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轶紧接上的一句追问,杜宇答不上来了,赶紧扭头向师父江瞳求助。
“也不会。如果是尸僵缓解以后,尸体关节会很软,被抛入锅炉时会因为尸体从蛇皮袋中被取出,以及被投进锅炉的受力方式不同而发生肢体舒展,不会保持尸体在搬运过程中所保持的蜷缩状态。这一点在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也得到了应证,尸体是半蜷缩的姿态,掉下去的孩子不可能把一个原本四肢舒展的尸体,一次性砸成蜷缩状态。所以如果要保持蜷缩姿态,只能是在尸僵形成期间就被扔进了锅炉。”江瞳回应。
“哦,在理。你看,门口那么明显的清理痕迹,明显就是被人事后打扫过,再印上戈康乐和房东的鞋印,凶手出于什么情况会打扫呢?很可能当时他们转移尸体的时候,留下了什么会暴露他们的痕迹,除此之外,我其实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袭击人怎么发现戈康乐跟松留群的关系呢?而且袭击人还能恰好就知道戈康乐会出现在那个奶茶店。约戈康乐的信息是从那个女主播的网络账号里发出的,事情和她肯定有关联,不过看她照片弱不经风的样子,不能有这么大能力搞这么多事吧。”单轶说。
“她不一定要做主力呀,负责打下手,比如清理犯罪痕迹和骗戈康乐来这里做替死鬼。”
“这个理论听起来挺合理,但女主播为什么要参与杀害松留群,又特意约戈康乐千里迢迢过来当替死鬼呢?”
“嗨,咱也别猜了,反正等辉哥他们把人找来问一问就会清楚,不过我觉得有一点一定可以肯定,女主播跟袭击戈康乐的人一定有某种关系。”
单轶和杜宇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案情,江瞳则默默地脱离了组织,独自向斜后方的卫生间走去。向卫生间去的一路上,她发现除了门口位置,房间内部的地面上,鞋印痕迹还是相当杂乱,地面也极脏,来到卫生间门口的位置,地面就相对干净了,她仔细端详了放在一旁的木椅,除了刚刚发现过的那些细节之外,椅子的四条腿根部还有一些被水浸泡过的痕迹,发现这个细节,江瞳走到卫生间内,看到与洗脸池相对的位置的地面上,清晰可见四个排列四方的方形印记。
通过房间里的各类迹象,江瞳脑中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年打开房门,被凶手一拳击倒,昏迷中被绑在了椅子上,抬进卫生间。凶手把洗脸池堵上,放满了水,把少年的头反复按进水中,少年不住挣扎,但身体被紧紧束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无奈忍受着痛苦的折磨,直到被耗尽最后一息性命。
想到这里,江瞳又从卫生间里退出来去看门口的椅子。
“怎么在这儿发呆,有什么新发现么?”江瞳对着椅子出神,单轶走来问她。
江瞳的思绪被打岔,回神过来指着椅子腿说:“你看,椅子前腿上的痕迹是什么?”
单轶听话,立即趴下身子,定睛去看,这才发现在椅子前腿靠内侧的位置,都有一些类似绳子缠绕的印记,他当即说:“这是被绳子勒出来的痕迹,从纹路来看,应该是尼龙绳,原来凶手绑人用的是尼龙绳。”
“嗯。”江瞳答应一声,又抬头环顾整间屋子,发现杜宇不见了,于是问:“杜宇呢?”
“他说下楼在巡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单轶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说。
“房间里你复查完了么?”
“嗯,查完了。”单轶点头,“正打算再去戈康乐受袭的巷子里看看,你还去吗?”
“嗯,走吧。”江瞳说。
单轶、江瞳从作案现场出来,刚下到一层,还没出楼门,就看见杜宇满脸兴奋地冲他们跑来,指着楼门外那堆乱七八糟的杂物说:“我找到装尸体的蛇皮袋了!”
