他痛苦却无能为力。
他终于开口,咽如含炭火,嘶哑而颤抖:“你不该来见我的,我这个样子吓到你了吧?连那些看惯了生死丑陋的医生和护士看到我流脓的伤口都觉得恶心,那么你呢,一定想跑出去吐吧,而且这是一辈子了,再也不会恢复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轻轻摇头。
“一定是我做过的错事太多,所以老天 这样惩罚我,你靠容貌征服别人,老天就收走你的容貌,让人厌弃,你靠钱征服他们,老天就收走你的钱,让人背弃。”嘉琪说了几句话便气喘吁吁,我犹豫着上前去,手忙脚乱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却被他伸手打落,手拍着桌子叫道,“我就是这样不中用了,我成了废人,你们看我就像怪物吗?是不是?我这样的结局是咎由自取,你一定在嘲笑我,放着你们这样的女孩子不要,却要和她复婚,结果还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还不如死了算了,为什么我还要活着,如果是你,你愿意这样活着吗?”
“说句话,告诉他你爱他!”耳边有个声音响起,身后有股力量推着我慢慢向前,好像要撬开我的嘴似的。
我蹲在地上,捡着玻璃碎片,轻声问:“你让她下的毒,是吗?而且你早就知道她回头是别有用心的是吗?只是你没有想到我和温语也早有察觉了,起初我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迫不及待的动手,现在我明白了是你不仅要死,还想让她吞下自己的恶果。可是你也怕死,怕一个人去死,你多想找一个人作伴,一辈子不分开,在阴路上也相伴,那个人却不是我,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是吗?那些话,那些事情都是假的,是吗?”
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我抬头看着他,说道:“我多羡慕她,如果你愿意我和你一起死,我也可以给你下毒。”
欧阳嘉琪挥舞着手,将床头的东西打翻在地,说道:“不可能,没人甘愿陪别人去死,即使山盟海誓也抵不过一个现实。”
我能想到他的情绪会如此激动,从无数的影视剧中我也可以想得到,我甚至从那些人物的肢体与眼神中分析他们的内心感受,只是为了更好的我与他交流,可是此刻我却有些枉然,那些华丽的辞藻完全被抛之脑后。我紧握了手,玻璃碎片深深刺入自己的手心,又猛地拽了出来,血顺着手指便落了下去,落在明亮的碎片上,碎成了烟花。
眼泪也顺着脸颊落下,模糊的视线里,他的脸却清晰无比,这脸刻在了心里,骨髓里,再不可能模糊了去。我上前一步,问道:“那我可以自作多情的去认为你是舍不得死的人是我吗?或者你渴望是我,却又不敢相信你死后我会追随你而去吗?”
他鼻腔中轻蔑地哼了一声,低声说:“那你可真是自作多情了。”
“如果你真的想死,也无需任何人助你一臂之力的。只要用这东西深深的划过你的动脉,一切都会结束了。”我缓缓抬起手,将手心的尖锐的玻璃递过去,鲜红的血染满了手臂,“你看,就想我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很简单。来,我先死,我的灵魂会一直等你,如果你放弃了死亡,我会守护你一辈子,如果你死了,我们就一起离开。”
“辰曦!你干了什么?你,来人那,来人……”嘉琪即刻大叫起来,拍打着床,挣扎着要坐起来,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指着我,怒骂,“你们女人惯用的苦肉计,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吗?我不会信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即使我一无所有,即使我成了丑八怪,我也不会爱你的,你为什么在我活着的时候让我不安心,难道你跟了我三年还不够?死了也要纠缠我吗?”
我深吸口气,凄然一笑:“我说过,即使你是泥潭,我也一脚踏了进来,愿意被你淹没,为你溺亡。那些天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你的情话,你的怀抱,你的热吻都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
虽然他狰狞的脸显得冷酷而无情,但是他焦灼的双目告诉我他很担忧,不能动弹的双腿也开始了剧烈的颤抖,他在急切地盼望有人走来,救下我的命。但是他的话语却不肯让步,他说:“我真的不爱你,与你的那点暧昧不过是我一时兴起罢了,而你说的那些辰阳已经跟我说过,那都是你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
我从怀里掏出玉佩,问他:“那么这个呢?也是我的幻想吗?还是欧阳先生对女人总是这样豪气,一时兴起的暧昧就愿意一掷千金?可那和谷小玉的几年缠绵竟连一时兴起也比不过,还是那场婚姻也比我的暧昧不过?为什么她们都索求不得,你的前妻还要为了钱被你送你监狱当中?欧阳先生是糊涂了还是我的幻想?”
这一刻我倒希望玉佩能嗜血,即使榨干了我的血,只要能救嘉琪,我也心甘情愿的。可是它被包裹在血中,模糊不清的凤凰毫无生机,就好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经历了一场浴血奋战,命垂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