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顶级的皇冠假日酒店门口,百合花做成的拱门,从人行道一直延伸到大门口,空气之中都弥漫着淡雅的花香。
拱门下,红毯蜿蜒,红艳的玫瑰花瓣随风轻轻晃动,似乎在向路过的人诉说这是一场怎样浪漫又高调的婚礼。
记录下新人进场的画面,媒体被安保人员引到专门的休息区吃饭,酒店门口一时空荡起来。
季善站在第一道拱门下,茫然的盯着那还沾着露珠的花发呆。
这花真漂亮啊,是她最喜欢的,却成了她爱情最后的祭奠。
里面一定很热闹吧,所有人都会祝福这对新人,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不,不用祝他们早生贵子,孩子不是已经有了吗?
在那个男人信手拈来的对她说着情话的时候,另一个女人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
哥哥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说,这个男人不可靠。
乔微凉说,她并不看好这段感情。
季善不傻,那些显而易见的事,她不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可是能怎么办呢?
他们的相遇,是他精心策划的邂逅,只一眼,便铭刻了她的时光。
他收起所有的不良与企图,以最美好的姿态,一步步侵入她的生命,给她编织了一个完美的童话。
当童话濒临破碎的时候,她本能的拒绝挽留,可终究留不住那些虚假的梦幻。
季善知道,她爱的只是肖默轩刻意塑造的人物,可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期盼,也许……也许那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呢?
“我的时间很宝贵,你还要在这里当多久的门神?”
乔微凉敲着手表打断季善的思绪。
她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高领毛衣,毛衣很长,几乎及膝,下面是一条浅蓝色铅笔裤,脚上则是一双黑白相间的帆布鞋。
头发因为爆炸烧掉了一节,现在变成了利落的齐耳短发,带着几分潇洒爽利,看上去很像涉世未深的学生。
她嘴上催促着,眼底却没有半点不耐烦。
心底涌上暖意,季善上前主动挽住乔微凉的胳膊。
“微凉,谢谢你。”
谢谢你用最残忍的方式让我认清现实。
谢谢你不计较我的无理取闹,在我胆怯害怕的时候,陪我一起。
乔微凉推了下季善,和她拉开点距离,一副‘亲兄弟明算账’的表情:“我不接受口头感谢,这次算你欠我个人情,以后我会讨回来的。”
“……”
虽然这话说得不怎么好听,可心里的愧疚好像没那么深了。
给门口的人看了请柬,乔微凉和季善进门,刚好听见司仪喊:“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
入目,是两个人抵死纠缠的吻。
季善呼吸一滞,抓着乔微凉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用力,看见乔微凉皱起的眉头才反应过来,连忙松手。
心脏好像被人划了一刀,鲜血淋漓。
乔微凉拉着季善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像是来参加婚礼的,倒像是奔丧的。
刚落座,一道目光直白的落在乔微凉身上。
抬头看过去,乔微凉勾了勾唇,这算不算冤家路窄?
