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何时雾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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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阿迪丽娜(2)

顾淮今天有些不对劲,他平日就算不是陈季珽那种喜怒不形于色,也不至于频频失控。

尤其是听到林淼言语里对陈季珽的维护,他真的无法接受。

当年小玥出事后,她的父母急红了眼,而所有矛头又指向了林淼,在学校里也闹得很厉害。林淼被怀疑的理由是他,因为他,她和小玥形同陌路,又恰巧在见过面后,小玥跌了下山,昏迷不醒。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小玥的母亲坚持要起诉林淼。

而顾淮的父母因为他的关系差点和陈家断了往来,肯定不会为他们说话,他的话更没人会听。

他去见了陈季珽,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或许是因为知道陈季珽曾对林淼有意思,所以就那么做了,他希望他可以帮一帮林淼。

“你现在有什么立场来对我说这些话?别忘了小玥还躺在医院里,我为什么要帮她?”陈季珽当时是这么说的。

他记得自己被问得哑口无言,不过在他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陈季珽提出了条件。

“如果你以后不再见林淼,我可以考虑松松手,你能做到吗?”

“你真的可以撤诉?”他很怀疑,因为小玥母亲已经一夕之间变了另一个人,完全不讲道理了。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可看陈季珽却说得笃定。

陈季珽看他的目光像看一个无知的人:“你只能相信我。”

该死的,陈季珽说的都对。为了林淼,顾淮什么都愿意做的。所以,他在明知道林淼最需要自己的时候,却残忍地提出了以后不再见面的话,他也没告诉她自己和陈季珽之间的交涉,让她误以为他逃避负心,总比她官司缠身要好。

小玥一天天的不见好转,林淼斗不过他们的,光一个“耗”字就要浪费掉她最好的时光。

果然,不知道陈季珽用了什么手段,陈家撤回了起诉状,而这本来就是一桩证据不足的意外事故。顾淮原以为林淼会继续念完大学,然后按计划出国留学,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那他的选择也有了价值。

可林淼却突然消失在大家的眼前,没有参加毕业演出,没有交作品,连毕业都放弃了,走得干干净净的,谁也没再联系得上她,好像就从来没这个人存在过一样。

其实林淼那时候,母亲得了急病进医院,家里的积蓄之前都送去了陈家,以为有所弥补能让陈母罢休,剩下的也花得差不多了。房产都急着脱手,他们住在临时租的旧房子里。而所有的同学朋友,都渐渐远离她。

陈季珽找过她,好像有看看她过得怎么样的意思,因为之前去医院被那样羞辱过,林淼怕了也倦了,躲他都来不及,哪里肯见。

好不容易熬到她妈妈出院,她自己又病了,是心病,关在小小的房间里,不想跟人说话,甚至连声音都不想听到,她把自己关了起来,似乎这样就安全了,不再有指责谩骂,流言蜚语。

后来是她妈妈不肯放弃,找来了一个心理辅导师,才将她带了出来。可她仍然不敢面对现实,不愿看见像突然老了十年的父母,这才逃回了城里。

她那时的负罪感已经到了一个极值。

林淼不知道,在顾淮那里,原来还有这么一桩往事。

她原先听到陈季珽说信她,为她撤诉的话,还感动得不得了,而且还把自己……自己真是贱得可悲。人家不过是为妹妹抱不平,顺道抬抬手施舍点情意而已。这就是命。

“你不信我说的吗?我可以发誓的!”顾淮见林淼平静得有些瘆人,他抿抿唇苦笑,勉强控制了情绪,低声自嘲,“我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幼稚的以为这样就是对你好,其实大错特错!我比他更混蛋,我应该……应该无论如何都不离开你的。”

无论什么结果,是喜是悲都共同承担,这才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真正含义吧。林淼以前总将“甘苦与共”挂在嘴边,他很久才领悟出来其中的意味,她却不在身边了。不是他觉得对她好的,就是好的。

顾淮眼睁睁地看着她,眼泪默默流了出来,若不是唇上感到了咸的味道,他还没反应过来。男儿有泪不轻弹。

“你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在问她,也在问自己。

林淼垂眸,仍然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想,我一直想……想和你重新在一起的,但是……你恐怕不会愿意了吧?可我还要问一问的,如果那时候我没去找陈季珽,我也没对你说那些话,那现在我们还在一起的吧?”

