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议论纷纷的当口,衙役们已经押着古潇安,抬着那几具尸首,在妓院里挑了几个愿意作证的风流客以及老鸨薛妈妈,一路出了玉香楼的大门。
一出大门,迎面就碰上一行人来。
衙役头儿瞧着为首那人包含怒气的面容,以及从头到尾所彰显出来的萧杀气势,登觉浑身一凛,忙上前拱手做了一礼:“侯爷!这么晚了,居然惊动了您……”
“不妨事。”锦安候摆摆手,没有理会众衙役,而是将目光落在被捆绑起来的古潇安身上。
因为刚刚杀了那么多人,古潇安身上已经不可避免的溅上了许多鲜血。可此时他却还是清醒着的,一看到锦安候,他当即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来:“爹,你是来救我的么?”
“畜生!你都做了什么!”锦安候一看见他这幅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登登登上前几步,猛的抓住古潇安的衣领,对着他的脸噼里啪啦就是一通狠揍。
四周的衙役与围观百姓都看傻了,愣愣的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
很快的,锦安候便打完了,他的力气不是一般人能比得,再加上心中气恨之极,下手更是毫不留情,等他停手,古潇安已经被揍成了猪头,嘴角鲜血直流,人也已经晕了过去。
就连衙役头儿,瞧着这一幕都不由的龇了龇牙,他没有想到,锦安候在面对自己的儿子之时,竟然能下的了这样的狠手!
他该不会是想着,只要打上这么一顿,就可以带走古潇安吧?他可是连杀三人!
想到这里,众衙役们都觉得心中一凛。
就在此时,锦安候开口了:“宋衙役,敢问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今晚上在玉春楼里都做了些什么?”
衙役头儿万没想到锦安候直接就喊出了他来,面上当即尴尬一笑,道:“侯爷,这事儿还是请老鸨薛妈妈来讲吧!毕竟古世子杀死的人,是她楼里的姑娘。”
“杀人?”锦安候听了这话,目光登时一缩。
家里那几具尸体,好容易才弄出去以侯府下人的名义埋葬了,没想到古潇安竟然又在这里给他弄出来一个人命官司来!
他的目光往后瞧去,很快的,那几具盖着白布单,放在担架上的尸首便落入锦安候的眼帘里,他迈动脚步,慢慢的走了过去。
宋衙役见他一脸的面无表情,当下便给薛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今晚楼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出来。
可惜薛妈妈根本就不敢得罪达官贵人,她是开妓馆的,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和气,尽管死的人是她楼里的摇钱树,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着锦安候不阴不阳的那张脸,薛妈妈根本就没有那个胆子开口,面对送衙役的眼神,她只会拼命的摇头。
孬种!
宋衙役狠狠的瞪了一眼薛妈妈,决定以后来玉香楼里征收赋税的时候,一定要多收她一些银子!他咽了咽口水,走过去对着锦安候一五一十的将今晚上楼里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令公子不堪忍受妓子芍药,与嫖客刘公子的奚落,奋而将芍药残忍杀害,又割了刘公子的命根子,将他房里陪侍的两名妓子也都残忍杀害了,这些情况,楼里面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这宋衙役也是厉害,虽然只是一句话,但却将今晚楼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囊括了。
锦安候听了这话,回头看了宋衙役一眼,又走过去一一的将那些白布揭开,那些死尸便全都落入他的眼中。每个人身上的伤口,或是在脖子上,或是在胸口,都是一剑毙命。
这也间接的承认了,古潇安到底有多残忍!
锦安候愤怒了,从****知道古潇安失踪之时起,他就知道一定会出事,可是谁能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大的事情!
他的儿子,已经没有了人性,他变成了杀人狂魔!
锦安候恨不得冲过去再狠狠的揍他两拳,直接将这个不孝子打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也许是他瞧向古潇安的眼中杀气太盛,宋衙役连忙劝阻道:“侯爷,令公子犯下如此之大的命案,还需经过朝廷的审问才能发落,您不能私自处置他!”
“也好。”锦安候听了这话,定定的瞧了宋衙役一眼,好一会儿才说出这两个字来,并且让到了一旁。
这是同意宋衙役将人犯带走了。
“侯爷,您不愧是为官之人,没有妨碍我们缉拿人犯归案,多谢!”宋衙役冲着锦安候作揖道。
锦安候摆摆手,沉声道:“这样的不孝子我本预亲手杀之,但是你说了不能妨碍公务,那就算了。你将他带走吧!”说着,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来。
“父亲!你救救我!”就在这时,古潇安突然清醒了,正好将锦安候那句‘这样的不孝子我本预亲手杀之’的话给听了进去。他的瞳孔猛的缩了缩,然而下一刻,却拼命的大声喊叫了起来。
宋衙役登时一愣。四周的衙役们也都将目光落在了古潇安的身上,只见他正拼命的对着锦安候大喊大叫,脸上满满的都是期待与渴望。
可惜,面对此情此景,锦安候只是冷哼一声道:“你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我要如何救你?代替你去死么?”