今天的酒席用的是可以坐8人的大圆桌,现在这桌除了乔微凉和季善,坐了四男二女,于乔微凉而言,都不是什么陌生面孔。
这六个人也算是富二代,家里有些钱,但从座位分布来看就知道,他们处于上流社会的边缘。
乔微凉和他们有过一段小过节,当初季臻刚进圈的时候,乔微凉给他找了影视学院的老师恶补了三个月,然后帮他接了一部大戏《君临天下》。
这部戏和如今热播的《帝煞》一样,从编剧到服装,都很考究。
讲的是历史上有名的帝王,从年幼到年迈的一生。
乔微凉看中的,是剧中贯穿始终的主角。
这个角色在当时,自然是很多人眼里的香饽饽,谁都想吃进嘴里。
刚开始乔微凉要带季臻,殷席是反对的,或者说,当时没有一个人同意。
所以,一切资源,都要乔微凉自己去争取。
乔微凉要这个角色,如果殷席说句话,虽然不能内定,季臻也能轻易拿到面试的机会。
可当时云城人都知道,季臻被赶出季氏了,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云城一少。
人都有这样的心理,当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突然有一天跌入云泥,不管之前有没有过恩怨,都想趁机踩上一脚。
所以,这个角色,争取得很艰难。
乔微凉给导演和投资商打过很多次电话,对方都是顾左右而言他,眼看开机在即,乔微凉只能带着季臻去堵这部剧的导演张固。
人如其名,这位导演很固执,对自己的作品要求很严苛,他可以接受投资商往他组里插人,但他不能容忍走后门进来的人毁了他的作品。
所以,张固的作品,质量好,到他手下磨练出来的艺人,星途无一不是坦荡的。
知道乔微凉和季臻的来意,张固导演也没绕圈子,直接让季臻现场来一段。
他本以为堂堂云城一少,即便落魄后,也不可能当众做出这样的事,可他低估了季臻。
当天季臻穿这西装,却硬生生演绎出了一个胸怀若谷、城府极深的年轻帝王。
那种隐忍和隐藏在骨子里势在必得的锋芒,叫张固看红了眼,那个角色根本就是为这个人而生的。
张固当场拍板让季臻演男一号,坐在一边的投资人却没有松口。
让人拿杯子,混了好几种酒,倒满十杯,要季臻喝完。
只要他喝完能走出这个门,角色就给他。
季臻没说话,只盯着那个人看,那人被看得心里发毛,却梗着脖子不肯退让,一个落难的公子哥,他有什么好怕的?
僵持许久,季臻端起杯子,正准备喝,被乔微凉拦住,拿出之前准备好的合同递给那人。
先签字,再喝酒。
若是喝栽了,合同当场撕掉,若是出了这个门,合同就具有法律意义。
那人气得瞪眼,没料到乔微凉准备了这么一手,愤愤地签了字,乔微凉又拿出一盒印油让他按手印。
做完这些,季臻面不改色的喝完十杯酒,然后步履稳健的走出包间。
乔微凉走出去,带上门,几乎是在门合上的那一刻,季臻冲进卫生间。
乔微凉在外面等了快半个小时没等到人出来,也顾不得那么多,进了卫生间。
一进去,就看见四个男人围着季臻,一个拿着手机似乎正在拍照,另外三个在脱他的衣服,眼看其中一个要去脱季臻的裤子,乔微凉眼睛一眯冲了进去。
那大概是乔微凉第一次打群架,一挑四的那种,后来有人叫了安保来,乔微凉直接反锁了卫生间的门。
那一架,两败俱伤,谁也没讨到好。
乔微凉帮季臻把衣服穿好,才扶着他出去,对外面一脸惊悚的安保人员解释了句:没事,喝多了点。
为了不丢面子,后面出来的人也都对刚刚发生的事闭口不谈。
四个男人打不过一个女人,这话打死他们都说不出口。
这次以后,季臻就进组拍戏了,然后名声大噪,一路飙歌,获奖无数,一跃进入一线男星之列。
这几年乔微凉也遇到过这些人几次,不过顶多就是挨两个眼刀子,没再发生过正面冲突。
像今天聚得这么齐,还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情况,估计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回了。
“乔小姐,好久不见。”
一直盯着乔微凉看的男人端起酒杯,意味深长的打招呼。
他叫林州,就是当时拿手机拍照的人,也是乔微凉的第一个攻击对象。
乔微凉一开始没想过要发生武力冲突,只是单纯的觉得最紧要的是不能让这些照片流出去。
所以乔微凉冲进去的第一件事是抢了林州的手机,干净利落的丢进马桶里。
“****!”
林州当时骂了一句,伸手就抓住乔微凉的头发,乔微凉自然不是任打任骂的主,加上那段时间为了争取这个角色,憋了一肚子气,被这么一激,就彻底爆发了。
仔细回想一下,林州好像是被乔微凉打得最狠的一个。
“好久不见。”
乔微凉笑着回答了一句,没有要喝酒的意思。
林州自顾自的喝完杯子里的酒,然后把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声音不小,隔壁桌的人都看过来,这才发现乔微凉坐在这里。
“今天影帝怎么没和你一起?”
