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娘子大人,别跟为夫卖节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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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解围

身在权欲中心,岑湛从记事时,便被动地在各种阴谋诡计中挣扎,洗历,他深知每件事、每个现象背后,都有其相对的起因,然而却在见到这个女人起,他相信有一种不可解释,叫“无缘无故”。

内室外,季长安好像顶不住了。

他再拦一步:“娘娘,请恕微臣多嘴,皇上此时与姑娘正投机,请让他们再单独处处,毕竟皇上对女子如此上心的事,并不多见啊。”

“季卿不必紧张,哀家连姑娘的面都不曾见过,见见又有何妨?哪能哀家一见,就搅了皇儿正事了呢?哀家还有要事与国师商谈,时间不多。”华太后又迈上一步。

“娘娘,微臣……”

季长安话出一半,褶子耷拉一脸的大太监王赏跨来,拂尘在季长安面前一扫,冷声斥道:“世子爷,您阻拦太后见皇上,可是犯大忌讳的,您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

“王赏说的是,季爱卿遮掩着,不是里头有什么不能见光的事吧?”华太后脸色不善,气冲冲一拂袖。

季长安不敢再拦,忍着忧心,只好退到了一旁。

臭丫头,看你自己的了。

华太后带着疑心,加快步子走进内室,前脚刚一踏入,一个惶惶的声音叫道:“母后啊!”

一道人影从帷幔后跌出,面擦地呲出了一大截,华太后大吃一惊,失措地唤道:“皇儿!”

季长安与王赏一前一后奔向岑湛,季长安先手扶起岑湛,谨慎地在岑湛脸上抄看过去。

岑湛装腔作势地眯起左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华太后:“母后您一来可吓死儿臣了,儿臣真没用。”

“多大的人了,躲在帘子后做什么?”华太后心疼地责怪,赶上去瞧着他青肿的脸颊,“看你给摔的,做皇帝的人,怎能这般浮躁?”

“是是,儿臣刚才……”

季长安抹抹额上细密的冷汗,好险。

华太后恍悟,一转头看向帷幔,眼光忽厉,大声喝道:“给哀家出来!”

空气瞬凝,季长安的呼吸声略显滞重,在华太后落声后三个数的时间内,内室中鸦雀无声,紧张的气氛令人心慌。

每个人的目光在停在明黄帷幔后,那道微微突起的身形上。

那身形突然移动,向着太后这方向扑出,没抬头,就已经顺势跪倒在地,双手支在地砖上时,好巧不巧地,袖袋中的小人书滑落下来。

季长安眉头一拧,华太后与王赏的视线纷纷发直,岑湛非常不好意思地,露出了笑容。

“民女有罪,民女该死……”章庭湮一边磕头,一边去捡小人书。

华太后给了王赏一个眼色,王赏立马意会,上去一脚踩在了章庭湮捡书的手上,公鸭嗓子抻得长长:“太后面前,岂容你放肆?”

章庭湮吃痛,一手在王赏足底抗议,一手抬着王赏的脚,好减轻些重力,识趣地赔着笑脸:“民女奉世子爷命令,进宫讨皇上欢心,世子爷说了,民女不必讲什么礼义廉耻,只要能让皇上开心,怎样都行。”

季长安默默望天,大义凛然地,背上了章庭湮扣来的锅。

王赏一脸阴笑,抢走章庭湮护在手底的小人书,双手呈向华太后,华太后端正正地打开,霎时上火,恨恨地摔了小人书:“你身为女子,怎可如此不自爱,偷偷摸摸教皇上看这损人心神的禁书?”

章庭湮举头看着太后,表情认真:“可世子爷说了,民女进宫就是来勾引皇上的啊,与皇上一起看这书,也是世子爷的指点。”

华太后瞪向季长安:“可有此事?”

季长安勉强忍气吞声,脸色苍白:“是,微臣觉得,须下猛药,要极尽勾引诱导之能事,只要能帮助皇上,可以不拘小节。”

“刚才你拦着哀家,是怕哀家撞破他们在研究这个?你想多了。”华太后的冷峻平和了一些,又向章庭湮问道:“这书,是你今日带进宫来的?”

“不是,”事关人品,章庭湮连忙澄清,“这书是世子爷早前就送来给皇上阅览的,民女只是随手拿了一本,与皇上一道参详,内室中还藏了许多。”

季长安面无表情,气得。她倒是实诚。标准的卖主求荣特质。

“行了,”华太后揭过这事,对受伤的岑湛嘘寒问暖了一番,吩咐章庭湮:“哀家只给你十日时间,十日后,若皇上再无起色,你就等着身首异处吧,”

章庭湮心里一凉,仍然面不改色,叩头应道:“民女遵命。”

华太后冷着脸:“今日皇上受伤的事就算了,下回皇上再有半分闪失,你看着办,还愣着?为皇上擦药。”

“是!”

