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你还记得么?咱们在检查部分串并案件尸体里,尸体腐败程度最轻的也已经出现了白骨化,按照尸体最开始被找到时的记录,尸体都是被包裹掩埋的,尸体在泥土里腐化成白骨的情况至少要6、7年,也就是说凶手在这次案件之前的最近一次作案起码也在6、7年以前。”
“嗯,从凶手作案这么久才被发现的情况来看,对方应该是一个行事谨慎的人,这么多年都没有被破,不太可能犯这种顶风作案的低级错误,毕竟从他的作了那么多起案件,直到这么多年后才被意外发现的状态来看,他并没有想要挑衅警方的意思。”单轶同意。
“所以说,这还是一场阴谋,巨大的阴谋。”杜宇摆出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令单轶不禁侧目。
“咱们去殡仪馆看看吧。”江瞳说。
三人从山坡下来,重新回到车边,在上车之前,江瞳无意目光一扫,发现在山脚下殡仪馆背后的一个位置,有一个很小的水泥房,大概是在火化间后的一个位置。
“那儿是什么地方?”江瞳停下脚步,指向她突然发现的那个小房子,问。
“咦,怎么后面多出一个小平房,以前老在这边解剖尸体的时候怎么没见到过?”杜宇疑惑。
“配电室吧。”单轶猜测。说完,三个人一起上了车。
因为距离很近,几乎车刚起步,就到了殡仪馆门前的停车空地上。
殡仪馆总是生人与故人生离死别的最终场景,这种几乎无人能承受的揪心痛楚,只有撼天动地的苦嚎才可以宣泄排泄,江瞳、杜宇、单轶刚刚下车,听着从吊唁厅里传来的恸哭声,他们快步朝位于殡仪馆最靠后方位的火化工作间走去。
“江瞳,你好久没来了。”在火化工作间的连廊上,三个人碰到了久违的老熟人——郝冬,他一见到江瞳三人,就热情地跟他们打起了招呼,说。
江瞳、单轶各自问好,杜宇干脆直接上前去跟对方亲热的勾肩搭背,道:“郝大哥,好久不见。现在解剖室搬了,搞得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怎么看您气色这么差?工作压力太大吗?”
“再忙也比不得你们忙。”郝冬笑道,“瞧你们一个个的,黑眼圈还是挂那么深,最近肯定又没少为案子操心吧?”
“何止操心啊,简直揉碎了心,捧出来都是饺子馅儿。”杜宇哀怨道,说完话神色斗转,欲言又止。
“不用跟我为难,这段时间前前后后,你们的人都来这儿好几波了。估计你们也是为了前端时间在后山坡上发现尸体的事儿吧?”郝冬说。
“嘿嘿,郝大哥,还是您懂我们。”杜宇听郝冬坦然表态,心里本来还纠结要如何开口的话题,当即问出了口,说,“其实我们是一直想不明白,死者从被证明死亡,到送到殡仪馆、经过死因确认,最终送入炼尸炉火化,这每一个细节都是由咱们殡仪馆里每个环节,死者遗体负责人员经手管理的,这也就是说死者从送入殡仪馆到被焚化成骨灰,每一个环节会有各个人员对尸体身份进行反复核实,但却在这么层层核实的前提下,尸体被掉包了?难道这真的是因为调换尸体的人手段太高明吗?”
“哎……”郝冬叹一口气,说:“其实按理说能坦白的信息,在你们前面来过的几波侦查组,馆长以官方口径都已经说尽了,但是按照私人交情而言……你要真说,所有尸体运转的环节中,一点儿漏洞都没有,根本不可能。但这些尸体被掉包的时候,都是两个尸体在殡仪馆里一进一出,能做到完全不被人发现,也是有够邪门。”
“那郝哥,您说说,在殡仪馆里,都有哪些环节,哪些人,能做到跟尸体单独接触,并有机会对尸体进行掉包的?”单轶紧跟上,问。
“郝师傅,您的信息对于我们至关重要,跟您说句实话,现在丁队因为有对他的不利证据,被发现在死者的裹尸袋里,他现在已经停职待传,被怀疑为案件凶手,至今还没有洗脱嫌疑。”江瞳说,“我们相信他是清白的,相信您也一定和我们一样。”
郝冬一愣,神思片刻,对三个人招呼道:“走吧,跟我到办公室里细说。”四个人当即从连廊回行,去了殡仪馆员工办公室。
走进郝冬办公的地方,把门关上,郝冬终于对江瞳三人和盘托出,说:“严格意义上讲,在殡仪馆里能够跟尸体有直接,单独接触机会的职位一共有三种,一种我现在所担任的运尸工;第二种是遗体化妆师;最后一种就是焚尸员。如果要说掉包尸体的机会,在这三个环节如果说没有出现可钻的漏洞,那别的环节就更是不可能出现给人掉包尸体的机会了。”
听话三人深表认可,杜宇问:“那又是什么样的人,可以随便出入殡仪馆里带走那么大一具尸体而不被人注意呢?”
