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季也要去看烟火吗?我们一起去吧。”
“不行,现在可不是看烟火的时候。明年一月我就要参加大学联考了,暑假学校有暑期辅导,出了一大堆功课,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今晚因为烟火的声音太吵了,我才走出来看看。没想到,在你家门口站了一个好像你的人,我才跑了过来。”
“是吗?美季明年也要上考场了?你已经决定要上哪一所大学了吗?”
“不告诉你。我头脑不好,考不上好的大学,为了避免让你取笑,我还是不说了。”
“才没这回事,大学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只是希望你能来华夏。”
“我也是这么打算,因为华夏有江叶哥在。爸爸也说,宿舍就请江叶哥帮我找。”
“好啊,包在我身上……”
我们两人正说话的时候,一只萤火虫拖着青白色的尾巴,从我面前飞过。
“啊,萤火虫。真难得,最近几乎看不到萤火虫了。”
“是从我家的池子飞来的。”
“你家的池子,你是说李家池?”
“嗯。前年有一位生物老师调来村里的中学,他以分组活动的方式,让学生进行萤火虫的人工孵化。听说他在之前任教的学校曾经成功过,而我们家的池塘附近正好很适合复育萤火虫,所以他来拜托我们,希望我们把场地借他……去年不是很顺利,不过今年非常成功。”
“哦,那么他成功繁殖了几十只……?”
“是几百只。萤火虫不太会飞,总是聚集在河岸边或树丛里。看上去就好像圣诞树一样,一棵树上布满青白色的光点。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我非常想看。”
“平常参观的人很多,不过,今晚有烟火表演,就没人来了。”
我们两人沿着通往美季家后院的细小通道而行,并肩站在土堤旁。
“喔,好壮观!”我不由得发出惊叹。稀微的月光洒在李家池上,映照出银色的细波荡漾,湖面上无数的萤火虫流窜飞舞,明灭的青白色萤光互相交错,罗织出如梦似幻的美景,让我为之炫目。
“土堤下面,有一个地方聚集了一大堆萤火虫,听说它们就在那里交配,看上去好像会动的大宝石喔。”
美季探了探脚,确定站稳后,走下大斜坡。我也跟着如法炮制。就在此时,我听到“啊”的一声惊叫,美季整个人滑落土堤,被夜露沾湿的草缠住了脚。
“怎么了?你还好吧?”我靠近蹲伏在地的美季,出声问道。
“好痛!我滑下来的时候抓住了草,手指好像被割破了。”
“哪里?让我看看。”
我抓过美季握紧的右手。中指的根部附近有血的痕迹,我拿出手帕,将它撕成两半,然后把美季的手指放到嘴里,把上面的血舔掉,再用手帕包扎,用力打了个结。
“你马上回家用红药水涂抹一下。太好了,幸亏没有大碍。”
“谢谢,江叶哥也一起来吧。”
“我?”
“你舔了我的手指,如果不漱口的话,大概会觉得很恶心吧?”
“我根本就不在意,因为是美季的手指嘛。倒是呀,你会不会因为我的嘴脏而感到恶心啊?”
我是一边笑一边说的,但她却瞬间垮下脸来。同时,“笨蛋!”激动的语言从她的嘴里冒出。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我有说过我觉得江叶哥的嘴巴脏吗?好过分!我讨厌这样!”
美季又哭又叫,突如其来地将我扑倒。同一时间,她的嘴唇抵着我,柔软的舌头狂扫过我的唇瓣。她吐出的粗喘气息让我的脸颊发烫。
“你觉得脏吗?你看,一点都不脏啊!”
终于,瞬间的激情过后,她将脸伏在我的膝盖上,肩膀颤抖,不停地抽泣。我对她又怜又爱,不知该如何是好,胸口仿佛要炸开了,到后来连我也热泪盈眶。美季!美季!我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一边紧紧地和她相拥在一起。
远方,烟火依旧砰砰作响,然而,我们周遭却一片宁静。阒静的夜里,只有成群的萤火虫拖着晕黄闪烁的萤光,继续跳着美丽得近乎悲伤的夜之舞……
事隔两个多月后,美季自杀了。故乡的哥哥打电话给我,告诉我这件事。
“是昨晚的事。那孩子为了准备联考,好像都读到很晚。每天十一点钟左右,她母亲就会端咖啡和点心到女儿的房间。昨晚差不多也是那个时间,她母亲敲了房间的门,却没有人应声,打开门一看……”
“美季已经死了?”
