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娇弯腰捏了捏宝珠圆滚滚的脸颊,原本想把她抱起来,两个人一起去前头瞧瞧的,可想着自己也不过才十四五岁的光景,还都细胳膊细腿的,就没逞能抱孩子。只牵着她的手道:“走,表姐和你一起过去瞧瞧,把那个黄头发歪果仁给赶走,好不好?”
宝珠听见谢玉娇这么说,原本委屈的水汪汪的眼珠子顿时就亮了起来,笑着道:“好呢好呢!表姐快带宝珠去。”
谢玉娇牵着她的手往外院猫窝那边走,只听小姑娘好奇的边走边问道:“表姐,歪果仁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谢玉娇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就哈哈笑了起来,从自己的荷包里头拿出几块剥好的生核桃来,递给宝珠道:“你看这里面有好几个果仁,你把最歪的挑出来,那就是歪果仁啦?”
小姑娘似信非信的看着谢玉娇,从她掌心中拿了小版块核桃仁,谢玉娇便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道:“你吃吃看,好吃不好吃?”
生核桃有一些涩味道,小姑娘大约是不太喜欢的,只吃了一小口,摇摇头道:“歪果仁不好吃,宝珠不要吃了。”
谢玉娇瞧她皱着的小脸,笑着道:“表姐房里还有拔丝歪果仁,一会儿给你吃,可好吃了。”
两人说着,已经来到的前院的某个小院落,谢家人丁少,不少房子都空关着,这儿平常也就是让下人来打扫打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了一只怀孕的夜猫,家里的下人没舍得赶走,一直在院子里留着,谢玉娇和徐氏知道后也都睁一眼闭一眼的。徐氏又是一个善人,还吩咐了厨房给猫儿弄小鱼吃,这一来二去的,大家也都知道主人家喜欢这猫,也就没赶走。前两天母猫叫了一宿,等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一窝四只小猫咪,虽然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长相却各不相同。
谢玉娇走到小院门口,果然瞧见大伟正坐在一张交叉板凳上,手里拿着画板,身边放了好些的瓶瓶罐罐的,就坐在离猫窝两米远的地方,虎视眈眈的看着那一窝的猫画画呢!
也难得这天气那么热,他就坐在大太阳底下,也受的住。只是这额头上早已渗了一头的汗出来了,在他们眼中,大约这也是为了艺术献身吧。
谢玉娇瞧见了,只转身吩咐跟着的丫鬟道:“去沏一杯茶来,给他送过去。”
今儿跟过来的丫鬟正巧是喜鹊,平常就挺能说会道的,见谢玉娇这么吩咐,便开口道:“姑娘还沏茶给他喝,好好的正经事情不干,坐在这儿画猫是个什么道理?难道我们家给他银子让他画的吗?”
谢玉娇闻言,只略略皱了皱眉,喜鹊见了后背却陡然觉得一冷,只急忙不吭声,转身就过去倒茶去了。谢玉娇见她跑得还算快,也不去说她了,只拉着宝珠的小手,两人从抄手游廊出去,走到大伟边上不远处站定了。
大伟转头瞧见谢玉娇带着一个小妞儿过来,被晒黑的脸上顿时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来,招呼谢玉娇过去看他的画道:“谢小姐,你快过来看,我这猫画的好不好看?”
谢玉娇拉着宝珠往前,宝珠却不敢,只躲在了谢玉娇的身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来,盯着大伟手里的画看。谢玉娇见她那个样子,就索性把她抱了起来,几步走到了大伟的跟前,指着那画道:“你快看,这猫画得像不像真的?”
宝珠视线在大伟的脸上扫了一圈,见他长的实在是有些可怕,还没来得及看那画猫的画,只忍不住哇一声哭了起来。谢玉娇见小丫头哭了,一时也略感无语,只好一边安抚宝珠,一边道:“宝珠乖,不哭了,咱们先回去,等歪果仁走了,咱们再来看猫儿好不好?”
宝珠哭得一把眼泪,听谢玉娇这么说,只一个劲的点头,谢玉娇看了大伟一眼,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抱着宝珠先走了。
喜鹊沏了茶过来,见谢玉娇哄着孩子要走,只不解问道:“姑娘不在留一会儿吗?奴婢沏了两杯茶过来。”
谢玉娇只随口道:“都给大伟送去吧,我不喝茶。”
却说徐氏和大姑奶奶去了老姨奶奶的小院没多久就先回来了,只留了老姨奶奶和大姑奶奶母女两人在那边闲聊。如今老姨奶奶稍微还能动两下,只半倚在软榻上,跟大姑奶奶唠嗑一些家常。
大姑奶奶瞧着老姨奶奶这房里放着窖冰,竟然比徐氏住的那儿还舒坦,只忍不住开口道:“我方才从正院那头过来,里面也没用上窖冰,听婆子们说,正院那边也只有晚上才用上窖冰,可见太太对你那是不一般的好,知道你伤着,怕你在床上躺多了热,这才一天十二个时辰的供着。”
老姨奶奶心中其实也受用,可她这张嘴实在不饶人,便随口道:“她敢不供着,不怕我跟她闹去,我这样谁弄的?还不是她那个宝贝闺女吗?还拿菩萨来吓唬我,这事情我寻思着好久了,菩萨怎么会给她托梦呢?明摆着就是诓我的。”
大姑奶奶一早也听说了老姨奶奶摔跤的原委了,如今从她口中说出来,只越发觉得好笑了几分:“我倒是觉得大姑娘说的有道理,这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你如今这样子,还不就是得了报应?”
