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娇只当是自己头发上蘸了水,这时候滴了下来,才低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是一团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她心下一惊,手中的灯盏应声落地,这时候只瞧见一抹银白色的衣袍在眼前一闪而过,周天昊早已从梁上跳了下来。
紫燕原本就胆小,这大晚上从房梁上飘下来一个人,可不是让她吓了一大跳,正要喊出声来,周天昊只急忙开口道:“紫燕别喊,是我。”
谢玉娇方才瞧见他衣袂一翻,早已经猜了出来,又瞧见他伸出一只血手掌,那鼻子上红呼呼的一片不是鼻血又是什么,顿时又气又好笑,只拢紧了自己的衣衫,斜了他一眼道:“王爷好兴致,既然喜欢做梁上君子,那今儿就睡这儿吧。”
这时候谢玉娇身上只裹着一条汗巾,一双赤足站在青石板砖上,那脚趾甲染着丹蔻,如贝壳一样静静的贴在脚趾头上。周天昊只觉得好看极了,一时单膝跪了下来,从袖中抽了一方帕子出来,只伸手握住谢玉娇一只脚踝。
“你做什么?”谢玉娇看着她,脸色微微有些泛红。一旁的紫燕见这阵势,倒是识趣的很,只急忙弯腰捡了那熄灭的灯盏,两步并作一步往门外道:“灯灭了,奴婢……奴婢去外头找个火折子点起来。”
谢玉娇闻言,只越发窘迫了起来,这两个丫鬟也真是的,怎么一点儿护住的心思都没有呢?难道忘了到底是谁给她们散月银了不成?
“你有这闲情逸致的,先把你这一脸的鼻血擦干净一点。还有你这手掌……”谢玉娇低头,瞧见自己洗干净的脚踝上,早已被他握出了一圈血印子。
周天昊一时反应过来,只急忙站起来,从一旁的水缸里头舀了水在银盆中洗了起来,冰冷的水扑在脸上,那种充血的感觉也稍稍降下去了一些。谢玉娇见他低头洗脸,便悄悄的解开了身上的汗巾,那起放在一旁的亵衣亵裤穿了起来,可偏生她动作不如周天昊快,才系好了裤腰,正要系小衣袋子的时候,周天昊就抬起头来了。
谢玉娇是背着周天昊穿的小衣,因此只留给他一片光洁白皙的后背,一双胳膊背到身后,因为平常都有丫鬟服侍,反倒显得动作有几分笨拙。
过了半晌,两人似乎都沉迷在方才的那一场激吻中,周天昊这才抬起头来,挥手又擦了擦鼻腔中即将滑落下来的一丝热血,抱着谢玉娇走到一旁的屏风边上,扯了一件外袍,将她包裹在其中。
推门而出的时候,就瞧见紫燕手里执着灯,正等在廊下。
“你替我掌灯,我送娇娇上去。”
幸好这时候夜深人静的,徐蕙如房里的丫鬟早就睡了,平常在绣楼服侍的小丫鬟们,这时候也睡了,紫燕红着脸颊,在前头掌着灯,引着周天昊上去。
房里薰过了香,散着淡淡的气息,这几日已近伏暑,房里已经摆上了窖冰,这时候凉阴阴的。周天昊把谢玉娇放在了床上,瞧见她脚踝上还沾着他方才弄上去的血渍,只吩咐紫燕道:“你去大一盆水上来。”
紫燕应声下楼,心里跳个不停,去澡堂打水的时候特意在里头寻了一圈,除了方才周天昊滴下的那两点血迹,并没有瞧见别处也有,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又有几分羡慕谢玉娇。
不一会儿,水就打了上来,有周天昊在,紫燕乐的不在里面服侍。
按着谢玉娇以前的脾气,周天昊早就做好了要被她修理的准备,可今儿谢玉娇却没发火,只看着他握着自己的脚踝,轻手轻脚的擦去那上头的血迹。
谢玉娇并没有裹小脚,一双天足却小巧秀气,脚背上依稀还能看见粉色的血脉,有一种冰肌玉骨的感觉。
“你怎么今儿来了,母亲说这几天我们不能见面的。”
被人握着脚踝擦拭,谢玉娇再不怕羞,也觉得有些不自在。
周天昊擦好了谢玉娇的脚踝,却没松开,只开口道:“你才在这儿生活了多久,怎么满脑子都是这边的规矩了,按理说你迟早是我的人……”
周天昊说到这里,又觉得身上要起火了一样,只松开了她的脚踝,站起来道:“我就是想你了,又怕你娘知道,所以才偷偷的进来,你要是不欢迎,我这就走。”
“哎……”谢玉娇不过随口一说,如今见她要走,只急忙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半披着的袍子就落了下来,那一身春光只刺伤了周天昊的双眼。
周天昊只拎着袍子将谢玉娇抱在怀中,蹭着她肩头细嫩的皮肤,声音粗哑道:“你在这样折磨我,我可要劫色了。”
谢玉娇闻言,脸颊越发就红了起来,双手抱着胸口任由周天昊抱着,想了想只开口道:“再忍两天,怎么劫都随你?”
