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意外的收获。
我一直在发愁找不到十三铆人钉的线索。前几次不过是稍稍往前迈了一步，刚刚发现线头，就被人斩去了线结。
前有殡仪馆馆长被杀，后又有保安惨死。
直到今日之前，我对十三铆人钉所知的，都是自己的猜测。
我赶紧问七玄道：“你对十三铆人钉知道多少？能不能都告诉我？”
被我一声催问，七玄稍稍顿了下：“这件事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干嘛要关这个闲事？”
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先不说十三铆人钉是恶法中的恶法，邪术中的邪术。光是知道十三铆人钉和江原有关系，我就不可能放手不管。
这么长时间以来，真正和我结缘结仇，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人就只有江原一个。
他不仅害了自己的徒弟阿泰，还向我的父母哥嫂出手。
都说君子之争，不涉及他人妻儿老小，我和江原之间根本说不上君子之争。
他老婆死在我们手里，我最好的朋友因他而死，这梁子除非江原丧命，否则没个结束。
“看你表情就看得出，你心里藏着恨意。小心别走偏了，反倒把自己的命给丢了。”七玄提醒我道。
“你这是在关心我？”我愣了一下。
七玄面色一红，将手里的碗推给我：“谁关心，别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把吃的放一边去。”
几日之前，我和九天玄女还是互斗的仇敌。几天之后，我和九天玄女中的一位，关系虽说不上好，去也互相帮助了几次。
我听话的将托盘收拾到一边，回来继续坐在床前。
七玄沉思了一下道：“我只说给你听吧，我认识江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在筹划十三铆人钉的事情。算起来也有四五十年了。”
一语震惊，九天玄女的年岁寿命不能和我这样的凡人相比。只是我没想到七玄这样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容貌的人，岁数竟然比我大出那么多去。
更重要的是，她竟然和江原在五十年前就认识了。
看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七玄又道：“江原先来找的我，要我帮他物色能成为十三铆人钉的人物。那时候我们九姐妹还没有分化，只有一具身体。江原说出来的条件我没办法拒绝，就答应他了。”
“所以十三铆人钉的人选，全是你选定的吗？”我听到七玄说到这里，真是大喜。
如果七玄知道十三铆人钉的全部人选，那我就省下了很多追查的时间，可以将精力全部放在诛杀这十三人上。
却看七玄摇摇头：“老实说我和江原的合作只持续的一段时间。后来我因为误触了一种诅咒，一身九化，成了现在的分身样子，就再也没有参与过十三铆人钉的事情。”
虽说失望，却也能从七玄这里多了解一些，我忙又问：“那你选出的十三铆人钉，都是那几位？”
七玄又思索了一下：“你手里这把黑刀的主人林黑儿便是我选定的，她死后怨念被封印在自己的肉身里，是十三铆人钉中第一个被选定的人。”
接着又说：“除了她之外，我还帮着选定了两个人，一个留落印度的降头术奇人。另一个则是埋在这里有三百年的僵尸。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总之这十三铆人钉的人选，各个都是尸鬼妖魔，没有一个是活人。”
我对十三铆人钉的了解，是从一本古书里看来的。十三铆人钉是上古时期人祭之礼演化而来的邪阵，被选定为十三铆人钉中的一位，就代表着不久的将来将会被献祭。至于献祭的目的，古书中写的含糊不清，也不知道是会召出什么可怕的魔妖，还是会赐予至邪的力量。
不论是书中所述的哪一种，都是拿人做献祭之礼，没有用尸鬼妖邪的。
我不由疑问：“既然你说十三铆人钉都是尸鬼妖邪，那为什么其中还有一位是会降头术的奇人？他不就是活生生的人吗？”
七玄摇摇头道：“原本是。”
“什么意思？”
“他是我和江原一起找来的，江原和我一样，都认为他是极好的铆钉人选，所以江原决定将他从人变成妖。”
我只觉脑中一道霹雳：“人还能变成妖？”
这不仅不符合事件定理，甚至突破了我对人伦的认识。
只听七玄道：“没什么是江原做不出来的，我现在还能想起当时的情景。他脑子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竟然想到用夺舍法将那位降头术奇人的魂魄全数灌入了一只食死妖的体内，从而造就了一只不死的妖物。”
夺舍之法分有初级、中级、高级三个阶段。
初级阶段，可以以自己的魂魄夺取他人肉身。中级阶段，可以在夺取他人肉身时，将对方的魂魄挤出体外。等到高级阶段，便可以自由控制其他人的魂魄，任意将两个人的魂魄与肉身进行调换。