老姨奶奶一时也没话反驳,瞧着大姑奶奶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便问道:“姓蒋的如今还打你吗?我怎么瞧着你精神头不好。”
大姑奶奶闻言,只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特别苦夏,什么也吃不进去,人也蔫蔫的,我还说过几天请个大夫上门看看,又怕家里人说我做见到怪的,也就没提这个事情了。”
老姨奶奶在床上病了这两三个月,好些事情也想明白了,想想也觉得自己这一般年纪了,真没必要穷折腾,如今自己好歹有个亲闺女还能倚靠,便一心一意只想让大姑奶奶好好的,就开口道:“还是请个大夫瞧瞧吧,你要是觉得家里不方便,正好过几天我这儿还要请大夫呢,你过来我这边,我一并让他替你瞧了。只要身子好了,到时候在生个男孩,你才算在蒋家能真的立足起来。”
大姑奶奶一味低着头不说话,眼底却有着几分泪意,想了想又道:“这又是何苦来着,分明不喜欢他,还要想着法子给他生儿子,做女人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老姨奶奶听到这里也是无话可说了,到底当时这个媒是她娘家的弟弟给选的,如今真的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大姑奶奶在老姨奶奶这边逗留到了未时末刻,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谢玉娇照例又吩咐下人,送了好些新鲜的瓜果蔬菜,又加了两匹刘福根孝敬进来的新杭绸料子,装了满满的一车,往蒋家去了。
晚膳的时候,就徐氏、沈姨娘还有谢玉娇三人在正房用膳。如今夏天日头长,吃过了晚饭天还大亮着,谢玉娇也不急着回自己的绣房,只在徐氏的房间里陪着她说话。
“我今儿瞧见你姑妈身上,又添了几处新伤,我也不好问她,看着可怜,只能时不时派人过去,长让她回来看看,也好避两天。”
谢玉娇听了只来气道:“打女人的男人猪狗不如,最近我也太忙了,等过一阵子,看我不收拾他。”
徐氏一听这话,反倒有些惊了起来,只开口道:“你要怎么收拾他?娇娇,你也可别插手这事情,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情咱也不好开口。”
谢玉娇也明白徐氏说的有道理,只是遇上这样的男人,要是不给他点教训看,这大姑奶奶还不得被打死?家暴这种事情,便是在现代,说的好听男女平等,可男人打死了老婆,还不是没用偿命吗?更何况是古代?只怕大姑奶奶便是被姓蒋的给打死了,到时候只怕也就跟死了个牲口一样,讨不来啥公道的。这事情,有的时候还真的是要以暴制暴的。
谢玉娇心里早已经生出了一些想头来,不过见徐氏这样担忧,便随口道:“我能有什么好收拾他的,无非就是让他把欠我们家的钱还一还,给他点颜色看,不然总不能让他以为我们家人好欺负,如今我爹死了,家里就没有人给大姑奶奶撑腰了!”
徐氏知道谢玉娇性子烈,脾气也大一些,所以听她这么说,总有那么些不放心,只又开口劝道:“你要是真的这么想就好了,其实那些银子要不要回来也无所谓,你爹爹在时就没指望过,只是巴望着他们家能对你姑妈好一些,我们也就算放宽心了!”
谢玉娇左耳进右耳出的把徐氏的话给听完了,瞧着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先回了自己的绣楼洗漱去了。
第二日一早,谢玉娇吃过了早上,就让丫鬟去请了沈石虎到书房里来,既然要给点那姓蒋的颜色看看,自然要把他们家祖宗几代都查得个清清楚楚才行。沈石虎听说谢玉娇找自己,一双黑黑的眼睛顿时就闪出了一丝光芒来,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随着丫鬟进去。
人还没走到二门口呢,只听见外头有老婆子哭哭啼啼的进来,谢玉娇在书房也没听见,等沈石虎进来了,才预备开口要说几句话呢,外头张妈妈只火急火燎的就跑了过来道:“姑娘不好了!姑娘不好了!昨儿姑爷把大姑奶奶给打了,谁知道大姑奶奶还怀着孩子呢!这下好了,孩子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