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拦着本殿做什么,我要出去。”宇文厉刚一踏出殿门,门边的侍卫毫不犹豫的拿出长戟,挡住了宇文厉的去路,惹得他没了好脾气。
“殿下恕罪,陛下吩咐让您安生养伤。”侍卫不卑不亢回答。
养伤?有什么伤需要养?宇文厉憋屈的想骂娘,随自己回来的几十人都被揽在皇宫之外,自己在殿中已经呆了两日了,他们竟然也没和自己联系,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退回殿中,站在空地上无助的看着上空,难道老天又给自己开了一道玩笑不成。宇文厉咬紧牙关,不,不会的,太子和老四都被关押了,父皇也病得不轻,那个位置只能是自己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匆匆回了寝殿,执起小狼毫,沾墨,提笔,柔软的笔尖在白纸上游走,不一会儿便是一副佳作。
“二哥看起来很忙啊!”冷不防外面一个低沉的声音随风而来,宇文厉惊吓的笔头一重,在末尾点了个巨大的黑点,抬头,见到来人瞳孔一缩,身子僵硬动弹不得,“你,你怎么来了?”
“二哥肯定好奇,四弟我不是应该在大理寺关着么?”宇文乾步如狂风,一把抢过桌案上的白纸,几个漂亮的小楷躺在其间,只是内容就不那么让人欣赏得来了,“事情有异,速来相救”,宇文乾难得用阴阳怪气的声音问,“二哥啊,你这是回了家,怎么说要人相救呢?”
宇文厉不知是气的还是害怕,身子抖得厉害,仿若脚下地动,他痛苦阴森的目光盯着宇文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似乎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自己被骗了?
想到那种可能,宇文厉身子颤抖的更厉害,用了全身力气也止不住似得。
宇文乾一巴掌就着白纸盖在桌案之上,他手劲本就大,一张黄花梨木的案桌似成了裂瓷,盛开的纹路有种优雅的错觉,“二哥,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身为宇文皇家子嗣,叛国不说,竟伙同外人窃夺国祚。亏我以为你再如何不济,再如何敌视于我,奢想那个位置,总不会丢了身为皇族的尊严,你现在和寻常小人有何区别,为了贪图富贵,竟甘心做别人手中的木偶。你真是愧对自己的身份,愧对父皇,愧对祖先。”
宇文乾的一通痛骂正促及宇文厉的心头弱点,当下暴怒而起,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知道我在东胤是如何过活的么?你知道我受了多大的罪么?你知道……”
“哼,我不知道,你那些算得了什么呢?”宇文乾云淡风轻一句,刺得宇文厉那点安慰自己是迫不得已的遮羞布都没了,“受不住你可以选择有尊严的死去,你如今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自己享受的借口。世上比你苦的人多了去了,战场的士兵谁不比你苦,我难道不比你苦?战场老子提着脑袋冲锋陷阵,你倒是好,把我辛苦保卫下来的国家拱手让人。宇文厉,若你真是忍辱负重,我倒是还敬你是个男人,可父皇问你的时候,你都说得是些什么话,你就不怕祖宗们听了骂你不肖子孙吗?”宇文乾从来没有那么愤怒过,这曾经是自己的敌人,却依然留着同样的血,为什么这人如此轻易的就叛国,他觉得羞耻。
宇文厉后退两步,后腿打到凳子,发出摇晃的响声,“你说什么?父皇?”记起那晚父皇探究慈爱坚定的目光,原来如此,他指着宇文乾哈哈大笑,破罐子破摔的放纵,“原来如此,这竟然是你们安排好的一场好戏,我和龙公子都被你们给骗了,哈哈哈……”
殿内的熏香不知什么时候灭了,打开的门让风冲了进来,灌入领口,身子微寒,“不,我们不知道,我们不过是想找出内贼而已,没想到找出了自己的兄弟。”宇文乾脸上笑的不甚好看,一手提着宇文厉的领子,把他拖出来,外面天光明媚,“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对手。”把人往外面一扔,“给我压下去。”外面把持出口不让宇文厉外出的侍卫像是得到了主人的允许,冲进来把人拉了下去,维余那不甘的笑声在森严庄重的黄墙内回荡。
宇文的牢房有两处,大理寺的牢房算是比较奢华的,只有王公贵族和特殊人士能享用,使用频率不高,所以虽然奢华却有股霉臭味。再说刑部的牢房,案别人的话来说就是建给老鼠住得,不见天日,运气好能透过天窗看到日升月落,运气不好,不知今夕是何年。
但他也有个好处,毕竟关押的人多,狱卒不见增多,所以便于劫牢,当然,这是相对来说。
齐敖也一个人住在靠后的一间牢房,靠后的墙有个一寸长的窗口, 能瞧见外面的天色,现在黑黢黢的,已经是深夜了,连牢中的狱卒都停止了走动,在外头打着瞌睡。
齐敖也摸了摸刻在石墙上的刻痕,已经十来日了,公子的人应该到了。他安心的半躺在唯一的床上,闭目养神。忽听得细碎的脚步声,他脸上咧开笑,猛地坐直身子,窜到大牢边上,一双眼睛泛着精光,听着脚步声急促朝自己而来,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他施施然起身,靠近牢房门,抬起头,面带熟悉的微笑,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齐大人这是在等人呢?”对方一口白牙在夜中似乎泛着釉色,脸上的笑不是自己在他身边时那种压抑的、隐忍的、温和的笑,这是一种似乎从内心发出的微笑,让人也情不自禁跟着笑了。
“太子说笑了。”齐敖也慢慢收拢僵硬的脸,偏着头,期盼的看着长长的通道,似乎一会儿自己的同伴就会一刀砍来,救出自己。
“齐大人别奢望了,你家公子派出的人,孤已经把他们请到刑部的刑堂了。”似乎是为了配合他说得话,中间的刑堂处传来一阵鞭子打在肉上的啪啪声,然后是不断的闷哼声。
齐敖也终于惨白了脸色,幸好夜色深,通道上的油灯灯光惨淡,才不至于觉得恐怖,“殿下说的话,齐某不大懂,齐某自认对太子忠心耿耿……”
宇文瑞似乎没耐心,打断对方的话,只说了几个字让齐敖也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你可知道景琅?”
