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安候夫人吃了一惊,但是她再去看,古月彤眼中的那丝阴冷便消失不见了。
“母亲,这是怎么一回事?”古月彤低低的问,她苍白虚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来。
锦安候夫人稳住心神,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眼花了,她最爱的大女儿那么善良,她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呢?她叹息一口气,道:“你昨晚上病的厉害,差点就挺不住了,母亲就想,华儿她没有放出来之前,你还是好好的,但是她一搬院子,你就突然病的这样重,可不是她给冲的?昨日,母亲便趁着你父亲不在家中,硬逼着华儿又搬回去住了,没想到她这一回去,你的病就好了!”
古月彤听了这话,当即勉强一笑,道:“母亲,这大概是巧合吧?就算妹妹没有搬回去,我的病也是会好的,父亲不是连夜进宫去请太医了么?我的病是太医给治好的,母亲怎么如此迷信?”
“也许吧。”锦安候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叹息一口气,伸手在古月彤的鬓发上摸了摸,道:“母亲实在是太担心你了。”
古月彤低下头去,眸子却暗了暗。
因为锦安候的缘故,古月华当日下午便又从落梅居里搬回了芷蘅院里去,这一次,她由锦安候陪着一起来海棠呀里来看望古月彤,但却仍然吃了一个闭门羹,原因是,古月彤喝了药已经睡去了。
锦安候有些气闷,怎么就会在这个时候睡着了呢?他抬头瞧了瞧头顶上红火耀目的太阳,再转过头来看了古月华,低声道:“华儿,想必你姐姐在午睡,咱们回去吧!”
“是,爹爹。”古月华温顺无比的点了点头,跟在锦安候身边离开了。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递到了古月彤的耳朵里,彼时她正靠在床上一口一口的吃古潇安剥的橘子,闻言皱眉道:“从前父亲对小妹从来也不上心,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古潇安将手中的橘子递给古月彤,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父亲再怎么不管小妹,那也是他的女儿,如今你就快要出嫁了,他还不得对小女儿好一点?”
“哥哥说的是。”古月彤微微一笑,却道:“那他为何不等我出嫁了再对小妹好,如今却偏偏的表现出对小妹呵护备至的样子,这是给我心里面添堵来的?”
古潇安听了这话,皱眉想了想,道:“彤儿,你是不是想让父亲爱护小妹?”
古月彤不答反问:“咱们跟小妹,先前还一团和气,可你没看么?矛盾已经摆到表面上来了,父亲难道看不出来咱们与小妹不和?他却偏偏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十分疼爱小妹的模样来,他到底准备做什么?”
古潇安听了这话,沉吟半响道:“彤儿,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你是没看到,父亲在宫里面对着皇后毫不留情的质问!要不是他那一番话,恐怕皇后还不会认错呢!更何况他之前为了你,不辞辛苦的连夜进宫,你又岂能说父亲不在乎你?”
“可我不想让他在乎别人。”古月彤一字一句道:“我只有他这一个父亲,可他却还有另一个女儿,难道不是么?”
古潇安抬眸瞧了古月彤一眼,心中觉得这个妹妹实在是太偏激了,他再怎么不喜欢小妹,却也知道,他们都是亲生骨肉,纵然对她百般防备,他却从没有真的想过要伤害古月华的性命,他只是想折断她的羽翼,让她不能坏他们的事情罢了,但没有想到古月彤竟然连一点父爱都不肯给小妹!
“彤儿,父亲只是做出了他应该做的事情,你没有必要……”
“为什么没有必要?”古月彤抬起头来,紧紧的盯着古潇安道:“你觉得小妹她会心甘情愿的等个一两年然后嫁到敏亲王府里守寡?父亲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对她好,你真的没有想过原因么?”
古潇安听了这话,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古月彤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这件事情我本来也不想多说什么,我也不愿意用恶毒的心思去想小妹,可是哥哥你想想,小妹是会人命的人么?再说了,太子当日在府里所说的话还历历在目,你不会是忘记了吧?”
古潇安听了这话,眉头顿时狠狠的皱了起来:“彤儿,你是说,小妹她勾的太子在皇上与太后之间周旋,想法子替她解除婚约,而后她自己在府里再巴结上父亲,到时候里应外合,太后当日所下的圣旨一定会被取消,而她就有机会嫁进东宫里做太子侧妃了么?”
古月彤听了这话,面上却出现一丝冷笑来:“你以为她会甘心做一个侧妃么?”
古潇安顿时不说话了。
古月彤悠悠道:“倘若她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太子又十分的记挂她,让她入东宫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还能为我出一些力,但是小妹她……”
“彤儿!你千万不能让小妹进宫去!”古潇安连忙喊道:“她那个人,根本就不安分!”
古月彤低低的笑了起来:“大哥,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多虑么?”
古潇安定定的看着她,然后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暂时也不用做什么。”古月彤悠悠道:“这件事情,你不用插手,我自会有法子让小妹远离父亲的,只要跟从前一样,我也就满足了,对于华儿,我始终还是狠不下心来。”
古潇安看着她,眉头皱的紧紧道:“彤儿!你永远都这么善良!可是华儿她却辜负了你的善良!”
