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交界时,天气的变化总是摇摆不定,让人无章可循。亦如罪恶蛰伏在人们琐碎生活的方方面面,但却永远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把它从其中剥裂分离一样。
经过连续三起命案的轮番搅扰后,正义的捍卫士们又获得了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不过即便是不需要忙碌在重大要案的最前线,后方也还是有一些工作琐事需要费心操持,而省厅法医部后方当下面临的头等大事就是——给解剖室搬家。
为了改善法医的工作条件,同时便于各类刑侦案件发生后的统一工作安排和资源调配,省厅拨专款在市内建立了一个独立的法医中心,今后法医日常办公和尸体解剖两类工作,再也不用来回费劲两边跑,把大量耗费在路上,节省出时间可以做更多有意义的工作,从而达到最终提高工作效率,促进破案率获得实质性飞跃的目的。
只是虽然从长远打算,独立的法医中心离司法鉴定中心的距离缩短到了步行可以抵达的程度,未来法医们的各项工作以及证物送检是方便多了,但短视来看,搬家这件事情,无论从什么角度和时间来看,都是一个十分费力又费脑的工程。
与普通人搬家不同的是,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法医的解剖室里有很多涉及到解剖辅助的精密仪器,这些仪器都十分昂贵不说,每定购一台都需要等待很长时间的生产周期,而这些等待的时间里,很有可能就会造成一些关键案件的侦破延迟,所以在搬运的过程就要求搬运人员打起十二万分的谨慎,具备百万分的责任心。当然,这也就是说,把这些“宝贝”交给普通的搬运人员,是绝对让人放心不下的,于是没有人可以代劳,就只能由平时拿惯手术刀,做精细工作的法医们自己亲力亲为。
而且解剖室内搬家以后,不光是把东西搬过去就结了,法医们还要按照工作时需要使用物品的摆放习惯进行解剖室内部的器物整理,这么几天下来,法医们的一面费力搬运一面劳心整理,简直比处理了好几具尸体都还要叫人心力交瘁,以至于参与搬家的法医都不由地觉得有些精疲力竭。
“诶哟,我这老腰,动一下就嘎吱嘎吱响,估计再这么折腾两天,就得要提前报销了。”杜宇双手支着自己又酸又疼的腰杆,伸展了一下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直立过的身体。
“小杜子,我看你啊,就是缺乏锻炼,这几天大家活干的一样多,谁都没喊苦,就听你在那儿叫了。平日里验尸,你腰一躬几个小时,也没听你抱怨。”法医中心唐法医听杜宇又在抱怨,开口打趣他说。
“这可比验尸要累多了,验尸的时候靠的是专注力。而且我也并没抱怨啊,我只不过是可怜可怜我这命途坎坷的老腰。你别瞎说,我多么任劳任怨,咱们这里的老实人我喊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杜宇巧辩道。
“是吗?待会你师父来了,你敢再重复一遍你刚才自我彪炳的话吗?”另一个法医在旁边帮腔,偷笑。
“那有什么不敢的。我确实是任劳任怨嘛。”杜宇自我感觉良好。
“那就去把外面剩下的几个箱子都拿进来吧。”实际验证绝对不能在背后谈论人,杜宇刚挺着胸脯说完大话,就听门口那边传来了江瞳吩咐他干活的声音。
“呃……师父……这几天我尽搬箱子了,再搬下去,我的脊背就弓成虾米了……”杜宇回头幽怨地看着自己狠心的师父。
“那也没有办法啊,这儿就属你最年轻,而且我不也帮你搬了好几个箱子吗?就剩最后几个了,赶紧弄进来收拾完得了,再拖下去,万一出个什么案子需要解剖,反而搅得手忙脚乱。”江瞳不留情面,抱着一个箱子走进室内开始拆封整理。
“可是我还在长身体呀,剩下的箱子里都是金属器具和液体药剂,死沉死沉的……我一个人去搬,好容易长起来点儿个子,又被压矮了多不好。”杜宇讨价还价。
“你再怎么长,也永远跟一米八差一大截,别废话,赶快去。”江瞳不耐烦,催促了一声。
“欸。”面对江瞳的不高兴,杜宇终于老实了,乖乖跑出门外,吭哧吭哧地把外面剩下的箱子逐个往里搬。
正在这时,解剖室里刚刚接通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靠电话最近的唐法医顺手接起电话,听了一会,放下,说:“又有案子了,在封县,江瞳,调度中心点名让你去,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什么案子?”江瞳听话,问。