宇文乾进了刑部,到了审讯堂,里面噼里啪啦的鞭打声不绝于耳,宇文乾面无表情穿过来,周围的狱卒恭敬得朝他行礼,“王爷。”
被绑在邢架上的人脑袋偏向一边,四肢被绑在架子上,足见点地,身上衣裳松松散散,应该是睡梦中被人抓过来的。鞭子生风,衣衫打出道道痕迹,青紫一片,鞭鞭不相重,冷风一贯,顺着那破烂的衣衫钻进去,让人打个冷战。
他嘴里嚷着胡话,似乎在质问为何对自己动刑。听到狱卒恭敬的声音,他好奇的睁开眼睛,一看,便再也闭不上了。“安亲王?”
“怎么?奇怪我怎的来了?”宇文乾不怕脏的拍拍景琅惨白的脸,“我特地带你的兄弟们来看你。”宇文乾拍拍手,身后的狱卒压着一串黑衣人而来,那些人面上闪着恐惧,看了景琅一眼又匆忙回过头去,一排人竟走了半刻钟的时间。
“怎么样?这份礼物可贴心?”宇文乾放下手,看了景琅面色变了几变,心情大好。
狱卒已经在前面摆好了两张凳子,宇文乾大步在一张大椅上坐下,对他们做了个继续的手势,“如果景大人有什么话要说,你们再停下。”
鞭子打在身上,景琅闷哼一声,全身火辣辣的疼,嘴被人堵上,只觉得鼻子缓不过气来。他奇怪另一张椅子的主人,忽的看到一件月华白衫徐徐走来,一双眼睛顿时成了死鱼眼,嘴里发出难耐的嘶哑声。
宇文乾丝毫不理会,偏头看向来人,“殿下,那人可是都招了?”
宇文瑞点头,接过宇文乾递过来的茶水,“四哥,老二呢?”
“别和我提他,那个王八蛋。”宇文乾气得极了,一嗓子出来,毁了他的教养。
宇文瑞干笑的咳了两声,挨着宇文乾坐下,“哥哎,他是王八,我们是什么?”
宇文乾瞪了他一眼,“来,吃点儿东西,这些日子都辛苦了。”说着拍拍手,德全带了一串人进来,香气四溢的御膳在这森森阴气的刑堂好像天外之物,连狱卒都吞了吞口水。
“各位小哥,先吃了再动手,”德全早成了人精,点着几个侍卫把东西挨着提过去,自己亲自伺候着两位主子。
太师椅前多了张高桌,德全把饭菜一一端上去,“两位殿下请用。”
宇文瑞瞧了德全一眼,笑道,“四哥身边的人果然不一般。”
“殿下说笑了,快用些吧!”又对着边上狱卒道了声随意,不客气的拿起筷子,食物的香气在里面弥漫开来,饿了两日的景琅喉咙动了动,身子的毛孔似乎都张开,好像能闻到点儿味道也行。
景琅闭上眼睛,脑海里满是宇文兄弟言笑晏晏的场景,做戏?这那样的亲密不像是做出来的,难道他们从一开始就被人给耍了?不然怎会连齐敖也和宇文厉也落在了他们手中。
公子还是功亏一篑啊,景琅失望的晃晃脑袋,那香浓的味道似乎让脑袋都活跃起来,身上疼的厉害,偏偏晕不过去。
吃饱喝足,刑堂里的饭菜香久久弥散不去,森冷的气息都被驱逐了几分。宇文瑞拍拍手,走到景琅身边,“想必景大人已经猜到了,难道景大人就不好奇吗?”说着他撤下景琅口中布团。
景琅动动僵硬的嘴,微微张合,“在下的确很好奇,殿下和王爷真是演了一出好戏啊!两位还真是兄弟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