乔微凉剥了颗喜糖塞进嘴里,不予理会。
她知道,这么多人看着,林州不敢闹事。
“听说季氏要换董事了,乔小姐觉得,季少在重掌季氏之后,第一件事会做什么?”
林州这么一说,其他人虽然没什么大的反应,说话声却都小了下去。
八卦,总是具有独特的吸引力。
乔微凉抬头看向林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圈里人都觉得堂堂季少是借你乔微凉上位,如今他夺回季氏,第一件事,当然是抹去你这个污点,娶个门当户对的季太太。”
这话一出,不少人眼睛亮了些。
季氏这些年发展只能算勉勉强强,如今明面的账上并没有多少资产,季臻拿回来,并不能让自己的身价高出多少。
可短短三年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回季氏,这样的能耐谁又能做到?
季氏回到这男人手里,恐怕会引起业界的轩然大波。
众人不知道之前季臻为什么会当众承认乔微凉季太太的身份,但是现在,若是乔微凉被季臻踹了,绝对是极好的商业联姻对象。
在场的名媛立刻躁动起来,一个容貌出众又能力卓绝的男人,从头到脚都是极有魅力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林州得意的笑笑,夹了一张名片扔过来,用上位者的语气说:“乔微凉,被踹了之后,要是受不了寂寞,你可以来求我。”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慢,目光刻意在乔微凉胸口流连。
季善这个时候回过神来,听见林州的话,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反驳,没想到乔微凉比她动作更快,一杯红酒系数泼在林州身上。
“你疯了!”
林州怒吼着站起来,他今天穿了一套白色西装,红酒泼在上面格外醒目。
乔微凉镇定自若的坐着,看也没看林州,幽幽的开口:“林氏业绩连续三年下滑,股票都快跌停了林少都不急,我的事就更用不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林州没想到乔微凉能一口戳穿林氏的现状,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眼神越发狠厉,顾不上这是别人的婚礼,大声嚷着:“乔微凉,我看你还能嘴硬多久!等你被季臻踹了,我等着你……”
“哗啦!”
离门口最近的那张桌子翻在地上。
林州的声音戛然而止,甚至是整个大厅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那个男人身上。
他穿着笔挺的黑色手工西服,西服极为熨帖的包裹着他的身体,齐整的袖口像刀锋一样,一如他的人,狠决冷硬,单单是站在那里,就有着让人无法抵抗的威压。
季臻对这些目光熟视无睹,淡定的收回自己的脚,刀一样的目光扫过大厅,轻飘飘的钉在林州身上。
单单只是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林州就感觉自己后背沁出了冷汗。
抬腿,一步步走近,皮鞋在光洁的地面轻轻敲击,发出‘嗒嗒嗒’的轻响,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竟有种死亡钟声的即视感。
没等季臻走近,季善就站起来,紧张的喊了一声:“哥……”
季臻的眼神凉凉的扫过,季善头皮发麻,说不出话来,惴惴不安。
来参加婚礼的事,她是瞒着季臻的,让乔微凉陪她过来,更是没敢让季臻知道。
现在,乔微凉来了,还被林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这么过分的话,季善想想自家哥哥的脾气,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林少?”
季臻喊他,语气带着嘲弄,好似在说:你也配这个称呼。
林州的脸惨白惨白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但是出于侥幸心理,林州觉得季臻现在这么生气,并不是因为自己对乔微凉说了两句难听的话,而是因为之前在厕所里面的事。
所以他咽了咽口水,颤着声为自己开解:“季……季少,当初我们哥儿几个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没想真给你拍裸……照。”
最后一个字几乎没了声儿,林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脸憋成了酱紫色。
季臻现在的表情太可怕,浑身黑沉沉的,好像体内有一头凶猛的野兽,咆哮着要冲出来把林州撕成碎片。
季善也从没见过这样的季臻,她以为之前季臻打人的时候就够恐怖了,现在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根本没有真正的生气。
就在林州快把自己憋死的时候,季臻突然瞬间敛了杀戮,两步走到乔微凉身边,微微弯腰揽着她站起来。
“伤口疼?”
