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检查尸体,江瞳和杜宇一起动手,拆开尸体解剖创口的缝合线。
“尸体尸斑浅淡,属于大量出血死亡的征状。”一边拆线,杜宇一边抖搂肚子里的理论知识,“创口上锐下钝,是单忍刺器形成的创伤特征,创口的长度两厘米左右,所以凶器刃宽两厘米。”
“我的杜大助理,能不能不要把尸检报告上面已知的信息全都背诵出来好不好。”单轶拿着照相机,在旁边发出抗议,“说点干的。”
“嘿!给你普及临床学常识,你还挑肥拣瘦的。”杜宇埋怨,“别胡乱打扰我跟师父的检验思路。”
“欸,好嘞,是我心急了。您说,我闭嘴,不搭腔了。”单轶欠身认错,赔笑道。
这时,江瞳扭脸瞄了一下站在外围的单轶,手里停顿了片刻,暗忖了一会,才又继续打开了死者的胸腔。
胸腔被打开,红白相间的肋骨和粉色的腹腔内脏展示出来,在第二根肋骨的下端出现了一个明显被刀锋削开的豁口,而且在豁口的尾部,还有几条细微的骨裂。这时,杜宇又开始在旁边发表感慨了,他说,“这把刀真够快的,骨头都给削开了,骨头撕裂,是因为尸检时候拔刀造成的吗?”
江瞳没有回应,安静地继续取下肋骨,直接将内脏裸露出来。江瞳取出了死者的心脏,观察了一下,然后打开心包,说,“刀从斜上方刺入心包,切入了左肺动脉,切口宽……”
江瞳说到这儿,突然顿住,把旁边的杜宇和单轶的注意力全部调到了她手里的心脏上。
“怎么了?”几乎完全同步,杜、单两人发问。
“主动脉壁上好像有二次穿刺的痕迹。”江瞳说完,立即将心脏拿到一边切开,用专用的放大仪器去观察左肺动脉壁上的刺痕。
当仪器的放大显示屏上显示出来,在主要的刺透痕迹之外,还有一个浅浅的,仅仅只是刺开血管壁外膜,刚刚进入中膜的刀尖刺痕。
“这会是尸检拔刀时候造成的么?”杜宇又问。
“不太可能,尸检前拔刀是有辅助工具的,而且为了保证尸检结果的可靠性,所有动作造成的情况都会有严格笔录,蔡老是老法医,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江瞳说。
“笔录上倒是确实没有记录说,拔刀造成了对尸体心脏的反复穿刺,但是蔡老对待这案件的态度……”杜宇作难。
“不论任何时候都不要随意怀疑自己的战友。”江瞳教训,说完,又回到解剖台上去看死者身上取下来的肋骨,这一次,她取用了放大镜做辅助观察,发现在肋骨消痕外端,有一处不太明显的缺口,这时候,江瞳开始陷入神思。
单轶看到江瞳突然之间看肋骨削痕看得出了神,觉得那肋骨绝对很有文章,于是举起照相机,迅速将肋骨上的削痕拍了几张细目照。
在单轶拍照的期间,江瞳放下肋骨,拿起一旁的尸检报告,发现在其中并没有心血取样毒化检验的结果,于是说:“杜宇,取点心血,送去实验室检验一下。”
“检验酒精含量吗?尸体都已经这么久了,而且又经过了解冻过程,就算有酒精残余,也早蒸发了。”杜宇说。
“不是让你检验酒精含量。”江瞳解释。
“哦,师父,您的意思是说,有人在给王守义喝的酒里放东西?”杜宇顿悟,立即提取了死者心血,离开了解剖室。
单轶听到这话以后,也似乎获得了什么灵感,放下摄像头,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检验完毕,江瞳把死者所有器官骨骼归位,重新缝合好尸体,对单轶说:“走,咱们去专案组。”
江瞳和单轶赶到市局的时候,为了不错过案件侦破的每个细节,杜宇把心血送到了实验室,同样马不停蹄地赶来跟他们会合。
专案会议开始。
又是一些熟悉的老面孔,只是这次专案会议的主持人不再是辉哥,而是由市局支队长丁洋亲自操刀。
“相信大家对金健健弑父案已经不陌生了。目前各界舆论对咱们的破案进度盯得很紧,上面给的压力也很大。同时作为‘清网行动’开始打响的第一炮,咱们一定要全力以赴,打的响亮。”丁洋动员陈词结束,换上江瞳介绍尸检复核情况。
江瞳使用快速回顾的方式,先将案件的基本情况进行了简述,最后着重讲解了她在案发现场以及尸检复核的几处关键发现:“第一、王守义被刺倒地的时候,肯定是俯面向下的姿势,而这种姿势,也正是最容易造成受害者来不及防御突然袭击的姿势,顺着这个思路推测,凶手应该在王守义正面俯身将整个上胸部暴露出来时,使用弹簧刀,一击刺入他的心窝。这种情况下,一方面凶手的得手率很高,王守义就算及时发现凶手的意图,也来不及防守,另一方面凶器刺入的角度也可以与实际伤口呈现的角度相符,那么,能够具备以上条件的对象,只能是一个,可以进入中心现场并且令王守义毫无防备的人,那么这件案件的作案属性,就可以确定为熟人作案;
