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娇原本怀着一腔的怒意责问刘福根,可如今细细分析了一下,忽然觉得那份怒意似乎消弭了不少。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她不明白,在这个只有冷兵器的时候,打仗究竟要怎么打?不就是活生生的肉搏吗?拿着无辜的性命,去铸就所谓的黄图霸业。
谢玉娇一想到这些,心中便多了几分叹息,周天昊走了,也许他说的对,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刘福根瞧着谢玉娇脸上的表情似乎淡然了几分,心下也松了一口气,只又把家里需要谢玉娇定夺的事情回了几项,便匆匆离去了。
征兵的事情告一段落,谢家难得也闲了下来。徐禹行自那日出门之后,便有两三天都没有回家,徐氏心里担忧,本想找了谢玉娇商量对策,有见谢玉娇这几日也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便也没有开口。
这日恰逢徐禹行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回来,徐氏便想借机问一问这事情,还没开口,就听徐禹行先开口道:“听说北边又打了一次败仗,朝廷又在募兵了,这一回是直接强制的,但凡家中有三个男丁的,都要出一个人去前线,幸好我们谢家宅这次没耽误了,不然可就有的麻烦了。”
谢玉娇听了这话,心里暗暗郁闷,她这穿越的朝代历史上压根没学过,所以自然不知道这一仗到底能不能赢,可是谢玉娇也知道,那些少数民族的人个个骁勇善战,从能吃饭睡觉开始就会骑马,在马背上人人都是精英,哪里像他们大雍的百姓,不过就会挥锄头种地罢了。
徐氏听了这话,只蹙眉道:“这个鞑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从我们小时候就一直跟着大雍打,怎么就跟打不干净的一样,难不成他们有三头六臂的?”
徐禹行之前逃难的时候,也险些遇上鞑子的追兵,那些人阴狠手辣,对手无寸铁的大雍百姓照样能下得了杀手,让边境上的老百姓们闻风丧胆。那些经历徐禹行不再想提起,便是听一下,还觉得有些后怕。
“这一阵子又陆陆续续从北边搬迁了好些大户人家过来,我听说京城好几户人家,这一阵子都在金陵物色宅府了。”徐禹行说着,只抬头看了谢玉娇一眼。前一阵他想出手两个宅院,价格也算适中,但谢玉娇觉得如今战况未名,还可以再等一阵子,或许还能卖出更好的价格来。
谢玉娇见徐禹行给自己递了眼色,顿时也明白了几分,如今谢家手上的宅院有十几处,若是等南迁的时候卖出去,那白花花的银子可就和滚雪球一样的送进们。可谢玉娇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又害怕起了南迁。若真的有那么一天,那岂不是说明,去北边打仗的人都已经守不住,死了吗?
谢玉娇安坐下来,端着茶盏,轻叩杯盖,缓缓开口道:“舅舅,咱们先前屯的那几个宅院,若是有人要买,那就卖了吧。”
徐禹行原本还以为谢玉娇会拒绝,在他看来谢玉娇就是那种敢于铤而走险赚大钱的人,如今北边形势这般紧张,弄不好迁都都是有可能的,可这个时候,谢玉娇却肯卖了,这也着实让徐禹行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谢玉娇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我私下想了想,不管怎么,这要是北边能守住,才是最好的,我们既是大雍的百姓,自然不想看到生灵涂炭,不到万不得已,这国难财还是不发了吧。”
徐禹行一早就知道谢玉娇是有大智慧的人,且在生意这一行上头,分得清清楚楚,如今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是让徐禹行敬佩不已。心道不愧是谢老爷教出来的姑娘,这般识大体又懂事务,更兼还带着一份爱国的情操。
“既然你也这么看,那我这几个月就把那些房子陆续出手吧。至于铺子,都是好的,就留着收租子好了,也算有个稳定的营生。”徐禹行一时心情大好,连干了两碗茶。一旁的徐蕙如见了,只笑着道:“父亲就不能慢些喝茶吗?姑母难道还舍不得给你沏好茶吗?”
徐氏闻言,只笑着道:“这茶都是今年茶园新送来的,算不得好茶,不过就是新鲜些,喝着爽口。”
徐氏想问徐禹行那件事情,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弟弟她一直拿他没办法,上回柳姨娘的事情弄成了那样,徐氏对禹行总觉得有几分歉意。
谢玉娇低垂着眉宇,抬眸瞧见徐氏那一脸干着急的模样,只开口道:“母亲,下个月老姨奶奶六十岁的生辰,母亲想好了怎么过吗?”