季臻问,刚刚他看见乔微凉伸手摸了下肩胛骨。
乔微凉有些怔愣,她不知道季臻刚刚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也不知道他怎么一下子又恢复如常。
“伤口在长嫩肉,有点痒。”
乔微凉老实说,季臻不容拒绝的抓住她的手捏了一下:“忍一下,别抓。”
“……”
她当然知道要忍,可这男人用的是什么语气?听起来为什么有点小心翼翼?
林州腿软的坐在地上,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他刚刚差点以为,这男人要弄死他。
大厅里静悄悄的,虽然乔微凉和季臻说话的声音都不算大,但还是有不少人听见。
众人不由惊愕,季少这是真的喜欢上了?
眼看季臻要带乔微凉离开,赵云嵩连忙上前挽留:“季少,既然来都来了,就坐下吃个便饭,沾点喜气!”
沾喜气?
乔微凉忍不住想笑,这男人没捣乱这场婚礼就已经不错了。
季臻的注意力一直在乔微凉身上,当然看到她眼底的嘲弄,抬头,越过众人,直直的看向肖默轩,吐出一句话:“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动过不该动的人。”
这话一出,其他人还有些云里雾里,赵雨欣却是红了眼。
她的婚礼被闹成这样,以后还怎么见人?
肖默轩恶狠狠地瞪着季善,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都想冲下来拉着她质问。
这一眼,把季善心底最后的侥幸也浇灭了。
她只是爱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罢了,梦做了这么久,也该醒了。
想到这里,季善抬头露出温婉的笑,优雅的走到季臻旁边,脆声道:“哥,我们回去吧。”
季臻揽着乔微凉走得飞快,季善落后一些,但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
善善,这是我为你写的歌,你喜欢吗?
善善,等我成名了,我要和你一起领奖。
善善,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穿着最美的婚纱,在所有人的羡慕下嫁给我。
……
眼睛干干的,心抽痛了一下,很快了无痕迹。
整理好情绪上车,感觉到车里沉闷压抑的气氛,季善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往乔微凉身边挪了挪。
“哥,我错了,我不该让微凉陪我一起来这里,你别生气。”
车里静悄悄的,季臻没有说话,季善越发害怕,刚想再说什么,季臻忽的转身看向乔微凉:“是被打断肋骨那次?”
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季善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乔微凉听懂了,懒懒的应了一声:“是。”
季臻一拳砸在车门上,虽然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脸色还是阴沉得吓人。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他什么?
在这人宿醉醒来之后告诉他差点在卫生间被几个公子哥拍了不雅照,然后被她救下来了?
发生这样的事,还被她撞见了,说出来除了尴尬还能有其他的化学反应么?
乔微凉默不作声的看着窗外,季臻转念一想就明白乔微凉的顾虑,胸口一堵,油门一踩,车子几乎是飞出去的。
道路两边的景物飞快的倒退,季善吓得抓着安全带不放,失声尖叫:“哥,开慢点,我好怕!”
听见季善的声音,季臻脚上松了些力,车速慢下来,脑子里的思绪却仍飞快的运转着。
知道乔微凉被打断肋骨是在他进入《君临天下》剧组拍戏以后。
当时为了拿下这个角色,他喝了十杯酒。
季臻酒量不算差,之前和林淮他们一起玩的时候,也会混几种酒喝,可没喝到那么大过。
十杯红白啤混合的酒,喝下去的时候,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然后再蔓延到全身。
最后一口咽下,他的脑袋其实已经晕了,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怎样,要从门口走出去,在这之前,不能倒下。
他的记忆在出门之后戛然而止,他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是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阮清在照顾他,还有《君临天下》的剧本。
直到一周后进组,乔微凉一直都没有出现,他随口问了一句,才从阮清口中得知,她肋骨断了住院了。
那个时候他对乔微凉还有很深的厌恶,也就没有多问,只顿了几秒就投入到工作中。
又过了一周左右,乔微凉回来接替阮清的工作。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说过她的肋骨是因为什么断的。
现在回想起来,季臻只觉得说不出的恼怒。
那个时候哪怕他多想一下,都能察觉到不对劲。
圈里人都心知肚明她和殷席的关系匪浅,即便那个时候温颜退出圈子,乔微凉明面上也还是殷席手下的人,怎么会有人敢随便动她?