杜宇领路,三人走到小区空地上那堆堆得几乎有一人高的杂物边,杜宇指着一堆硕大的、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说:“这些蛇皮袋,把里面的东西都抖搂出来,不是正好可以用来装尸体吗?而且你看,旁边那堆被散放的杂物,很可能就是从装松留群尸体的袋子里倒出来的。”
单轶立即上前,蹲下仔细端详了一下满地的蛇皮袋,喜道:“小杜子,你真是开窍了,这次记你头等功。”
“那是自然,我多么聪明伶俐。”杜宇被夸奖,马上感到飘飘然起来,这时旁边的江瞳也有了新发现,说:“单轶,你看杂物后边好像有块布,上面有些发红痕迹。”
单轶听话,把江瞳所指的布拖出来,看了一下说:“很可能是血迹,都带回去检测,今天收获不少。”
“凶手也太随意了,作案工具就这么随意取材随意丢弃么?不过凶手用来绑人的绳子还没找到,是不是被藏的比较深?”杜宇说着扒拉起杂物,因为里面有些金属物,被杜宇一翻,相互碰撞发出了“叮铃哐啷”的响声,杜宇持续翻找,杂物堆就持续响,噪音不一会就引来住在一楼的居民开窗喝止,三人急忙赔礼道歉,停下了扰民的证物寻找。
不过,他们却不仅仅是单纯为了不扰民,而是当一楼人打开窗户嫌他们吵的瞬间,他们意识到了一些可能被遗漏掉的信息,于是,三个人立即回去单元楼里,敲开了那家居民的门。
“您好,我们是警察,在您家楼上发生了一起命案,希望您能配合我们回答几个问题。”单轶亮明身份,说。
“诶呀,你们这些警察烦死人啦。白天不是已经问过了吗?这会又来,烦都要烦死啦!本来楼上死人就够晦气的!”开门的是一个样貌精瘦的大妈,她开门不耐烦道。
“不好意思大姐,我们也是职责所在,没有办法,领导催促我们快点结案。您看您长得这么面善,肯定是个热心肠,就帮帮忙吧,我们保证,问完这次,下次绝不轻易再打扰您了。”杜宇上前陪笑脸道。
大妈一看门外三人认错态度很好,再加上杜宇给她灌的一通迷魂汤,于是态度略有缓和道:“行吧行吧,有什么问题你们问吧。”
“谢谢大姐,请问门外的杂物是什么时候堆那儿的啊?”单轶问。
“老早啦,楼上有一家搞装修,这些东西都在这堆了半个月了也不处理,一点公德心都没有。”大妈抱怨,说“上周还有人半夜三更的在这翻东西,吵得我都睡不好觉!”
“上周?您还记得具体是上周几吗?”江瞳问。
“周五呀,那天我刚睡着,就听外面叮铃哐啷的,本来我入睡就困难,好不容易睡着就给人吵醒了,所以我就起来开窗去骂,一眼就看着个人头在那堆杂物后面,愣了一下,就立即闪开了。所以住一层就是不好,旁边大学开学的时候,那些学生就够烦人了,好不容易遇上个暑假清净点儿,还被楼上那家丢的装修垃圾招来个贼……”大妈絮叨道。
“您还记得当时是几点吗?”江瞳打断大妈的絮叨问。
“那么久的事情谁记得啊。”
“那您平时睡眠规律是?”江瞳引导。
“我平常都是十一点上床啊,能睡着起码都得努力一个小时,所以说我睡眠不好啊,那贼真的太可恶了,搞得我那天直到凌晨三点才睡着。”大妈说。
大妈说到这里,现场三个人心里也有数了,当即谢过大妈,离开了小区。
“看来松留群的死亡时间不是周日晚上,我们之前的推断有错。”回到车上,江瞳说。
“嗯,有可能周一上午松留群去还过书,也只是通过图书馆的记录确认,并没有人亲眼看到松留群出现过,很有可能还书的人是凶手的其中之一,更有可能就是袭击了戈康乐的那个。”单轶附议。
“绳子估计找不到,应该是凶手随身带来的。不过如果凶手真是从这里的蛇皮袋装尸,就可能反应了凶手当时本来并没有打算要弄出人命。”江瞳说。
“嗯,有点道理。用那块布擦地则可能是他们在转移尸体的时候,不小心在地上落下的什么暴露身份的痕迹,于是用布把地面擦干净。”单轶疑惑。
“从那堆杂物的堆放高度,取蛇皮袋的人不低呀,起码有一米七以上。”杜宇接话。
“这是个好兆头,这样,咱们分头行动吧,你们先把刚刚搜查到的证物和消息带回去,我自己再去戈康乐受袭的巷子查一遍。”单轶提议。
意见统一,单轶中途下车,独自去了巷子,江瞳和杜宇则回了专案组。
到了专案组,江瞳、杜宇把最新发现的线索进行了同步,同时侦查组那边的调查也同样获得了。
问甜甜和百里没能把希佳乐带回警局,因为她已经在第一次被传唤的次日离开了她的住所,从她所住的小区附近监控录像来看,她只身拿着行李登上了一辆私家车,从此行踪不定;不过没抓到希佳乐,侦查组还是有了别的收获,得意于余关的技术发力,再结合一些监控录像的综合判断,侦查组找出了她的那名金主“为伊消得人憔悴”。
“为伊消得人憔悴”真名叫胡岗,38岁,本地人士,从商,颇有一些经济实力,半年前通过网络直播认识了希佳乐,随后因为垂涎于希佳乐的美色,对其展开了猛烈的追求,由于他本人长得玉树临风,又加之多金阔气,很快就赢得了佳人的放心,三个月之前,他就开始频繁的出入希佳乐的住处。
至于为什么会抓胡岗呢,主要是对方的身高特征与他所穿的鞋号尺码,跟袭击戈康乐的人完全符合,另外按照他和希佳乐的亲密程度,获取对方的网络账号,了解松留群跟戈康乐之间的关系,以及控制或装作希佳乐的身份约戈康乐现身,是没有任何困难的。
然而,虽然案件终于纳入了新的嫌疑人,有了新的进展,却同时带来了新的问题:如何证明胡岗的杀人嫌疑,胡岗的杀人同伙和杀人动机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