“命案,在封县。尸体已经尸蜡化了,地方法医没有把握判断案件性质,所以需要省厅经验丰富的江科长下去做指导。”唐法医说。
江瞳不再继续发问,停下手里的整理工作,招呼了一声杜宇。
在听到江瞳招呼之前,杜宇灵敏的小耳朵就已经把所有信息听了详尽,还没等江瞳开口叫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手上原本忙碌的事情丢到一边,欢欣雀跃地跑去收拾起了勘察箱,只是江瞳却并不领情,她让杜宇先把没有做完的事情善始善终,由她来亲自准备出勘装备。两人迅速把各自负责的事物搞定,一同拎着勘查箱走出了办公楼。
江瞳、杜宇打开车门的时候,单轶已经先他们一步坐上了车。
“咦,轶哥,你也去吗?”杜宇看到单轶,露出意外的神色,问。
“嗯,据说现场被人细心清理过,痕迹破坏的很严重,所以让我也一起过去支持一下。”单轶点头。
“清理过?还细心?杀了人还能这么不急不躁,这凶手心理素质真好,那是熟人犯案啦。”杜宇惊叹,与江瞳一起坐上了车,系好安全带。车子缓缓上路,在车内人已经开始感到昏昏欲睡的时候,驶上了通往封县的高速公路,车轮快速疾转,承载着车身在浓云密布的天下驰骋。
封县是一座省内较为偏远的县级市,原本只是一个占地面积和人口数量都沦为平庸的小县城,但是因为进来几任领导班子都非常勤奋,发愤图强,小县城也在不懈努力下渐渐繁荣富强起来,才在一年前,顺利经过上级行政部门的层层考核,升级为县级市。
因为县城经济得到了发展,所以出现了原本居住在县城内的居民纷纷都“积极向上”,迁居去了更加繁荣的省内一二线城市居住,而大批县城周围的村乡人士,争先恐后地涌入城内,于是出现了封县城内,异常快速的人口流动现象。
不过,也是因为县城经济的飞速提高与相应配套设施的建设瓶颈不足匹配,所以城市内有一半的居住地和居住环境,都属于还没有赶上与整体经济状况相持平的状态。
案发地点是一个典型脏乱差,还四处飘着生熟羊膻味的破旧小区。出事的地方正好是一个符合城内大部分有房居民现况的出租屋,房主已经远迁去外地,将等待拆迁房子外租出去给从村乡涌入城内的人员居住的地方。
首先抵达现场验尸的是当地的警方,案情被发现的原因是住在案发房屋对面的房主从外地回家临时办事,每天出入楼道,都能闻到一股极其不正常的恶臭味,打电话又联系不到房主,于是就报了警。
封县负责法医工作的是包法医,在地方当法医,即好又坏,好的是在这种城市里每个人都彼此相识的地方,基本不会发生什么恶性案件,法医的配备只是相当于某些行政岗位,需要有人放在那里做个摆设而已;然而坏的是,作为一名法医,就如同救死扶伤的医生以及其他任何一类凭技术实力吃饭的职业一样,需要在不断实操和实践历练中积累经验,这样才可以提高业务水平,才可以继续谋求未来的职业生涯。
所以,当包法医相当于是毕业工作后几年,第一次走进真实的案发现场时,难免会出现一些露怯的心理,生怕自己的独立职业生涯首秀,会因为经验不足而办砸了。
江瞳、杜宇、单轶在门外穿好带来的全副隔离装备,还没走进命案现场,屋子里充斥的强烈刺激人胃肠神经的气味,就已透过三个人脸上带的活性炭口罩侵入鼻腔,那是一种夹杂着恶臭和酸臭味道的混合气味。这时,还能看到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屋内气味,而不断跑出来透气或呕吐的民警,所以现场调查的进度十分缓慢。不过也是托了这臭气的福,现场周围居住的居民们和闻风而来的其他闲杂人等,唯恐避之不及,也免去了平常案件现场总是有一群不明真的群众围观的困扰。
看到这种情况,杜宇二话不说,扭身就往楼下跑。
“你去哪儿?”江瞳喊住杜宇。
“我去拿防毒面具。”杜宇回话。
“别拿了,等尸体拉回去解剖的时候再用。”江瞳制止,把已经跑下大半层的杜宇又叫回来。
“平常看你没心没肺,没想到你还过的挺细。”杜宇回来,单轶打趣他,说。
“必须细啊,以前师父说过,法医要懂得保护自己,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杜宇理直气壮地说。
单、杜二人组贫嘴的时候,江瞳已经径自走进了案发现场,杜宇一看自己的师父已经先行一步,当即和单轶分道扬镳,各忙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