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过后,潘阿姨把外婆说的写有老中医的坐诊地址的纸条给找了出来,交给江瞳母女二人,两个人虽然心里对外婆的小题大做不予认同,但也还是听话,分别提着包出门去了。
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母女二人坐上公交,抵达了一个处环境幽静,一般不是熟人,几乎完全不会找着的一个极不起眼的诊所。
江瞳和江妈从虚掩着的木门走进诊室,首先是一股浓重的中草药喂扑鼻而来,随即是布置得古色古香颇有八卦风水感的诊所候诊室,候诊室里没有护士,严格意义上,连个病人都没有,母女二人不禁诧异地对视一眼,心里均怀疑起了这个诊所的靠谱程度。正在她们暗下思量,要不要就此走人的时候,里屋里传来了一个人声。
“二位,是来看病的吗?”
江瞳母女听见有人说话,循声入里,看到一个发眉全白的老人,端坐在一张红木桌后,红光满面地看着他们微微笑道:“二位哪个先来看诊,请坐在这里,让我把一把脉。”
母女两人先是诧异,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那是一个身穿雪白大褂,看上去应该上了年纪的男性,然而却除了头发与眉毛之外,完全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她们判断这个人应该就是外婆口里所说的老中医了。略微迟疑片刻,江瞳先步向前,走到桌前,坐到老中医所说的位置,卷起袖子,手腕放到垫枕上,说:“我先来吧。”
“不急,不急,先记录基本信息。姑娘你叫什么啊?今年多大?”老中医发问。
“我叫江瞳,今年32岁。”江瞳回答。
“好。”老中医不紧不慢,展开一张处方笺纸,在基本信息上面填上了江瞳的信息,然后接着问,“你有什么不舒服啊?”
“我睡不着,多梦,偶尔会出现睡梦中惊醒的情况。”江瞳说。
“除了这些,还有哪儿不舒服吗?”老中医问。
“嗯……没什么了。”江瞳犹疑,摇头说。
“好。”老中医说完,伸手轻轻把在了江瞳的脉搏上,过了一会,说,“脉轻滑,起暗急。来姑娘,把舌头伸出来给我看一下。”
江瞳听话,张开嘴,把舌头示给老中医,老中医拿起一个小手电,在她的舌头上照着观察,说,“把舌头卷起来。”江瞳又把舌头卷起来。
“舌苔薄,白,舌尖发红。”老中医又说,边说边用笔在纸上写。
“大夫,我女儿是什么情况?”江妈听完老中医的说辞,沉不住气了,问道。
“没事,中医叫这个情况是阴虚,气血亏损,是长期劳累,睡眠不足引起的,吃几服药,调理一下就好。”老中医从容作答,手中的笔已经开始书写起入药的配方,写到一半他又抬起头,让江瞳把舌头伸出来给她看了看,然后又继续写,过了一会方子写完,说,“姑娘,你住这儿吗?”
“我不住这儿,我在省城工作,长期住那儿。”江瞳摇头。
“哦……”老中医沉吟,然后说,“这样吧,我不给你开多,先开10副,你吃着,如果期间有变化,你如果能再过来,一定再来一趟。”
“好。”江瞳点头,老中医把方子递给江瞳,让后示意让江妈坐下让他诊治。
同样的老中医先让江妈把自己的情况描述给他听了,随后诊脉,看舌苔,这次还看了眼帘,大致掌握病情后开药,因为江妈是居住在本地,所以他只给江妈开了五副,让她吃完了再来一趟。
母女二人拿到处方,转头环顾诊所里的布局,发现里面并没有任何抓草药的地方,于是她们问老中医,在哪儿可以抓药。
“哦,抓药啊,我的诊所里不卖药,从这里出去,在路边上有一家宝安堂药铺,咱们省里的老药店,你们知道吧?拿着我的方子,到那儿,就能抓着药。”
“哦,好。谢谢大夫。”江妈谢过中医,然而江瞳却仍有疑虑,在江妈起身的时候,还站在原地,没有想要出门的意思。
“怎么,小姑娘对这里还有什么疑惑?”老中医看出了江瞳的心思,问。
“您这里不卖药,怎么有这么大的药味儿呀?”江瞳发问。
“哦,你是说屋子里的药味儿啊,是有草药的。”老中医说着起身,走向侧面的位置,母女俩这才发现,原来在诊室里一个十分不起眼的位置,有一个嵌入式的药柜,老中医打开其中一格,里面都是分类整齐的药草,这时听老中医说,“其实我这里有草药卖,但是只是给一些老主顾抓,不怕你们多心,因为有些新来的病人啊,不太信任从我这种私人诊所里出去的药,所以就干脆都开处方,让病人自己去外面那家老药店抓,这样大家都没有顾虑。”
“哦。”江瞳明白,又问,“那要是病人拿着您的方子不在您这里抓药,而出去抓,吃出什么问题,来找您怎么办?”