“父亲,你去求求皇上!让他不要杀我!”古潇安不死心的大声喊道:“皇上那么相信你的话,他一定会放了我的!”
“你休想!”锦安候勃然大怒道:“这辈子,我都绝不会替你求情!”说罢,他转过身来瞧了宋衙役一眼,沉声道:“劳烦你将如此罪孽深重的犯人安全带到刑部大牢,要是让他逃了,你可知道后果?”
“小的明白!一定安全送到!”宋衙役听了这话,心中一凛,连忙答道。
锦安候冲着他点点头,道:“本候会派府中侍卫护送你们一程的。”说着,转身上了不远处停在路边的马车。
宋衙役连忙喊道:“侯爷,不用了!”
然而,锦安候却是充耳不闻,吩咐车夫驾车,很快的,一行人便离开了。
侯府的侍卫果然留下了十几个。
为首的薛英瞧了瞧宋衙役晦暗不明的脸色,沉声道:“宋衙役,你有所不知,我们家世子在府里的时候就相当顽劣,我们侯爷派了那么多侍卫看守,仍是让他逃了出来,今晚上也是,所以,侯爷派我们送你们一程,绝对是好意,你不必多想。”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了。”宋衙役听到这里,才算是明白了锦安候为何要如此做,但是他心里面却也十分的不解。
毕竟,古潇安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有哪个父亲会对自己儿子如此冷漠无情的?
宋衙役可不知道之前侯府别院里的事情,他不知道锦安候已经帮着古潇安隐瞒了一次,这一次,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替古潇安遮掩一分一毫,更不会替他去皇上面前求情!
很快的,这一行人也消失在了玉香楼门前,古潇安浑身被绑,倒也没弄什么幺蛾子。薛英眼看着宋衙役等人将他收监了,这才反身回侯府向锦安候复命。
在这之前,宋衙役原本还以为锦安候特地派人送他们回来是准备有所行动,他压根就不信锦安候会对自己的儿子如此冷血无情,直到此刻,他才算是真的相信了,不由在心底对锦安候多了一丝敬佩之情。
毕竟很少有人在摊上这档子事情之时,还能保持冷静头脑的。
锦安候回去之时,丁氏也还没睡,等丈夫一进门,她便派人请他过来。
锦安候真的没有心情去给她解释这件事情,但是他却知道,倘若他不过去一趟,恐怕丁氏会彻夜无眠,而且他会打搅的他也睡不着,所以,他去了。
并且没有隐瞒的,将今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跟丁氏一五一十的讲了。
“侯,侯爷,你是说,萧儿他当众杀了三个妓子?还伤了刑部尚书刘大人的儿子?” 丁氏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儿子偷偷溜出府去,竟然又去了那个万恶的玉香楼!这次比上次还要出格,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死了三个妓子,伤了朝廷命官之子!这样大的案件,皇上不会放过他的!
这下子,他被关进大牢里,刘大人是掌管刑部的,他会放过古潇安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想明白了这些,丁氏便有些摇摇欲坠,她一把扶住了桌子,才死命的撑了下来。
“这是他自己做下的孽,没人逼他!”锦安候瞧着丁氏仿若一瞬间苍老许多的面容,叹息一口气道:“那个鲜血淋漓的场面,比南院那间屋子还要血腥,整个玉香楼的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件事情,他逃不掉了。”
“侯爷!”就在这时,丁氏忽然猛的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锦安候的衣裳袖子,苦苦哀求道:“侯爷!我知道萧儿这次犯下的罪孽太过深重,可是他毕竟是你的儿子!求求你救他一命吧!”
“证据确凿,你让本候如何相救?是腆着脸去求皇上,还是昧着良心说那些事情都不是他做的?”锦安候听了这话,冷笑一声道:“他是本候的儿子不错,可我宁愿没有这个儿子!”
丁氏听了这话,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她死死的抓着丈夫的手,泪流满面道:“侯爷!我知道萧儿这一次罪孽深重,要救他,你会受很多委屈,可是,我求你了!你救救他吧!只要萧儿能保住一条命,我愿意从此永远住在青云庵上,再也不回府碍你的眼!怎么样?”
“夫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锦安候听了这话,无奈道:“这不是你求不求我的问题,关键是,萧儿他当众杀死了三个人,这案子实在是太大了!他的命是命,那些个妓子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么?”
“她们本来就不是命!早就已经该死了!”锦安候不这么说还好,一说丁氏的脸色猛然就变了,她恶狠狠的瞪着丈夫,怒吼道:“混迹在风月场所,一双玉臂万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这些个妓子,原本就只会狐媚男人,要不是她们事先挑拨,萧儿能杀死她们么?那是她们罪有应得!”
