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辰苦笑一声，低声说道。
“我要是在正当的年纪结婚生子，只怕重孙子都有你这么大了，若还是看不通透，那这漫长的一辈子不就相当于白活了么？你已经很不错了，很多事情都是当局者迷，你又是主要的决策者，能如此快地决定取舍比我当年已经厉害了许多。”
兮颜淡然地说着，成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有时候你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但不论结果如何，只要你能担得起最终的答案，这就够了。
“我只希望能将自己爱的人保护好，可是现在看来我却做的很糟。”欧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可能是这世上最糟糕的老公，姜小幽自从嫁给他之后，总是遇到各种危急，心里也颇受摧残，她还是个孕妇，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希望这一切能够早些结束。
“不是的，在我看来，你可以得到一百分，至少你很爱你的妻子，甚至愿意为了她闯进集青山，你身上没有半点法术，怕是来之前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吧。”
兮颜的步子不快不慢，语气也不疾不徐，很是平和，也让欧辰忍不住想要跟她多聊几句，“是啊，她还怀着孕，我自然不能让她……”
欧辰说到这儿忽然停住了，他想起之前在花茎上看到过，兮颜跟青翼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只是随着兮颜的魂飞魄散，那孩子也……不过如今兮颜已经恢复了原样，那或许……
“你怎么不说了？”兮颜的脚步未停，也没有回身，只轻声问着。
“我……我有一事十分好奇，前辈能否恕我冒犯？”欧辰挑了挑眉，低声说道。
“既然知道冒失，又何故要问？”兮颜轻飘飘地反问了一句，让欧辰瞬间尴尬不已。
“这……确实是我……”欧辰窘迫地答着，也不知接下来要说些什么，才能将气氛缓和。
“呵呵，你这人真是不经逗，行了，你想知道什么，问就是了，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不好？”兮颜轻笑出声来，她看着欧辰那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
“原来前辈是跟我开玩笑啊，”欧辰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得罪了兮颜，一直在脑海中搜索着挽救的对策呢。
“前辈还记得我之前跟您提起过，我曾经在银花的花茎上看到过您和青翼的故事么？”欧辰小心地想着措辞，也让自己的声音尽量轻缓一些。
“好像有些印象，怎么了？”兮颜轻声问着，似是并不在意他人窥探自己的故事。
“那上面还记载着一件事儿，我想可能跟青翼的目的有关，所以我想跟您求证一下。”
“你怎么说话这样谨慎？你到底想问什么？”兮颜心底微微泛起些许疑惑，将步子放慢了一些。
“我是怕提起前辈的往事，会让您徒增伤心。”欧辰音调越来越低，这本来就是他人的隐私，若是换了平常他自然不会多加关心，只是现在处境不同，他也不得不一问到底。
“好了，不要再藏着掖着了，快问吧，不然一会儿我没了耐性，即使你想问了，我也不一定愿意答哈。”兮颜扬声说道，言语间依旧是轻松自在。
“好，前辈，那我就直接问了，之前我看花茎上记载着，您和青翼有过一个孩子是真的么？”欧辰一跺脚一闭眼，终于问出了口。
“孩子……”兮颜停下了脚步，痴痴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黑暗中，欧辰完全看不清兮颜的表情，但是他感受到了她浑身散发出的淡淡的感伤。
过了一会儿，兮颜依旧没有说话，欧辰心下一沉，不禁开始懊悔自己的多嘴，早知如此他定不会多问。
“那孩子，终究跟我没什么缘分……”兮颜的声音一改往日的清丽柔缓，变得分外深沉。
“前辈，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多问……”欧辰抬手在自己的嘴上打了一下，内心又是焦急又是惶恐。
“放心吧，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问这个，孩子的事情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兮颜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她又重新开始走了起来，只是相对缓慢了一些。