一路飙车回到别墅,季臻直接把车开到车库,用力摔上车门,头也不回的进了别墅。
季善胆战心惊的下车,脸色有些发白,巴巴的看着乔微凉问:“我哥他怎么了?”
乔微凉慢吞吞的往别墅走,说了一句:“谁知道呢,可能是来大姨夫了。”
“……”
大姨夫是什么鬼?
换了鞋进屋,季善瘫在沙发上不想动,乔微凉熟练的打电话叫了外卖,正喝着水,季善突然叫了一声。
“啊!昨天是你和我哥的结婚纪念日吧!?”
“……”
刚从楼上书房走出来的男人,表情变了又变,诡异得好像听到了什么噩耗。
乔微凉又喝了一口水,拧紧盖子,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季善本来还想问乔微凉为什么今年没再约自家哥哥出去吃饭,但看见季臻那诡异的表情,立刻缩缩脖子溜进自己房间去。
结婚三年,乔微凉每年都会借着过平安夜的理由约季臻一起出去吃饭。
座位会提前一个月订好,一定是二楼靠窗的位置,桌上要摆一个花瓶,花瓶里面插一朵玫瑰。
饭店不一定很昂贵,环境也不必多清幽,就简简单单的吃一顿饭。
乔微凉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是个徒具形式的过场罢了。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不会记得这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也不会知道,这段婚姻里,她有多努力较真。
今年乔微凉忙得没时间订座位,等想起来的时候,想去的那家餐厅已经没有座位了,后来,挨了季善一巴掌后,她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样的形式,她也走累了,索性,就不走了吧。
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一些电视台已经开始圣诞晚会的倒计时。
明明离过年还早,看见这个倒计时,却也生出几分新年的味道。
季臻一直干站在楼梯上,盯着乔微凉的背影不肯挪开。
三年时间其实不长,匆匆而过,快得让人什么都没抓住。
他不知道在这短短三年里,乔微凉为他多少,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少。
那些时光再也无法流转,他也没有办法回到过去,对那个时候的乔微凉做出应有的回应。
她现在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认真的看着电视,那背影,透着执拗的坚持。
一个问题突然冒出脑海。
这三年,有多少个日夜,她是一个人坐在那里的?
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只有电视的声音和她寂寥的心。
她坐在那里的时候会想些什么?有没有想过要放弃?
‘放弃’这个词一冒出来,就像一根针扎进季臻的心脏,不必鲜血淋漓,但会一直隐隐作痛。
门铃声拉回他的思绪,几步下楼,季臻快乔微凉一步开门,快递小哥抱着一个大箱子进来,把饭菜摆在桌上,然后把送餐单给乔微凉签收。
签收完,季善也从自己屋里出来,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她已经洗了澡,换上毛茸茸的睡衣,这是她在家的时候惯常的装扮。
桌上菜品很丰盛,有汤有菜,看上去很不错。
季善眼睛亮了亮,这两天她一直惦记着婚礼的事,都没什么胃口吃饭,现在这件事翻过去了,她自然饿得快。
不用乔微凉开口,季善自发的坐好,见季臻还站在那里,连忙招呼:“哥快坐下吃饭。”
季臻拉开椅子坐到乔微凉旁边,先盛了一碗排骨莲藕汤,自己没喝,放到乔微凉面前。
乔微凉喝了两口,蓦地开口:“晚上的圣诞晚会,我打算去看看。”
不行!
原本应该坚定反驳的话在看到女人瘦削的侧脸后消失无踪,最终变成四个字:“我送你去。”
乔微凉认真吃着饭,算是同意这个决定。
“我也想去。”
季善咬着筷子恳求,要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她可待不住。
季臻抬眼看过去,季善立刻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保证:“我一定乖乖听哥的话,绝不到处乱跑,也不会惹是生非的,这么大个房子,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季善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撒娇,却让季臻的心刺了一下。
吃过饭,乔微凉坐在沙发上休息,季善欢喜的去换衣服。
再出来,她穿了一件黑色羊绒毛衣,外面罩着一件白色的背心,毛茸茸的,下面是黑色冬裙,配着棕色中款皮靴,头上戴着一顶红色针织帽,看上去青春活力。
季善对自己这一身很满意,看见乔微凉还穿着刚刚那套衣服,有些纳闷:“不是去看晚会么?你怎么不换衣服?”