“你说真的?”周天昊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的反问道,想了想又道:“反正到时候你反悔也没用。”
谢玉娇听了这话,倒是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一时间倒是有些后悔了。
一时间谢玉娇穿好了中衣,又喊了紫燕悄悄的沏了一壶茶进来,两人一时也没睡意,就围着烛火闲聊了起来。
谢玉娇从五斗橱里头将徐氏给她的那一个紫檀木匣子拿了出来,推到周天昊跟前道:“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随便自己留着,还是给你那个皇帝哥哥。”
周天昊只狐疑的打开匣子,这时候房里烛光昏暗,他打开只瞧见是一叠纸,便随意拿了一张往烛光下一摆,只吓的手颤了一下,差点儿就把那银票给点着了。
谢玉娇便娇嗔笑道:“你悠着点,要是烧了,你可赔不起。”
“这……这么多……你数过没有?”周天昊往那匣子里看了一眼,脸上的神色倒是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数学不好,只怕数不清,你拿回去慢慢数吧。”谢玉娇抽了周天昊手中的银票,放进了匣子里头,特意又去抽屉里找了一把钥匙,将这匣子锁上了,推到他面前。
“我头一次知道自己居然这样值钱,这种卖身的感觉,好不真实啊……”周天昊喃喃的说完,只看着谢玉娇道:“有种抱着款姐的错觉。”
谢玉娇扑哧笑了起来,见周天昊一脸没正形的样子,只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脑门道:“这不是错觉,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姐的了。”
周天昊闻言,顿时眸光一闪,嬉皮笑脸道:“那咱今晚就洞房不?”
谢玉娇眉梢一挑,只狠狠的瞪了周天昊一眼,开口道:“楼下澡堂睡去!”
等周天昊下楼的时候,在外间守着的紫燕早已经打了一个打盹儿,因为绣楼后面的下人房并没有空房,且住着的都是小丫鬟,所以周天昊今儿还真的只能谁澡堂了,索性如今天热,谢玉娇让紫燕给他备了薄被铺盖,也能将就一晚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天昊趁着众人还没起身就匆匆赶回了京城。谢玉娇起来的时候,瞧见窗口上开了一道缝,一支半开的莲花从外头探入房中。谢玉娇摘了那莲花进房,让丫鬟找了一个白瓷花瓶养在了里头。
从二楼的窗户看出去,能瞧见谢家门口早已经来了抬嫁妆的村民,浩浩荡荡的排着长龙。
鞭炮唢呐声唱开了,第一抬的嫁妆在村民们的肩膀上抬了起来,从西跨院一路走到门口。
谢玉娇看着这些村民,心里忽然感叹了几分,若不是打仗,这会子来的都是年轻小伙子,哪里会有年纪大的人呢?也不知道谢家的那些银子,能不能在这乱世之中,稍微起哪怕一点点的作用。
谢玉娇正愣怔着,紫燕在楼梯上开口道:“姑娘,太太那边请你去用早膳去了。”
正房里头,徐氏刚见过了陶来喜,今儿送嫁妆的事情就是他安排的,因为路上要走整整一天,所以四更天的时候村民就都来了,这沿路上也都准备了队伍纳凉喝茶的茶棚,掐指算算这会子出门,等到城里的时候,大概也要酉时初刻了。
等大部队走上个十来里路的时候,谢家的马车也是时候启程了,到时候去了城里,正好也够时间准备好迎接的地方。刘福根在城里早已经包下了一个客栈,请了抬嫁妆的爷们儿们在那边喝酒消遣。
徐氏回想起当日嫁给谢老爷时候的事情,那时候从江宁县到谢家宅也有二三十里路,足足走了大半天,据说谢老爷怕耽误了吉时,头天三更的时候就已经启程迎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