“前辈……”欧辰想宽慰她两句，但却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好了，你就不要没话找话了，当年我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清逸和嫣红已经成亲了，就算我告诉清逸我怀了他的孩子，也不会改变什么，他心底爱着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小师妹。”
“我又何必再去向他摇尾乞怜呢，我已经家破人亡了，面子总不能再丢了吧？”兮颜苦笑了一下，其实她在清逸面前，从来都是卑微到尘土里，又有什么面子可言。
“这么说，魔尊真的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孩子的事情？”欧辰微微有些疑惑，从花茎上的记载来看，青翼对兮颜明明是有感情的，但是从兮颜的言语间，他能感觉到兮颜一直认为青翼最爱的是他的小师妹嫣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对，我从来没有跟旁人提起过，不过你说花茎上有记载，这样一来，我也不敢确定了。”兮颜轻轻地摇了摇头，那时候她还是刚刚怀孕不久，从体型上也分辨不出来，这件事情是怎么被他人知道的么？
“前辈……你一直觉得青翼爱的是嫣红么？”欧辰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是我觉得，这就是事实，嫣红是他的青梅竹马，他们从小在一起长大，早就情深意重，私定了终生，要不是青翼为了清除我魔族，来到我的身边，他们可能早就终成眷属了。”兮颜的话里带着淡淡的忧伤，若是她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一定不会让自己爱上清逸的。
“原来是这样，那花茎上的字又是谁记上去的呢？”欧辰微微蹙起了眉毛，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了。
“这个我也猜不出，不过肯定不是清逸，或是我魔族的后人吧，他们按照自己的所见所闻将这件事情记录了下来。”兮颜轻轻叹了口气，“我一定是魔族史上最失败的公主，不仅引狼入室，还最终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和无数的族人。”
曾经有一段时间，兮颜极为难熬，一面受着清逸师兄弟们的指责，一面又要忍受着自己内心的煎熬，不是只有清逸一个人肩负着责任，她是魔族的公主，魔族的复兴大业先放到一边儿，怎么说她也有保护她族人的责任，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做不了。
她爱错了一个人，得到的教训却超乎了她自己的承受能力。作为一个公主，她不合格，她为了自己，将族人置于危险的境地，作为一个母亲，她不合格，她为了自己，让孩子同她一起灰飞烟灭了。
“不过，前辈，花茎上是说您最后魂飞魄散了，可是您如今好好地站在这里，那你的孩子没有复生么？”欧辰拧眉问着。
“其实当年我也是用了巫女咒，后来是青翼和巫女达成了协议，青翼入了魔，我才重新活了过来。清逸他不知道孩子的事情，自然没有和巫女提及，而且我的孩子当时还没有成形，想复活恐怕也并不容易。”
兮颜的脚步渐渐加快了，她心中其实也并不期盼孩子复活，毕竟她是个不称职的母亲，而孩子的父亲……
二人随后都没有说话，黑暗中一片沉默。
“前辈，你还好么？”欧辰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我当然没事，这么多年了，早就释怀了，不过这件事对你真的有帮助么？”兮颜略带疑惑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前辈说的跟花茎上记载的还是有些差别，我在想在青翼的心里会不会，还有另外一个故事？”欧辰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另外一个故事？”兮颜更加疑惑了，“你是说我和清逸，还有旁人，各自对当年的事情都存在着自己的理解？在心里形成了一个自以为完整和正确故事？”
“对，我就是这样想的。”欧辰点了点头，扬声肯定道。
“你说旁人的故事有误，我相信，毕竟他们只是旁观者，自然看的不是很全面，可清逸跟我，我们两个是当事人，我们故事应该是一样的才对。”兮颜觉得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的事实，她也相信清逸跟她所经历的是一样的。
“我之前完全摸不准青翼的用意，不过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或许我们一路来发现银花，知道你们的故事，包括后来与你相遇，全都是在青翼意料之中的，他就是想借助我们来解开当年和您的心结。”
欧辰在脑海中，忽然就将这一连串的事情全都联系起来了，瞬间茅塞顿开，这回，他离真相真的不远了。
“心结？呵呵，我跟他还哪有什么心结可言啊，我早就放下一切，他更不可能还耿耿于怀，我在他心里不过就是个蠢女人罢了。”兮颜自嘲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