“那就凭良心了,中医这个东西,本身都存有许多争议,只要是按我开的方子抓药,药没有用假的,出了事,我就全担。”老中医说。
“您真有胆识。”江瞳赞叹。
“大夫,诊费多少?”江妈问。
“别人来看诊费都是100,你们来看,不要诊费。”老中医慈面一笑,说。
“咦?怎么能不要诊费呢。该多少就是多少,我们给您。”江妈说。
“不用不用,有句话叫佛渡有缘人,我看着阁下的女儿有缘,说不准将来机缘巧合还能相见,这次的诊费就免了。”老中医话带玄机道。
“咦?”江妈不禁诧异,但是还是坚持,“有缘当然是有缘,我们就是家里老人给的您的地址,专程上门求诊的。但是您的诊费该给的,还是一分也不能少。”说着打开钱包,取出了200元放在老中医面前的桌子上。
“莫急莫急,你们需要感谢我的时候还在后面,到时再要出资致谢我一定不推辞,这次诊费你先拿回去,我说了不用,就是真的不用,并不是客气。”老中医也决议不改。
江妈拗不过,只好又把钱收了回去。
而江瞳却在整个过程中,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老中医,她总觉得从这个老头眼里,好像看到了一些说不明白的深意,正在思量对方究竟有何玄机时,却听老中医开口对她说道,“姑娘,你走以前,我送你一句话,万事欲速则不达,你需耐心,待到船到桥头,一定柳暗花明。一切事如果操之过急,恐有凶险,切记切记。”
江瞳听完,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的心思一下子给眼前的老大夫全部看穿,她急忙追问一句,道:“大夫,能问一下您的尊姓大名吗?”
“尊姓大名谈不上,我叫何泰,下次见面,你叫我何大夫就行。”何泰颔首答道。
“谢谢大夫。”江瞳谢过,这次跟江妈一起转身离开了诊室。
“瞳瞳,你在做什么事情没有跟妈说?”江妈听出了何泰跟江瞳对话里的部分深意,不禁对女儿当前的处境感到忧心,道。
“妈,没什么。刚刚何大夫就随口一说,您别当真,中医大夫有时候就爱说些玄之又玄的话来吓唬人。”江瞳故作轻松,开解道。
“不对,我看你刚才在诊室里的态度不像是人家空穴来风。”江妈说。
“真的没事。”江瞳继续狡辩。
“瞳瞳,你听妈说,妈现在只有你了,不论如何,你不能再有任何差池。”江妈停下,面色极度郑重地对女儿说。
“嗯,妈我知道,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也只有您,我们都会平平安安。”江瞳也停下脚步,面对着母亲,郑重承诺。
然而即便是江瞳表了态,江妈心底里还是有些不够放心,正又要说些什么,就听江瞳包里,传出若隐若现的手机铃声,江瞳当即借此转移注意力,打开包,取出手机接通连线。
“喂,单轶,什么事?……嗯……嗯……好,我马上去市局。”江瞳说完挂断电话,转脸来对江妈说,“妈,我不能陪您回去了,我负责的案子现在有进展了,我得立即去市局一趟。药只能拜托您抓了,抓完药您记得一定打车回去,别嫌费钱啊。我先走了,事情处理完,会尽快回家的。”
江瞳嘱咐完,转身朝路口跑去,独留下江妈一个人在原地忧心忡忡。
江妈在目送女儿跑到路口,叫停一辆出租,坐入绝尘而去的时候,心里不禁冉生了一种落寞之感,她忽然之间有种20年前送丈夫江建国最后一次去执行任务时的感觉,那种心里空落落没有地,还忐忑不安的感觉,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怀。联想到这里,江妈不禁望天,她的心中默默地质问上苍,是否它真的那么狠心,她上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要把她至亲至爱的人都逼上最危险的绝境,令她每每看到至亲之人离开,都会感到心底深处难以自已的担惊受怕和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