“哥哥,你不要这么说,小妹她其实也有很多优点的,毕竟她曾经奋不顾身的救了我很多次……”古月彤慢慢道,脸上出现一丝很复杂的心情来。
古潇安见了,顿时厉声道:“她那是救命么?分明是故意在你面前显摆!”
“到底,是有一丝姐妹情谊在的……”古月彤摇摇头,柔声劝道:“大哥,无论小妹她以后做了什么,你都要想法子好好的教育她,不要对她赶尽杀绝,好么?”
古潇安在内心之中再一次的感叹了一番自家大妹子的心地善良,然后郑重其事的点了一下头:“好。”只是心里面,他却再一次的恢复成从前那个面冷心更令的古家世子爷了。
当日晚间,锦安候夫人再一次来看望女儿,却看见她面颊发烫,烧的神志不清,顿时吓的魂飞魄散,连忙命人去请太医来。
太医来的当口,锦安候与古潇安也急匆匆的赶来了。就连古月华也跟在后面,只是锦安候夫人不允许她进入内室,所以只在外厅站着。
锦安候太过担忧古月彤,倒也没有注意这一点。
然而古月华站在厅外,却是低眉垂眼,锦安候夫人让她站在这里,她就站,绝不肯多言语一句。
好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徐太医终于匆匆赶来,替古月彤诊了脉之后,沉声道:“侯爷,夫人,小姐这病情竟然反复发作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安候夫人哭哭啼啼的开口道:“徐太医,我们一直都是按着您吩咐的那样,一日三餐按时给彤儿喝药,屋内也保持着通风,屋中也烧着炭盆,绝对没有一丝违背,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徐太医闻言,不由的有些若有所思。
一旁的赵嬷嬷忽然开口道:“太医,是不是因为有人冲撞了大小姐呢?之前那夜如此凶险,夫人连夜便让二小姐迁居回了落梅居里,后来大小姐的病就好了,今日侯爷再次让二小姐迁居到芷蘅院里来,大小姐就又病了!她一定是被人给冲撞了!”
“你胡说什么!”锦安候听了这话,却忽然怒不可遏起来,他走上前来,狠狠一脚将赵嬷嬷踹翻在地,冷冷道:“狗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敢污蔑主子?”说着,视线转移到了一旁的锦安候夫人身上。
“夫君,这话绝对不是臣妾教她说的。”锦安候夫人看到丈夫愤怒的目光,心中慌乱了一下,却依旧佯装镇定的道:“这件事情,侯爷还是问一问徐太医吧!看他怎么说。”
锦安候的目光这才转向一旁的徐太医,开口问道:“太医,这中间可有关联?”
奈何徐太医是个和稀泥的主儿,他谁也不想得罪,听了锦安候这话,他瞧了床上的古月彤一眼才道:“古小姐原本发高热是因为心绪不宁的缘故,但是皇上已经给了她清白,还给了这么多赏赐,按照道理来讲,她心情舒畅之下,对病情是有利的,此时就算不好,也绝对是在朝着康复的路上发展才是。但是,她却再一次的病倒了,病情还如此气势汹汹,恐怕******所言,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侯爷!”锦安候夫人一听徐太医的话,当即就泣不成声道:“你总是说我胡说,现在徐太医也这么说,你还不肯将华儿搬回到落梅居去住么?她只是搬回原来的院子而已,却能救自己的姐姐一命,这难道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么?”
锦安候的脸色难看之极,他转过身来,瞧着徐太医沉声道:“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侯爷。”徐太医弯腰行了一礼,道:“在下身为太医,自然会竭尽所能的替古小姐看病,也会想法子退掉她的高热,只是,夫人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再说就是让府上二小姐搬一下院子而已,又不是虐待于她,如此简单的事情,但凡侯爷与二小姐多疼爱大小姐一些,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命在旦夕,而无动于衷。”
“侯爷!求您了!”此时锦安候夫人也泪水涟涟的恳求起来:“我与你夫妻十八载,从未求过你什么,如今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而已,你也不肯答应么?”
古潇安也上前来道:“父亲!孩儿也请求父亲让小妹搬回去住!”
满屋子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是提反对意见的。
锦安候面沉如水,他紧咬牙关一个字也没讲,但是眼中却有着深深的失望。
他虽然不知道大女儿的病为何会如此蹊跷,但他却是个不相信怪力乱神之人,压根就不相信会是小女儿搬进了芷蘅院而冲撞了大女儿的病情,这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就在这时,躺在床上的古月彤一脸虚弱道:“爹,你不要听她们胡说,这件事情,根本就与小妹没有任何关系!您不要,不要听她们的……”
然而她话音未落,锦安候夫人与古潇安便一起大声喊道:“彤儿!这万万不可!你病的如此之重,要是再不能好起来,那么两个月之后,你如何还能出嫁?”
听了这话,古月彤眼中双泪长流。
厅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眼巴巴的望着锦安候,等着他来做决断。
锦安候站在那里,好半天都没开口,他压根就不相信这些!可是众口铄金,他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帘子外头却有一道清越的声音朗朗道:“父亲不用为难,女儿搬回落梅居里就是了,只盼着姐姐的病情能早日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