郝冬听罢提问,正打算张口回答,坐在旁边的江瞳就突然打断对话,插嘴问道:“郝师傅,您觉得,这案子,会不会是殡仪馆内部人的作为?”
郝冬明显不料江瞳会这么直白地脱口而出自己心里的怀疑,下意识愣了一下,随即沉吟,十分严肃的回答道:“其实我们暗下里也有这样的猜疑,只是都是同事,不能张口胡说,这种事冤枉了谁都不好。”
“嗯,我们知道了。”江瞳表示理解,随后在同行伙伴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开口话别,道,“郝师傅,谢谢您对我们工作的配合,晚上我们还有事儿,得要先走了,等下次有时间,我们再来看您。”
“好,你们忙,随时联系。”郝冬道别,与江瞳一行同时起身,依次握手送别。
殡仪馆出来,江瞳手握手机,行色匆匆,杜宇、单轶这才反应过来,江瞳晚上需要准时回家这茬儿,当即配合着快步登上了车,启程朝江瞳家的方向赶去。
“你们觉得这起案子会是团伙作案么?”车子起步,杜宇在副驾位子上发问。
“你是说剥皮凶手有一个殡仪馆工作,为他/她处理尸体的帮手?”单轶问。
“完全有可能啊。”杜宇说,“我认为那家温度计制造厂的工人也有一定的嫌疑,因为只有他们可以弄到汞,剥皮的手段,不都是使用向受害者的头顶注汞吗?”
“只可惜殡仪馆里的人员流动量太大了,又不能封锁可疑现场进行细致的痕迹检查,基本有价值的痕迹都寻找不到。”单轶可惜道。
“哎,是啊,以前不发觉,不知为什么,自从参与这起案件以后,突然感觉原来在自己的周围,每天都在发生生离死别。”杜宇叹息。
“江瞳,你什么看法?刚才你为什么那么不避讳,直接问郝哥那么敏感的问题?”单轶问。
“现在说不好明确的原因,直觉吧。”江瞳捧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回应,话锋一转,问,“这会咱往回走,市里的交通状况应该不会太差吧?”
“现在几点了?”单轶问。
“将近6点。”江瞳答。
“有点悬,不过咱们走的这条线,应该不至于。”单轶说。
“师父,你怎么这么着急?”杜宇发问,可是却没有得到江瞳的二次回应。
在案件侦查的工作中,法医和痕检总是起到案件发现前期,对侦查思路进行指引提点的作用,而到重头戏的侦查期间,起到的作用却往往显得不那么显著,这也就是为什么每每案件进入到调查环节,诸如法医、痕检之流等靠技术吃饭的工种就开始被动“失业”的原因。单轶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和最优的路线规划,奔跑在通往江瞳住所的公路上,而期间江瞳在不停的看着手机,似乎真的是很急于要立即赶回住处的样子。好在这天老天作美,路况状况出奇的好,即便是正值下班高峰,也并没有出现严重的拥堵和车辆缓行的状况,车边道路景色轮转,终于来到了路景是江瞳住所附近的街区模样。
单轶一直把江瞳送到她住着的单元楼下,下车时,江瞳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半夜11点之约,还有5个小时。虽然看上去时间还比较充裕,但是依旧容不得人有半点迟疑,于是江瞳将与杜宇、单轶道别和开车门下车的行动完美结合后,就大步流星地朝住所赶去。
从单轶车里走出的那刻开始,江瞳的每一个行动就全部列入了倒计时计算范围,到了家,江瞳依然把时间安排的十分紧凑,带倩倩去最近的、最快的一家餐馆吃了饭,又去最近的一家超市买了生活用品,拎着大包小包,快步如飞,直让刚刚与她相处的倩倩因为一时没摸清她的节奏,而在后面跟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到家内,她又将江爸的房间做了床铺的更换,让倩倩正式入住其中。
6个小时,看上去十分漫长,而实际上却在每一个细枝末节中悄然流逝,江瞳紧赶慢赶,终于确保自己在23:00以前,处理完了所有事情,并把自己踏实的锁进了房间。
把持着手机,盯着屏幕上始终的数字跳到23点整,江瞳等待良久的来电铃声终于响起,亦如江瞳所料——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几乎是在手机发出铃声第一个音节的同一秒,按下了接听键。
“喂?”江瞳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一刹,按下了接通键,然而,听筒里并没有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