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凉薄,华灯初上,皓月皎洁,她站在高楼亭阁之上,俯瞰着天子脚下,她终于还是进宫了。迈过一路荆棘,躲过次次暗杀。如今她已贵为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昔日爱郎,已登基称帝。他不负诺言,不顾先帝遗训与众大臣的极力反对,招她入宫,赐她刘姓。身为天子此生最为挚爱的女人,她却又有些怅然若失。十四年的苦苦守候,十四年的患得患失,那煎熬的如履薄冰的岁月,又有谁能体会呢?
三十岁,女人最美好的时光已消耗殆尽,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几次三番死里逃生,又有谁能知?膝下无子,君王的爱,又能维持多久呢?
所有人都唤她皇后,她也将因了大宋皇后的尊贵身份而被记入史册。宋真宗的第三任皇后——章献明肃皇后刘娥。
而刘娥,只是帝赐之姓名。
世上再无人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她的名字将湮没在历史的滚滚长河中,消失不见。
……
北宋,太平兴国二年。
深冬的风寒冷,吹在人的脸上,就像刀子刮过一般,冷冽刺骨。
一间破旧的农家小院,低矮的院墙上随风摇摆着几株已经干枯了杂草,斑驳陈旧的木板大门没有关严,它随风摇摆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院落里,有两只老母鸡,优哉游哉地啄吃着地上的草种子。
昏暗的小屋里,传出女孩的哭喊:“娘亲,你快醒醒,娘亲,娘亲你怎么了?娘亲——”
炕上,躺着一位老妇人,她的嘴唇干瘪,眼角挂着两滴泪珠,那泪珠凝聚在一起,挂不住,滚落在土灰的枕头上,浸湿了妇人的衣衫和枕头。
妇人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废了好大的劲儿,才伸出手,轻抚女孩的头发,她的眼神中满是爱抚和不舍。
她望着还未长大的女儿,道:“月儿,娘亲怕是……怕是活不过今晚了,月儿,娘亲好担心你,等娘亲走了,你可怎么办呀……”
说完,妇人情绪更加激动起来,她一只手捂着胸口,呼吸极其困难的样子。
女孩花骨朵一般娇嫩的脸上,满是泪水,她握着妇人的手,用清脆的声音喊道:“娘亲,你再坚持一会儿,我这就去找大夫,等大夫来了,娘亲就没事了,娘亲,您在家里等我,一定要等我回来啊!”
“不,月儿——”妇人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无力抓住,她颤抖着手,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女孩的背影。
此刻,宁水月已经跑到小屋的门口,她听见娘亲叫她,好像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
她遍跑回去,望着娘亲,努力忍着泪,说:“娘亲,你有话要跟孩儿说吗?孩儿听着呢。”
妇人握住宁水月的手,她的气息微弱,声音无力,她道:“月儿,有件事情,娘亲一直没有告诉你,娘亲现在就告诉你,如果娘亲现在不说,恐怕……恐怕以后就来不及了……”
说到这里,妇人的呼吸更加短促起来,她的脸变得蜡黄而没有血色,宁水月伸出手去,慌忙帮母亲轻抚胸口,帮她缓解痛楚。
宁水月知道,娘亲病得太重了,可能真的熬不过今天了,她的眼泪像珠串一般,啪啪地掉落下来,砸在地面上。
“娘亲,你慢慢说,不要着急。”宁水月抿着小嘴,凝望着弥留挣扎着的娘亲。
“月儿,你……你其实不是我们宁家的孩子……”妇人气息微弱道,“你的真实身份与家世,你姓甚名谁,也只有你的亲生父母知晓。”
宁水月一听,如五雷轰顶一般,不是娘亲的孩子,那她是谁的孩子?
“你是娘亲捡来的孩子……”
“在哪里捡的?”宁水月终于忍不住,问道。
“在小河边的一棵柳树下,满天星斗衬托着一轮圆月,圆月倒映在水中,煞是美丽。娘抱起你,心中满是欣喜。那时候你还没有满月,你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精雕玉琢的月牙儿形玉佩,那玉佩,那么精致……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不知道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选择抛弃你……娘抱你回来时,那包裹着你的小红被子,都是锦缎为面,玉绸为里……只可惜,月牙玉佩被你那不成器的爹爹给拿去当了,当年的小红被,娘亲还保留着……月儿,你不要恨你的爹爹,等娘死了,去阴曹地府去教训他。以后娘不在了,你要好好的活着,做一个善良的人,做一个好人,不欺凌弱小,不坑蒙拐骗,再穷再苦,就算去做叫花子,都不要偷人家一针一线,你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