“唔,枕头边有两只装农药的杯子,她应该死得很痛苦吧?我接到电话后,马上赶了过去,不过已经回天乏术了。”
“没有叫救护车吗?”
“他们不想让别人知道女儿是自杀死的。把我叫去,是想要问我可不可以帮她开因病死亡的证明。”
“那么,哥哥你怎么做?”
“我拒绝了。毕竟她是死于非命,就算我们两家的交情再怎么深厚,我也不能帮忙伪造死亡证明啊。我跟他们谈了一个小时,才总算取得对方的谅解。大川家在村里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连警方也全力配合,尽量避免引起骚动。”
“她自杀的动机是什么?没有留下遗书吗?”
“唔,原因很简单。她父母告诉我,她是受不了联考的痛苦才自杀的,也就是所谓的升学压力。”
“美季有升学压力?别开玩笑了!”
一瞬间,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美季的头脑没有这么笨,凭她的实力,要考上大学不是问题,她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这件事。那么期待在华夏展开大学生活的美季,绝不可能因为受不了联考而自杀。不对,肯定有别的原因逼她走上自杀的绝路!
我想知道她自杀的原因。美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商量?两个月前,我们不是才在李家池的土堤上紧紧相拥吗?当时的美季把生平的初吻献给了我,抱住我尽情痛哭。我也紧紧拥着美季的躯体。当时的热火及激情难道也像在两人周围飞舞的萤火一般,终将消逝淡去吗……?
可是--
就在第二天下午,我收到美季寄来的信。从信里,我得知了真相。那是美季的遗书,在把信寄出的那天晚上,她走上自杀的绝路。
信里面说,她某天到一公里外的赤岩区去拜访同学,一起讨论考前冲刺的事。谈完后,她骑着脚踏车回家,却在半路上遇到年轻男子的袭击。和现在不同,当时路上来往的车辆很少,人迹罕见的乡间道路上只有一栋盖到一半的房舍。那个男的就躲在那栋房子里,寻找适合的对象下手。
信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文字,我一边气得发抖,一边读下去。
“当那个男的用尖刀抵住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要杀我。我吓得连声音都喊不出来,硬是让他给拖进那栋还没盖好的房子里。刚铺好的地板上,还散落着木屑和木片,我被推倒在那上面。”
接下来,她遭受了怎样的凌辱?美季在信里描述得很清楚。
对方逼她自己脱下裙子和内裤,只要稍一迟疑,他就掴她耳光,或是拿刀口对准她。那男的从口袋里掏出口红,边笑边说了这样的话:
“他说要在我身体的某个部位涂上口红。他说女人上下各有一个唇,总共是两个,我在这里亲吻一下,那么两个唇上都会留下我爱的印记。这个玩法很新奇吧?是我发明的哟。他说完后,将脸探向我的那里,我当下只想杀了他。可是,江叶哥,我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我已经死了一半。”
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而言,要写下这样的文字是多大的折磨?已经决定自杀的美季想要把真相告诉我,才会强忍满腔悲愤,拿起笔写下这一切吧。
在信里,她描述攻击她的男子长得很高大,看似大人,却只有十五、六岁,在他的右眼上方有一颗很大的黑痣。接下来她还写了很多话,不过,因为她的遗书我没有带在身边,所以没办法完整引述。其中的内容大略是这样:
“可是,请你千万不要以此为线索,妄想把对方找出来。因为,当时那个男的跟我说了这样的话:
--你好像把我的脸看得很清楚嘛。你尽管去报警没有关系,我无所谓。这个国家有一套叫未成年法的仁慈法律。只要你未满十六岁,不管你杀害或是强暴几个人,都不用接受刑法审判。这法律很好吧?哈,反正去观护所或感化院待个一年半载就会被无罪释放了。真是太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