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小便是舒子傲的罪,因为他无法做到真正的绝情。
是娘亲和父王的错,所以导致姐姐成了如今的模样。
可是现在,娘亲亦是生死不明啊,错又如何,她现在亦是受害者不是吗?
舒子傲暗暗叹了口气,眨眨眼睛,心底无限的忧伤。
他恨,为什么他不比姐姐早出生几年,为什么当时怀上的那个孩子是姐姐而不是他。
如果怀上的是她,那么他也会变成哥哥好好保护她,他也能替她承受所有的不堪与委屈。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的,老天安排了他们的命运,却忘记了公平。
娘亲,你还能无忧无虑活三年,三年之后的大半辈子,或许痛苦,不过也就是一年之中十二个日夜而已。
所以终究,是你赢了。
突然,舒子傲眼神闪动,扭过了头。
床上的人睡得很香,她依旧苍白着脸,手腕被白色纱布包裹着,上面的血迹刺目,她的脸白得吓人。
这是他的母亲,是生他的人,可是却亦是生了她姐姐的人。
现在她如何,终究会醒来不是吗?
接下来等待她的是安好,哪怕失败了,老天给予她的还是安好。
可是姐姐呢,她仅剩下一次苏醒时间,谁又会知道她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打了瞌睡,然后再也醒不来了。
“呵!”
舒子傲突然笑了,笑得极其的悲凉。
他总该需要做出选择的。
不是谁错谁对,而是谁值得陪伴。
你的余生有一个舒灏翎就够了,而姐姐他虽然有我们,可是她只有两年。
娘亲,对不起,你有三年无忧,姐姐却连活着两年都是奢求,我与你陪伴十七年,剩下的日子,是她的。
再之,您会活着不是吗?
舒子傲冷笑一声,起了身,亦转了身,小小的身子此时变得高大又伟岸。
他走得很平静,这一刻,似乎什么都放下了,那双眼睛,清明非常。
只是,走到门边,他却停下脚步了,侧目回来,他眼神闪烁,一滴清泪缓缓滑落。
平静的眸子,又突然有了情绪。
那是一种叫做恨的情意,是一种隐忍,更是一种纠结和不可置信的痛苦。
他颤抖着双唇,眨眨眼睛。
娘亲,父王,其实……我恨你们。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从来没生活姐姐,而姐姐只是离殇郡主而不是舒子研。
只是,如果终究也只是如果不是吗?
舒子傲扭过头,走了。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一个人就这么走了,去哪儿,他不知道。
那个方向,可能是城外吧。
……
舒子傲一个人出了城,他没有等慕依然,更没有跟舒灏翎说一声,他狂奔着马儿,无法顾及多日劳累自己是否辛苦,追风是否累了,就这么义无反顾的拖着自己那残破到随时可以晕倒的身子出了城。
来的时候,马儿差点累死,所以他用内力飞跃到城镇,抢了马儿就走,压根顾不得后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就这样,马儿累死他就用内力,然后到了城镇就抢马快速奔腾,利用驾马的时间给自己喘气的时间,不过一夜,他便从未远程到达皇城。
这一夜,他全身真气耗损过度,却一直没有倒下,有什么支撑着他,或许是为了见一面的坚定,亦或者是他不能倒下的决心。
因为他所做,就是为了回家,如果半途倒下,他怕他看不到那个他想见的人。
门前低调,门匾上,那四个大字依旧委婉客人,上面雕刻的粉色小花还没有掉落,栩栩如生,已经盛夏的七月,更将它衬托得分外妖娆。
“尧依研庄”,这个地方,似乎自上次陪姐姐过来看过一眼之后就没再来过了。
这个地方是她温暖的小窝,却万万没想到,再次来这里,她是为了养伤,而他是为了看她。
里面的美好,此时此刻想来,都万分的酸涩。
舒子傲稚嫩的脸庞格外的阴沉,那不属于他的平静,让他看起来高大,也格外的令人心疼。
脸已经苍白到接近透明,只需要风轻轻一吹,他一定会倒下。
舒子傲眨眨眼睛,面无表情,纵身一跃,直接下了马。
来到门前,他顿了顿,直接伸手,猛地一推。
“啪!”
门被猛地推开,里面的风景一览无余。
还是那个大大的院子,里面还是那个长长的走廊,湖两边的水依旧清澈,里面的荷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还没有凋零。
舒子傲面无表情,踏进了房门。
胡老(里面的老管家,前期提过)大老远的就看到舒子傲的影子。
看到小小人儿遍体鳞伤的样子,胡老大惊,连忙上前。
“小公子,你……”
伸手想要去拉他,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劝阻,毕竟舒子研刚刚来过,现在舒子傲如何,又何须问原因。
舒子傲没有理会胡老,淡淡道:“姐姐呢?”