徐氏见闻,只忙道:“我还没想呢,虽不能大办,总也要摆一桌酒,稍微意思意思的,过两****和你姑妈商量商量。”
徐禹行听他们提起了大姑奶奶来,脸上便又多了几分正色,只开口对徐蕙如道:“蕙如,你先回房去,我和你姑妈有事情商量。”
徐蕙如只愣怔怔的站起来,往谢玉娇那边瞧了一眼,开口道:“表姐不走,我也不走,爹爹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女儿知道吗?”
徐禹行被徐蕙如这么一问,这脸上有顿时多了几分尴尬。谢玉娇稍稍瞧出了一些苗头来,只笑着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表妹我跟你一起走吧。”
其实徐蕙如知道徐禹行让她走开,多半也是为了那件事情,她虽然很想听,可还是徐禹行不让她听,她也没有办法。这要是谢玉娇也跟着自己一起走了,那一会儿连一个给自己带话的人都没有了,反倒更郁闷了。
徐蕙如便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俏皮,撅嘴道:“好啦好啦,女儿先走了,你们有事情慢慢商量。”
徐禹行瞧见徐蕙如走了,好歹又自在了几分,徐氏瞧着徐禹行那样子,便笑着道:“你还是老样子,一把年纪的人,还怕什么羞呢!”
徐禹行年少时是个书生,本就文静羞涩,后来的沉稳老练那都是经历了风霜之后,一点点的磨出来的,遇上这些感情上的事情,到底还是有些腼腆。
“那日蕙如跟我说了一些话,我这几日也考量了许久,如今蕙如大了,她在这儿住着我也安心,有些事情便也就随缘罢了。”
谢玉娇瞧着徐禹行那有些支支吾吾的话语,心里就想笑呢,只是对方毕竟是自己的舅舅,若真是笑了,到底有些不敬。
“舅舅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如何个随缘法?”
徐氏见谢玉娇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出来,只伸手假作要去打她:“你这丫头,还跟你舅舅玩笑起来了,咱这说正经事儿呢,你若是不想听,和你表妹一样,回绣楼去吧!”
谢玉娇这会儿已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开口道:“母亲着急什么,舅舅自己说的随缘,我们自然要问问清楚,这玩意我们会错了意思,岂不是耽误了人了?”
徐氏只一个劲摇头,徐禹行这会儿倒已不怎么羞涩了,他毕竟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本就应当有些担当的。
“姐姐若是有空,还请帮忙请个媒婆来,我……我愿意向谢家大妹子提亲。”
虽然如今谢家的下人对大姑奶奶还是以姑奶奶的称呼,但其实她是和离回来的,应当还算是谢家的闺女,而不是姑奶奶,因此徐禹行才用了谢家大妹子这个称呼。
徐氏见谢玉娇这么说,一颗心总算定了下来,恨不得立时就站起来谢天谢地的。谢玉娇见了,便捂着帕子笑了起来,她穿越到谢家来也有一年半的时间了,这会儿总算是又有了一件喜事了。
徐氏一个劲的说好,又急忙拿了万年历来看好日子。徐禹行捧着茶盏坐在一旁,想了想又道:“若是这事情定了下来,我打算打着她们去城里住。”
徐氏手指正摸着万年历的书页,冷不丁听徐禹行这么说,脸上到底生出几分不舍来,正不知道如何挽留,却听谢玉娇道:“舅舅只管按自己的意思去办,住城里也挺好的,如今生意都在城里,你两头跑着也累,既然有了新舅妈,就应该住在一起。”
谢玉娇虽然知道徐氏舍不得他们,可是谢玉娇清楚,这古代的流言蜚语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蒋家那对老东西也不是什么善茬,到时候若是隔三差五跑来闹个事情,依着大姑奶奶的性子,不被气死才怪呢!去了城里就安生了,宅门一关,什么流言蜚语都进不去,到时候再买上几个新的丫鬟婆子,那大姑奶奶就是正儿八经的夫人了。
徐氏听谢玉娇这么说,一时也只好收了自己的不舍,她好容易把这一门亲事给定下来,一切还是随着徐禹行的性子好了。
晚上的时候,徐氏便命丫鬟去请了老姨奶奶过来,打算两下里通好了气,就可以直接找媒婆去了。
老姨奶奶原本对这事情没抱几分希望,虽然心里惦记,可到底不敢说出口。大姑奶奶是个二嫁的,人徐禹行虽然也是鳏夫,但他好歹是个世家公子,身份上也高出了大姑奶奶许多。因此老姨奶奶只私下里点拨了大姑奶奶几回,见她还是一副不开窍的模样,心中只暗暗着急。如今见徐氏忽然请了自己过去,老姨奶奶一时也好奇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