“不必送了,哀家还有要事。”华太后紧盯着章庭湮,眸光一闪,转身背去。

就在华太后一转身时,章庭湮分明看见她眼角溢出的浓浓杀意,那杀意如利箭,将她刹那间穿个通透。

“儿臣恭送母后。”

“微臣恭送娘娘。”

章庭湮没起身,闷头等到华太后在王赏的搀扶下走出内室,直到他们离开视线,还隐隐可闻两人的对话。

“这女子身上透着股邪性,怕是不好驯服,娘娘何不先给她一个下马威?”

“此事季长安全权着手,他定不敢让她再出纰漏。”

“皇上心善,奴才真怕皇上受她闲气。”

“且随他们去,十日而已。”华太后话尾,是个意味深长的叹息音。

章庭湮冷笑,可不是么,十日后不管皇上恢复与否,在华太后的最初的戏本里,她章庭湮都是一条死路通到黑,洞悉皇帝隐疾的,只要不是太后皇上的心腹之人,那必然是个死人。

估摸着华太后走远,季长安踢踢章庭湮,揣着俩手,一副大爷的傲娇容姿,“今后学着管好你这张嘴,你当太后不知这书的来历么?试探你的罢了,瞧你这没骨气的怂包样儿,要是以后出了什么变故,岂非是你第一个出卖主人?”

章庭湮起身,拍了拍根本没灰的膝盖,从容不迫,笑而不答。

在华太后跟前,她需要做的是表现圆滑与软弱,而不是展现傲气,对于一个败家娘儿们来说,她不需要任何人的骄傲,只有圆滑的,软弱的,她才会觉得自己可堪控制,能把握在她的股掌间。一如现在无所作为的皇帝,一如恃宠而娇无恶不作的国师,一如那帮看人脸色,时时揣测朝廷动向的臣子们。

“嘶——”岑湛怨念着脸上受伤,惺惺作态地往章庭湮那边靠去,“朕方才为了帮某人演戏,造成俊颜二次伤害,这责任归谁?”

“他(她)。”季长安和章庭湮同时指向对方。

元星宫。

章庭湮剥了只煮蛋,在岑湛的伤痕上轻轻滚动,时不时问一声:“这样的力度可还行?”“还疼么?”

“不疼,你手法真妙,小手真软。”岑湛勾勾唇角,蔫坏地笑着,嘴上没停,纤长手已经抚了上去,“长安诚然懂朕,这些年朕阅女无数,竟不知为何,唯你最得朕意。”

“是么?”章庭湮不置可否,不着痕迹扫去岑湛的手,眼中略含厌弃。

“你好像挺不屑来服侍朕的?”龙椅中的岑湛转了个身,正面对她,脸上不见喜怒,“朕与长安不计前嫌保下你,不见你感恩戴德,倒见你摆脸色了。”

章庭湮有些不解,保下她的条件正是季长安所说“只有这条路可走”的原因?

“是这样,”岑湛指指他脸上的伤,示意章庭湮接着拿蛋来揉着,重新倒靠在椅上,悠悠说道:“你那晚在天香楼跟朕的侍卫动手,这事让国师给阴了一把,说你是刺客,指侯府窝藏了你,母后于是派御林军包围侯府,一防你逃脱,二控制侯府。长安说你聪明,想必你也猜到了其中缘由。”岑湛舒服地享受鸡蛋按摩,凤目懒洋洋挑起,“刺客这事儿我和长安给绕了过去,不然侯府就脱不了身,但母后气愤不过,执意处决你,他也是不得已,才说朕对你挺感兴趣,推荐你入宫陪驾,解我心病。”

岑湛说得轻描淡写,但章庭湮仿佛看到了那睦隐在暗处的危机,每一帧都历历在目,每一步都足以致命。她对季长安,说没有感激是假的,当然是在他不封她武功、不喂她吃蛊的前提下,如今季长安于她而言,好听些叫互益,难听点的,叫利用。

“谢皇上隆恩。”章庭湮换下凉了的鸡蛋,又从水壶中取来一只趁热剥着。

“哎,”岑湛锁定她双眸,“你怎么不问问,朕得了什么心病呢?”

章庭湮迎着他,淡然回道:“皇上既然知道是心病,看来您对此病是知根知底的,所以在民女看来,不算病,请皇上也宽心一些。”话尾她嘴角一扬,有种别有深意的味道。

一国天子身患隐疾,关系着一国安危,皇上无嗣,意味着国祚动荡,甚至改朝换代。这个少年天子心态倒好,活得蛮潇洒滋润。

章庭湮嘴角浅浅的辙落在岑湛眼底,被他的主观意识放大千倍,竟然看得他身上一凛。

这双眼睛蕴藏着太多神韵,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他觉得那双眼,他终其一生都无法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