“我去后台看艺人,不是去观众席看节目。”
“……”
虽然感觉自己这身行头有些浪费,季善还是很快安慰自己,能去后台和明星近距离接触一下,还是很不错的。
两个小时后,季善没能跟着乔微凉去后台,而是被安排在了视野开阔的嘉宾席。
主持人在对台本,马上要开始进行彩排,后台忙疯了,后勤人员风风火火的跑来跑去,控场人员对音响灯光做最后的调试,道具组不断确认上场顺序。
因为刚走进后台,乔微凉差点被一个人撞翻,所以后面一路,季臻的手就没有从她手上拿开过。
到了萧红的休息室,考虑到她的不拘小节,乔微凉没让季臻进休息室。
推门进去,阮凌正在给萧红化妆,看见乔微凉进来,两人都很惊讶,不过萧红很快恢复如常,熟稔的问:“没事吧?”
“还好,没缺胳膊少腿儿。”
乔微凉笑着回答,阮凌眼睛红了起来,手抖得说没办法继续上妆,索性把化妆工具丢到一边,上前给了乔微凉一个拥抱。
“微凉姐,没事就好。”
“谢谢。”
乔微凉拍拍阮凌的肩膀,小姑娘的肩膀瘦瘦弱弱的,总是能让她想起以前的自己。
萧红没阮凌那么感性,自己给自己涂了个大红唇。
“听说你要离开圣庭?”
“谁说的?”
乔微凉问,她好像还没有提交辞职报告吧?
阮凌的情绪平复下来,小声回答:“殷总在董事会上和许董大吵了一架,许董放了话,圣庭,有她没你,有你没她。”
听见这话,乔微凉乐了,这下殷席岂不是更加不会放她走了?
乔微凉以前还真没发现,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看乔微凉毫不在意,萧红眼底也多了丝笑意,目前为止,乔微凉挺对她的胃口,她还没有换经纪人的打算。
萧红今晚的节目是个小品,和挺有名气的一个谐星一起表演,穿越题材。
设定她是一个宫嫔,不小心穿越到现代,然后遇见真爱,也是为了应景。
国内的人,基本把圣诞节当情人节过了。
画好妆,还要戴假发,不过假发发饰不是很夸张,待会儿萧红会吊着威压出场,乔微凉之前还担心发饰太张扬,演出途中会因为钩挂出现假发掉落的演出意外。
演出服装是一套华丽的宫装,为了体现穿越,萧红要变一次妆,时间太短,来不及换衣服,所以会在里面穿T恤和牛仔裤,到时会有助演帮忙,借着道具的遮挡把外面的衣服脱掉。
这样的安排,不用担心走光的问题。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宫装裙摆有些长,走位时可能被人踩住,意外摔倒。
乔微凉提醒了一下萧红,不管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如果在台上摔倒,随机应变,让观众觉得这是故意设计好的环节就行。
萧红有些意外,倒不是觉得乔微凉想太多,而是觉得她考虑问题很全面。
萧红之前觉得,乔微凉之所有有底气护着手下的艺人,是因为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现在却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眼前这个女人,其实无需借助什么背景权势,凭借她自己的能力就能闯出一片天地。
彩排开始,很快轮到萧红上场,乔微凉跟着出去,季臻已经没在门外。
乔微凉只诧异了一瞬,随即低笑,那个男人哪里会有耐心在外面干站着等人?
稳住心神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乔微凉走到舞台前方看萧红彩排。
离晚会开始没多少时间了,这次彩排只是对出场顺序和走位做最后的确认,节目内容都是匆匆略过。
萧红吊着威压落在舞台上的时候,乔微凉眉头皱了一下,她穿的厚底的宫鞋,为了轻便,鞋底都是用压缩泡沫做的,看上去厚实,拍戏时还将就,在这舞台却是会打滑的。
刚刚萧红分明晃了一下才站稳。
小品时间不长,一共也就七八分钟,中间还有跳舞的动作,要穿着这鞋演完,风险系数很高。
艺人在演出时出现一些意外状况是在所难免的,可这是萧红在圣庭以后第一次公开亮相,不少人都盯着的,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一定会有人借题发挥。
乔微凉抿着唇回到后台,萧红还没退场下来,休息室只有阮凌在。
“这里有胶水么?”