“还有那位刘公子,他竟然敢当众嘲笑萧儿不举,他也该死!”丁氏咬牙切齿道。
锦安候听了这番话,不可置信的瞧了一眼丁氏,瞧着她脸上的狰狞之色,他猛的摇头道:“你疯了!竟然有这样的念头!萧儿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丝毫都不奇怪了!他完全是遗传了你的缘故!”
“侯爷,妾身再最后求你一次,你进宫去求求皇上吧!让他饶萧儿一命,无论是革去世子之位,流放边境,还是一直关在大狱里,我都认了,只求他能活命!”丁氏说着,忽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夫人!你做什么?快起来!”锦安候连忙伸手去拉,可丁氏却是死了心的不起来,他不敢永强,只好放了手。
“侯爷,你到底答不答应?”丁氏说着,忽然拔下了手上的簪子,用尖锐的簪子一头对准了自己,神情凄然道:“侯爷若是不应,那么我就死在你面前!萧儿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敏慧,你老是这么玩威胁的把戏,有意思么?”锦安候听了这话,目光复杂的瞧了一眼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女人,语气沉重道:“上一次,你就是以死来相逼,我才答应你替萧儿隐瞒,可是这一次,我不会这么做了!”
“我死,你也不管么?”丁氏颤抖着语气道。
锦安候瞧了她一眼,斩钉截铁道:“是!我只会替他隐瞒一次,这一次,你也不要威胁我了,即便是我死,我也绝度不会去皇上面前替这个孽畜求一句情!”
听了这话,丁氏瞳孔猛的一缩。
“当,当真如此?”好半天以后,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是!”锦安候再一次用肯定的语气对她回答道。
丁氏顿时绝望了,她最后瞧了锦安候一眼,抵在脖子上的簪子猛的一用力!
萧儿死了,我也不要活了!这一刻,她心里面充斥着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可是那簪子尖刚刺破丁氏的肌肤,她的手便被锦安候一把捏住了。
“放开我!让我死!”丁氏歇斯底里的大声喊叫起来。
锦安候一挥手,便将丁氏手中握着的簪子夺过来远远的扔到了院子里,面色沉重的看着她道:“你要死,我不拦着你!可是萧儿现在只是被关押在了大牢里,他还没死!你是想走在他前头么?万一他最后没有死,你即使去了黄泉,也见不到他!”
丁氏听了这话,登时一愣,下一刻,她的脸上便泛出一丝巨大的欣喜来,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你,你是打算去求皇上了么?”
“不用我去求。”锦安候叹息一口气,道:“上一次,这个不孝子就做下许多人神共愤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的态度很是奇怪,最后萧儿在大牢里根本没待几日,便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我想这一次,不定皇上会怎么做,你不要急。”
“当真?”丁氏听了这话,十分疑惑的瞧了自家丈夫一眼。
“你当我很稀罕皇上这幅态度么?依我的意思,这个逆子早就该死,他是罪有应得!”锦安候没好气道:“可是皇上的态度也很奇怪,我解释这么多,只是希望你先别急着自寻短见!你所要求的,或许能够实现。但是,这却绝对不是我所期待的,你明白么?”
丁氏愣愣的听着这番话,定定的瞧了锦安候两眼,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侯爷,你会去阻止皇上这么做么?”
锦安候听了这话,却又沉默了。
“侯爷!”丁氏登时急了:“萧儿是你的儿子,你即便不去救他,那也至少不要害他啊!”
“我没说我会害他!”锦安候不耐烦道:“这件事情我不会插手,皇上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好好歇着,我走了。”说着,便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丁氏忽然说道:“侯爷,你说的可当真?这事儿你不会插手?”
“不会!你当我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么?”锦安候没有回头,他冷哼一声,转身大踏步的离开了。
丁氏在他身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这一夜,惊鸿院里的灯依旧亮了一夜,丁氏仍然担心的睡着觉,可心里终究是踏实多了。
这件发生在玉香楼里面的人命大案,第二天便传遍了全京城,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当然,古月华也很快就知道了,她也大大的吃了一惊。
“小姐,你说,世子他是不是真的在自寻死路?”琥珀咂舌道:“三条人命啊!就这么被世子给杀死了,他可真是厉害!哦对了,他割了刘公子的命根子,那位刑部尚书刘大人,这次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了,哈哈哈……”
“你别高兴的太早。”与琥珀云朵等人的兴奋相比,古月华吃惊过后便冷静了下来:“我总是觉得咱们这位皇上的态度有些诡异,他似乎总是在有意无意的保护我大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小姐,你想多了吧?人命大案啊!这次皇上能轻易放了世子么?”琥珀吃惊道。
“那却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