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舒然不知道鬼谷先生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只记得那天的夕阳意外的红,就好像是割破了的脉搏滴落下来的血。他提着一面铜镜,敲响了她家里的门。
“你好,在下鬼谷,刚买下这房子不久,今日来拜访一下我的邻居,特地送铜镜一面,作为见面礼。”他哑着嗓子,突然弯下九十度的腰,双手捧着一面上了年头的镜子,把罗舒然吓了一跳。
鬼谷先生长得很高,明明是夏天,却穿着一件棉袄。他光着脚,脚趾因为曾生的原因,向外凸起了一个疙瘩,单薄的皮肉被硬生生的撑起。或许是因为动作幅度太过强烈,舒然并没有看清他的脸,只知道一团黑影铺天盖地的向她涌来。他捧着那面镜子,上面模模糊糊的,映着她的影子。
见罗舒然半天没答话,鬼谷先生这才抬起头,他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颧骨高高耸起,正好和他的脚相互呼应。“你一个小姑娘,自己住在这儿?”他的目光透过她,直接扫向了屋里,这引得罗舒然一阵紧张。
“神……神经病!”罗舒然转身甩门,却被他一下拦住。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好像是渗出来的鲜血。那一瞬,头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喊救命的勇气的都没有。鬼谷先生阴着脸,把铜镜塞进她手里,“如果是一个人住,今天晚上就不要出来了。因为我有一点特殊的工作要做。”
还没等罗舒然回答,他便一个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进门时还得稍稍弯下脖子。罗舒然倒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看着他离开,回头便给房屋中介拨通了电话,管那房子是好是坏,只要没有这样的邻居就好。
结果往往是令人失望的,现在并没有空闲的房屋出售,这对于她而言,简直是糟糕透顶。
罗舒然住的小区已经有些年头了,虽然破旧,可是设施还算健全。又因为前几年有人跳楼自杀惨死在楼下,房价也低的厉害。对于刚毕业不久有喜欢清净的她来说,简直是物美价廉的买卖。想不到刚过来几天,就遇到了这样的邻居。
她把门上了保险,透过门上的猫眼看着对面。暗红色的门框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长纸钱。她心里一紧,手霎时凉了半截。按照这里的习俗,门口挂长纸钱,是因为家里有人去世。再想想他刚才说的话,一种危机感在她的心里蔓延。
并不是因为她所在的单元楼被称为“鬼楼”,而是因为她最近有一个打不开的心结。任何风吹草动,对她敏感的内心都是一种冲击。她在极力回避,可是越想越难受,甚至到了一种不能挽回的境界。
事到如今,已经不能抱怨了。罗舒然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不去想这些烦心的琐事。钟表走动的声音不断在房间里回想,鬼谷先生送的镜子,还倒在地上。
这是一面铜镜,后面雕刻的花纹已经模糊,表面凹凸不平,映出的影子模模糊糊,跟本看不出里面映的是什么。只是觉得这镜子很怪,却实在找不出违和点在哪里。
“快看!有人要跳楼!”楼下突然传来了一片惊呼,人们聚在一起大吼着,要上面的人保持冷静。她拿着镜子移到窗边,正想看个明白,却突然看到鬼谷先生的脸正贴在她家的窗子上,手指紧紧的扒着窗沿,一脸惨白的看着她。
“快点,打开……”
她惊叫着,拿着那面镜子向着鬼谷先生扔去。说也奇怪,那镜子不但没有甩出去,相反却死死粘在了她的手上。
鬼谷用力的拍打着窗子,眼睛向她的手看着,嘴里不知道叨念着什么。她低头看去,只见那镜子里恍恍惚惚伸出一只惨白的手,鲜红的指甲正向外伸着,直接伸向了她的脸。
“还愣着干什么!落轩!”只听到鬼谷先生突然大叫一声,伴随着玻璃的破碎,一个身穿道袍的少年甩开手里的剑向她扑来。他的头发很长,身上有着淡淡的清香,眼睛被白布包裹着,可是却丝毫不影响他进攻的速度。
“等……等一下,这可是我的手……”剑光闪过,不带有丝毫犹豫。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判决。只听到脚边两声脆响,原本黏在她手臂上的铜镜分成两半,落在了地上。
正在她发愣的空档,只看到鬼谷先生顺着破碎的窗子挤进了房间,手里拿着一张印着红纹的灵符,眯着眼睛,沙哑着说,“别太认真,给我捉活的。”他嘴里叨念着咒词,只觉得四周冷风四起,沁人的寒意逐渐蔓延。漆黑的角落里,竟然冒出了一团团黑色的影子。
“死了这么多年,怨气还是这么重。今天老子就送你去地府报道。”鬼谷转过来,还不忘拨弄自己的刘海。“姑娘,千万不要看那东西的脸。”
本来还想回话,只见一条惨白的手向她伸来。“我要……我要这眼睛。”来不及躲闪,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死死的扼住,从颔下传来的冷气让罗舒然浑身颤抖。她尽可能的闭上眼睛,却觉得有两根细长的手指轻轻挑开她的眼皮。
“我要……这双眼睛!”在凄厉的喊叫之下,她终于看到了一张沉浸在黑暗之中满是尖刺的脸,陷在黑暗中的双瞳开始渗出鲜血。“对,就是这个!雨瞳!”只看到那红指甲对着她的眼睛直插过来,随后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所以你这姑娘,只有吃了苦头才后悔吗!”鬼谷先生一个箭步冲将上来,手里拿着贴着灵符的玻璃杯,向着那东西扑去。“就是现在,给我捉活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看到落轩在一旁单刀直入,切断了那女鬼与她的粘连。电光火石之间,一切恢复了平静。
罗舒然只觉得一阵眩晕,随后眼睛剧烈的疼痛将她彻底拉回现实。
“不愧是雨瞳,被鬼染指还可以恢复的这么快。”鬼谷蹲了下来,剥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不过……”
“你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她挑开他的手猛地站起,虽然故作镇定,可是心里却早已经吓得不行。
鬼谷笑了笑,“别那么紧张,你身上的阳气还很重,我是不会下手的。正如你所见,我其实是个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