乔微凉问,虽然不知道乔微凉想干什么,阮凌还是把包包翻了一遍,没有找到胶水。
乔微凉撑着下巴想办法,余光看见一边放了个饭盒,剩了大半没吃完的米饭,心里有了主意。
等萧红退场回到休息室,乔微凉立刻让她把鞋脱了,和阮凌一人一只,往鞋底抹饭粒,手指用力一压,饭粒被压成糊状,粘粘的。
抹得差不多了,再用吹风吹干。
吹干后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差别,手摸上去却能感觉到凹凸不平,增加了鞋底的粗糙程度。
做完这些,乔微凉又在萧红的宫装裙摆上做了些手脚,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阮凌又帮萧红补了个妆,演出正式开始了。
乔微凉已经习惯在后台听着主持人的开场白,自动想象现在舞台上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晚会开场是一段歌曲串烧,劲歌热舞,很快就把晚会的气氛点燃。
晚会一共分为三大篇章,每一次中场转换的时候,都会有一个抽奖环节和与场外观众互动的环节。
萧红的演出时间挺靠前的,在第一篇章末尾,萧红上台的时候,乔微凉照例到了台前。
现场灯光全部熄灭,只留下一束追光。
“陛下,你不是说过,除了不能允我后位,其他都能给我,为何食言将爱给了那个贱人!?”
这是萧红在上部剧里的台词。
话落,她穿着宫服缓缓落在舞台上,乔微凉看得分明,这一次,她站得很稳。
“陛下,三尺白绫葬我一世爱慕,当真是绝情啊!”
萧红悲凉的开口,眼角眉梢都是戏,这一刻,她俨然就是戏里那个因爱生妒,面目可憎又可怜的女子。
灯光蓦地亮起,背景还是熟悉的宫墙,只是里面再没有帝王,而是来了一群……游客。
萧红调动五官,极为生动的演绎出了‘懵逼’二字,有观众被她这个表情逗乐了。
和她搭戏的谐星演的导游,这个时候他们会深情凝视对方,然后互相打量着转一个圈。
第一圈没发生什么,当萧红走第二圈的时候,乔微凉看见混在‘游客’里面的一个群演,伸出脚踩住了萧红的裙摆。
萧红毫无所查,继续往前走,裙摆哗啦一下裂开,萧红没有跌倒,只是回头看着裙摆,故意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指着那谐星吼了一句:“大胆!竟敢对本宫不敬!”
这句台词本事里面没有的,那谐星现场表演经验丰富,接了下句,很快带回原来的剧本。
这个小插曲过后,后面的演出基本还算顺利。
等萧红演完退场,主持人上台说串词,乔微凉也准备回后台看看,台上的屏幕突然切到场外,外景主持的声音传来。
“大家圣诞快乐!我是外景主持江鱼,我们现在是在演播大厅外的商贸大厦,今天的外拍目的是寻找最有爱的情侣,为他们送上圣诞礼物,由林氏集团特别赞助的情侣钻戒一对!”
现场发出小小的惊呼,乔微凉有些诧异,在场的都是云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为了一对情侣钻戒这样大惊小怪吧。
疑惑的看向舞台屏幕,乔微凉愣住,那个拿着仙女棒,抢了主持人话筒的男人,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叫季臻的男人吧?
“乔微凉。”
男人低沉舒缓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达到现场的音响设备,然后放大数倍,震得乔微凉心脏砰砰跳起来。
“我向你保证,以后的结婚纪念日,我会记得,你怕疼,我也会记得。我不知道我错过了多少,以后,我想好好珍惜。”
说完,季臻把话筒交还给目瞪口呆的主持人,然后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精致的手链。
男人看着镜头,笑得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说:“微凉,我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