江原的水平怕比高级还要高上一层，竟然能将人的魂魄和食死妖的肉身进行融合。
过往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我脑中闪出大手壮汉的身形。
怪不得这家伙两次死去，都会脱皮而逃。原来他的本体竟然是一只被夺舍附身的食死妖。
“那他不恨死了江原？还会配合他成为十三铆人钉？”我不解道。
七玄摇摇头：“让他变成一只食死妖，并不是江原的注意。而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因为习练降头术，他自己的肉身早已经千疮百孔，所以想要一副永远也不会练坏的身体。江原这才提出了把他变成食死妖的办法。”
这么想到也能够理解，成为食死妖后，他的肉身表皮就和衣服一样，何时破掉，都能随时更换，也的确是给了他衣服永远也连不坏的肉身。
“也就是说，它一直听命于江原喽？”我再问七玄说。
七玄耸了下肩：“我听说它好像是跟着张朝文的，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我认识九天玄女时，还是在村子里，至于其他分身则散落世界各地寻找宝物，直到不久前才重新聚首。
也就是说九天玄女身中诅咒之后，就和江原分道扬镳，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再不干涉，直到一个月前。
这一席谈话下来，七玄吐露了不少和十三铆人钉有关的线索，可是我却更感疑惑。
江原煞费苦心的从五十年前就开始布局十三铆人钉，期间却又多次和我与阿泰发生冲突，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对七玄说道：“好人做到底，这个问题虽然不好听，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
七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也是十三铆人钉之一？”我问七玄道。
江原的性格阴毒，谁知道他会将十三铆人钉当成哪里的安装安插着。
就想黄莲圣母和大手壮汉，两者都是江原的人，但却一直让张朝文驱使。张朝文还以为自己得了两个助力，谁成想那两人背地里干的都是破坏张朝文计划的事。
打一开始江原和张朝文就是心口不一的互相利用，两人之间甚至谈不上最基本的合作信任。
七玄伸出手指戳了我额头一下：“还以为你要问什么，给你看好了。”
她说着伸出自己的手臂：“没有吧。”
“没有什么？”我愣了一下。
“铆钉啊。”七玄说道：“凡是成为十三铆人钉的，身上某处都一定会穿着一跟三寸长的铆钉。这是法证，也是辨别谁为十三铆人钉的办法。我虽然不属于人列，但是也非妖鬼，硬要说的话，我们九姐妹更接近于散仙。”
江原所选十三铆人钉都是尸鬼妖兽，九天玄女确实不应该是他的目标。
我发觉自己刚才说话太过鲁莽，正准备跟七玄道歉。
却听七玄道：“我告诉你这些，算是报答你帮我的恩情，我们以后互不相欠。还要对你说，我选的那具僵尸前几日应该已经出土了，你小心一点。”
“你说僵尸我已经交过手了，用这把刀砍了它一条手臂。”我对七玄道。
“哦？”七玄迟疑了一下：“你确定见到的是它本人吗？那具僵尸是个文官，不应该这么快就抛头露面才对。”
文官？我脑中赶紧回思与僵尸恶斗的情景，这才发现自己一个重大的疏漏。
从婉君哪里得到的情报看，墓里的尸体应该是个直隶总督样的大官，清朝这种大官都被定义为文官。
文官与武官身死之后，所穿殓服和生前品级官服相似。文官衣裳胸前为白鹤展翅，武官衣裳胸前则是猛虎下山。
我依稀记得自己看到的那具铁僵尸胸前为猛虎下山，并非白鹤展翅。
也就是说我砍断的不过是个武将僵尸的胳膊，并不是七玄所说的那具有三百年道行的僵尸。
七玄又道：“我记得它墓中随葬入椁的还有七八名武将，当时看它们也都出现了尸变的症状，估计也有个几十或者上百年的道行了，你要对付它们，可要小心一些。
说罢七玄起身下床，她捂着伤口，动作并不那么灵活。
我忙搀扶她：“你是要走吗？”
“那家伙不会轻易停手，它还会继续追杀我的。”
“我会保护你，就像上次一样。”我忙抓住七玄，不要欲让她离开。
却看七玄面颊红润未退，轻声道：“谢谢，可我还有七个姐妹，你能都保护的过来吗？”
“我能……”
话还未说完，不知七玄从哪里拿出了一颗白珠摊在手掌上。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颗白珠忽然发出耀眼光芒，闪的我双目一片泛白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手被人挣脱，听到了一身夺门而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