“谁知道呢?如果的事,本来就不存在。”

顾淮语塞。

“那他的事,你知道多少?我不明白他怎么又缠上了你的,可是我怕你再受到伤害。那个许爱怡我也认识,见过几次,为人有些骄纵,若是他们要结婚,你……”怎么办?他很想说,林淼,你离开他,来我这里吧,我一直没有别人。他坚持陈季珽是威胁了她的。

“顾淮,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的。”林淼笑了笑,把剩下的半杯咖啡都一口喝掉,然后站了起来。

“既然都说了出来,那就都过去了,这些事你不要再放在心上,我们都应该放过自己。你也看到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林淼了,比你想象的要坚强。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没说再见,是怕再次见面,还是再也不见?只有她自己知道。

顾淮晃神,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呜呜震动,他不用看也知道是医院打来的。

他最后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件事了。

等小玥康复,林淼可以解脱,他也可以解脱了。

他们只是相爱,做错什么了?

林淼的镇定,在离开店门的时候全然崩溃,她捂着唇,依着记忆里的感觉去到大学城里的一个小公园,因为天还很冷,那里没什么人,她跌跌撞撞找了个角落的长椅坐下。

好像再多走一步就要倒下似的,在椅子上整个人蜷成一团,才敢哭出来。

是哭顾淮并不是抛弃了她?还是哭陈季珽对她的残忍?她已经分不清了。只知道在这里哭得再厉害,也不怕有人看到,其实她所谓的坚强是装出来的,她一点儿都不想坚强。

难受得想死。她情愿什么都不知道。

天空突然飘起了毛毛细雨。仿佛在回应她的心情。

林淼进门的时候,陈季珽正站在窗台边上,躬身摆弄着她的那盆绿萝,回头看到她回来了,就状似漫不经心地放下喷瓶,干咳了两下,声称:“是阿姨刚才走之前让我浇水的,你养的什么植物,伺候这么麻烦……”

林淼哑然失笑,他什么时候听过别人的指挥了?他好像对自己这盆小东西异常感兴趣。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在这样的时候居然还能笑出来,等意识到以后,她马上又收敛起来。

陈季珽刚才照顾绿萝的神情专注而温柔,在见到林淼时更加明显,但是有的时候他的温柔也有限度的,比如当他走近林淼,近距离见到她满头发的水珠时。

他突然沉了脸,林淼吓了一跳,以为他发现自己哭过了,可她刚才明明在超市特意买了瓶冰饮敷了很久,应该看不出来才对啊。

“你今天去哪里了?没带伞不说,怎么下雨也不知道避一避?瞧瞧都淋成什么样儿了?”他拍了她一下,转身就从橱柜里翻出一条干毛巾,也没递给她,立在她身旁亲自给她擦了起来。

被雨水打湿过的头发有些粘缠,陈季珽看了就皱眉,想到她刚刚才恢复的身体,索性就推着她到楼上浴室去洗澡换衣服。

林淼很顺从,不过至始至终没有告诉他自己去了哪里,因为她根本没想到他今天这么早回来的,他最近都忙到很晚,不知是应酬生意,还是应酬许爱怡。

其实不用顾淮特地来提醒她的。

滚烫的热水冲刷着皮肤,那种刺激感让人清醒,有些一直想不通的事情,也在疼痛中想明白了。

她和陈季珽用德语来说就是nicht m?glich,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等林淼洗好澡出来,看到陈季珽斜靠在卧室里她平常最喜欢躺的那张长沙发上,手里翻看着她早上搁在那儿的学德语的词汇书,旁边放了个插着电的吹风机。他朝她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跟前,低声说:“过来坐下,我给你吹头发。”

房间里都铺着地毯,原先是灰黑色的,后来陈季珽知道林淼不喜欢那么沉的色调,又让人换成白的,地毯茸茸的长毛,林淼盘腿坐在上面觉得很软很舒服,虽然是初春了,但是公寓一直没有断过暖气,她很怕冷。

吹风机“呜呜”地响着,陈季珽修长的手指在林淼的长发间来回穿梭,动作很柔很灵活,林淼拿着自己的手机,本来还想看两眼,却舒服得闭上了眼睛,等她的头发半干以后,陈季珽就换了柔风继续替她吹干。

“学得怎么样了?”他发现她一直都没开口说话,淡淡的态度似乎和往日不同,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可她若是在生气,根本就不会坐在自己跟前。总感觉奇怪。

林淼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这个很难学,我打算去报个班。”自学德语成功的人都是天才,而她不是。

陈季珽关了吹风机,轻声笑话她:“你到Basel以后还是得上语言班,之后才是入学考试,不过也不需要太担心,没那么难的。”他是觉得还好。

林淼有些恼,她这些日子可没有偷懒,几乎都在看书,忍不住回头跟他辩驳:“你又知道不难学了?”这是学一门语言,又不像买一棵青菜那么简单。

陈季珽失笑,拧了下她的鼻子,附身在她耳边低语:“我怎么不知道?我可是在德国住过两年。”他的眼神有些暗淡,“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重新靠回了沙发,定定地睨着她。林淼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她以前好像是听宝玥说过陈季珽曾在国外留学过,可并不清楚是在哪里,她也没必要问。