第二、王守义倒地以后,肯定有第二个人进入案发现场将他由府倒的姿势翻面为仰躺的姿势,同时这人肯定受到了惊吓,跌倒在了地板上,一只鞋的鞋底留下了蹭痕,并且惊动了楼下还没睡着的大爷;第三、翻过王守义身体的人,肯定试图拔下那把插在王守义胸膛上的刀,所以造成了刀尖在左肺动脉壁上的二次穿刺。我推理,符合后两条条件的人应该是同一个,而且就是金健健。”
“嗯,金健健确实符合拔刀的动机,因为刀是特制的,又有编号,很容易就能查到他。可是为什么在你的整个推理过程中,金健健是第二个进入现场的人,而不是刺死王守义的人呢?地面上的蹭痕完全可能是在拔刀的时候造成的呀。”辉哥质疑。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但这案子是有目击证人的,别忘了,二楼的大爷,说他是在楼道上,俯脸亲眼看见了金健健逃逸的背影,而且楼下还有一个夜归的女人也是亲眼看到了金健健的豪车,我相信起码在这些细节上,他们的供词出入并不会太离谱,或者他们不太会发生误判。考虑到二楼大爷的行走速度,又加上他是从里屋听到动静,那么唯一可以解释,就是金健健在楼上跌倒以后,并没有立即逃离现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试图拿走他亲爹身上那把属于他的匕首,给了楼下大爷赶往屋外的时间。”江瞳说。
“可是楼下大爷的供词里还说,他听见金健健跟他生父一直在争吵,而且还大声喊了一句‘我要杀了你’,随后听到了有人倒地的声音,他从屋子里走出去,到楼道里看到了金健健的背影。”问甜甜打开笔录本,说。
“大爷估计根本就不可能那么清晰的听到楼上隔着一间屋子的话音,你注意到咱们去向他了解情况的时候吗?他的耳朵背的很厉害。”叶俞反驳问甜甜,说,“一个耳背的人,连面对面说话,都需要讲话人很大声,能听到楼上重物倒地的声音可能勉强可信,能清清楚楚听到楼上的争吵声?实在不可信。”
“案发当时可是三伏,人人家的窗子都是大敞着的,争吵的时候,人嗓门那么大,怎么会听不着?”余关反驳叶俞。
“你瞧瞧,又跟我抬杠不是?”叶俞略带玩笑说。
“我没跟你抬杠啊,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性啊。”余关说。
“不对,如果是这样,那地面上那滩血是怎么形成的?”杜宇问。
“都刺到心窝了,大出血很正常啊。”余关说。
“心脏被刺破以后没你想象的那么能出血,能形成那么大面积的血泊量,的确是需要时间的。”杜宇把头摇成拨浪鼓,说,“那么如果金健健是凶手,他在血液流出形成血泊的这段时间里,都在做什么呢?”
“房间里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单轶补充。
“所以,金健健不可能坐在一边看着王守义的胸口往外淌血,然后再过去把他翻过身来拔刀。”杜宇结论。
“对,别忘了,王守义死时的桌子上,有两个酒杯,两双筷子。”单轶又说。
“可是我们调查,王守义的人品很差,酒品更差啊,根本没有什么朋友,就连周围的邻居也跟他基本不走动,更别提跟他喝酒了。”余关摊手。
“不对,调查的时候,好像有人说,看见王守义死前不久,跟一个年轻人关系挺热络,有人看见他们一起在外面的饭馆里喝酒。”百里说。
“查出来年轻人是谁了么?”丁洋问。
“暂时还没有。”百里摇头。
这时候,会议室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一位办事员拿进来了一份实验室检验报告,杜宇当即起身迎接,谢过办事员后,打开报告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当即把报告递到了师父江瞳的手上,江瞳看了看,说:“王守义的心血检验报告出来了,报告指出,他的心血含有巴比妥类、苯二氮卓类、非典型苯二氮卓类成分,也就是说,他在死前,服用了具有安定成分的药物。”
“王守义没有吃安眠药的习惯啊。”余关说。
“所以安眠药只能是凶手携带进入现场,悄悄给王守义服下了。”叶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