他的声音极其沙哑。
胡老一愣,随即暗暗叹了口气,弯下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小公子随老奴来吧。”
说着,直接朝前带路,没有废话。
舒子傲没有觉得疑惑,跟在了胡老的身后。
尧依研庄从外面看起来没什么,其实里面特别的大。
胡老带着舒子傲穿过了一个又一个院子,风景落了一景又一景,美景无数,却无人欣赏。
终于,似乎走了一个世纪,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很美的地方,这里和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
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这里就是美丽的人间天堂。
这里,美得不可方物,这种房屋,这种景,根本就不是太冥能够出现的东西。
水蓝色的城墙,谁见过?
上面是圆的,还有流苏琉璃瓦盖着,闪闪发光,这种美,大方又奢侈。
这根本就是二十一世纪那种童话书里的城堡,那种只有王子和公主才会拥有的城堡。
这个城堡,高贵,奢华,闪亮,这才是真正的女王宫殿。
舒子傲没有见过这个东西,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与惊艳,可是想想郡主府那别样的公主房,便也觉得见怪不怪了。
胡老来到门口,顿住了脚步,“小公子,小姐她便在里面了。”
舒子傲一愣,很快回神,木纳的点点头,面无表情,抬动了脚步。
眼睛里还有这座城堡的景,可是舒子傲却觉得讽刺与凄凉。
城堡再漂亮又如何,她又能好好在里面睡多久。
舒子傲太慢,伸手,推开了大门。
“啪!”
“噶!”
大门被推开,一阵强光刺过,照亮了城堡之中。
城堡之中,富丽堂皇,却很安静,也很空荡。
往上看,是一片空荡荡的长廊,再往上看,是一层层淡蓝色的台阶,台阶之上,八根长柱伫立,中间刚好摆了一张蓝色的床。
没有帐帘,没有轻纱,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么一张床静静的摆在中间,像风景一样。
舒子傲看着,身子一僵,再看着旁边那抹风清月白,眼角清泪滑落,终是没有停下脚步。
那抹月白风清静静的现在台阶边上,眼睛注视着前方,温和平静的容颜没有一丝表情。
舒子傲上前,他看着,舒子傲走上台阶,他看着,舒子傲的残破,他也只是看着,眼底再没有任何波澜。
“大哥!”舒子傲终究是唤出了声,他刚好停在了舒子尧的面前。
闻言,舒子尧眼神一闪,依旧面无表情,淡淡道:“你累了。”
舒子傲轻笑,摇了摇头,他站在台阶之上,本就矮过舒子尧的他此时此刻变得更加的娇小。
他伸手,轻轻的拉住的那张大掌,“大哥,从今天开始,由我来守着姐姐,我会一直守着她,一直守着,直到她苏醒,直到有一天,她不再需要我。”
稚嫩沙哑的语言犹如承诺一般重重落下,每一个字都是承诺,每一个字都是誓言。
舒子尧身子一僵,看着比自己矮出很多的小小人儿,眼底的沉痛一闪而逝。
小孩的手有些凉,也有些脏,更是颤抖,只是此时此刻,对舒子尧来说,却格外的温暖。
舒子尧伸手,轻轻撩开舒子傲额前那凌乱的发丝,平静的脸终于有了一丝龟裂。
他勾起唇角,“好!”
一个“好”字,胜过所有。
出声,音已哑。
“呵呵……”舒子傲笑了,一把抓住舒子尧的大手,笑得如拿了糖的三岁孩童。
“谢谢大哥。”谢谢他有这个守护的机会,谢谢没有怪罪他的迟到。
舒子尧轻轻摇头,“傻瓜。”
这个孩子,跟着他,也受了不少苦了,他终究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不是吗。
舒子傲笑笑,沉寂的眸子终于有了光亮,他咧开嘴角,仅仅的抓着舒子尧的手。
一时之间,眼前的风景有些模糊,有些朦胧。
“大哥……”含含糊糊,他有些迷茫。
眼前的景,渐渐失去了颜色。
“呵!”舒子傲笑了,眼角一片晕眩,眼底突然黑暗,小小的身子往后倒去。
他犹如断了线的风筝随处降落,那双眸子终于合上。
舒子尧心头一颤,脸上没有波澜,稍稍伸手,一个闪身,刚刚接住了那抹幼小的身子。他很多天没吃饭了,身子很轻,浑身的血迹,那破破烂烂的衣服,让他看起来更加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