不过让她讶异的是,这个人会英语法语就算了,还会德语是怎么回事?老天是不是对他太眷顾了一些?太过无所不能,别的人真就没有活路了。

而且这么说来,这些天自己在这里念的那些蹩脚的调不准的词汇时,岂不是都被他当笑话看了?顾淮说得不错,这个人就不是好人!顾淮……林淼握了握拳,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当然有本事,还能封了她所有的路,还能叫顾淮离开她。

见陈季珽还要逗她,林淼冷哼一声,突然去掐他的手,仿佛是在借此发泄着什么,没想到反而被他反手抓住,轻笑着:“还敢掐我?我本来还想帮帮你什么的……”一把扯了她的手臂把她抱到自己怀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情绪不高,但是现在气氛不算太坏,他不想跟她在怄气里浪费时间。

他太忙,已经很久没跟她在一起好好说话了。

他把下颔嵌在她的肩膀上,握着她的手在翻她那本词汇,低沉有磁性的嗓音跃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字音,是她学了几遍都记不住的地方,用了最原始的方法,写中文标近似音。

林淼恼羞成怒,一直拍打着他不许他再说,他借机吻了她的发际,笑着说:“这么学当然难了,就是会说了估计别人也听不懂,我们家林淼不像这么笨的啊。”

陈季珽很少对她凶,严格上说起来他待她算温和的了,她曾见过他对陆翊发火的样子,非常生气那种,脸色深沉,实在太可怕。而自从她出院以后,他对她越发地好了,至于那个无缘的孩子,他一句都没在她面前提起过。不过也鲜少有现在这样近乎于宠溺的时候,我们家林淼……若是在今天以前,她只怕会沦陷在这份柔情里。他是个矛盾的人,有时像利剑,有时又似蜜糖,轻易碰不得,原来她对他的第一印象是对的。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在他温柔的背后又是什么,她无力再去探寻,也不想知道,她不愿意也不能再承受任何的打击了。

她也不打算再扯到从前,揪着不放,搞不好等他知道她见过顾淮就不预备让她走了。

他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用再多的温柔也不能掩饰这一点的。

“我本来就很笨。”林淼垂眸,如果不笨,自己就不会把日子过得这么糟糕了。

陈季珽忍不住叹气:“你就不会开口让我教你啊?比你报什么语言班不强上许多?用老人的话说,你就是艮,撞破头也不会喊一声疼。”他摸着她的头发,“什么话都不肯跟我说,何必呢?”

“那你呢,你不也一样吗?”

“你想知道我的什么,你问啊,你有问过吗?”陈季珽扳过她的身子,让两人四目相对,有些道不清看不明的情意在流转,“林淼,你今天又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累了,想睡了。”林淼拉开他的手,爬起来躺倒在床上。

陈季珽直觉地认为不能再让她这样逃避下去,次次如此,他们的关系永远止步不前。他有些心烦意燥,看了一眼蒙着头的林淼,薄唇抿得紧紧的。

这时放在几子的手机响起来,陈季珽看了一眼电话号码,拿着站起来走了出去。

林淼听着关门的声音,拉下被子自嘲地弯了弯嘴角,很多事情,真的她问了,他就会说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陈季珽进了书房,才接起那通电话:“是我,怎么了?”

“哥,我找不到顾淮了,他不肯接我的电话……”是陈宝玥,而且语气很急。

这时距她醒过来已有小半年,春节都过去了。

“你又在闹什么?顾淮不是小孩子,我也不是他的保姆,你找我没用。”可能是觉得说话的语气严厉了一些,陈季珽又放低声音,“他是自由的,宝玥,你以为这样能困他多久?”

陈宝玥哭得伤心不已:“不然我要怎么办?我现在变成这样,我只有他了。”

“只有他?那爸妈呢,我呢,我们什么都不是吗?”陈季珽的声音绷紧,“你要耍孩子脾气也得有个限度,大家对你已经很纵容了。”可陈宝玥完全听不进去。

“哥,淼淼在你那里吗?”她忽然问道。

陈季珽不知为何呵斥了她一声:“陈宝玥,你给我适可而止一点!”像是她的话触到他的逆鳞似的。

他的眉拧得紧紧的,宝玥从醒来之后就性情大变,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听话乖巧的妹妹了,时而无理取闹时而哀怨哭诉,大家念着她昏迷了几年,总让着他哄着她。

可她不知珍惜,因为康复情况不如预期的理想,更是闹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