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妙妙微笑点头,有似惆怅稍纵即逝。
“走吧。”
扶着她的肩,两人小心翼翼的沿着凉亭的阶梯下去,一老一少,在旁人看来是过分的亲密了。
回到绮梦阁,曾妙妙眼瞅着婢女们忙着上菜,在司马亦旋的搀扶慢慢走了过去坐下。
“怎么有这么多一大桌子?”
她可是一直吃的不多啊。
“太医说,能吃就多吃一些,对身体有好处。你就看着每样多吃点。”
他想的还真是周到!
近日,她越吃越少,的确很让人担忧。
拿了筷子,曾妙妙慢慢夹了面前的几道菜细嚼慢咽起来,嘴角的笑意渐渐加深了,看得司马亦旋也开心。
“好吃吗?”
曾妙妙点头,“很不错。”
“多吃点。”
刚要招呼她夹菜过去,旁边的婢女上前来放下一盅东西,他见了当即皱起了眉头,“怎么,王妃还是不吃东西吗?”
“说是吃不下!”
听出是在说苏月盈,曾妙妙忙抬头看着司马亦旋,“要过去看看她吗?”
司马亦旋摇头,“把燕窝粥端下去吧。等王妃饿了,再给她准备些吃的,记得要滋补些的。”
不管她是谁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总是他的。
“是,王爷。”
“真的不要去看看吗?不是说她身体不舒服,又怀着孩子也许…很需要你去陪伴。”
这些日子司马亦旋总是在她左右,苏月盈没有发飙倒是挺令她意外的,可她没有出招也挺让她意外。
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可是不管了,她怎么想,她都没有心力去琢磨。
“可你更需要我。别想太多,吃饭吧。”
曾妙妙点头,乖乖的夹菜吃。
“妙妙,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
“或者有什么想见的人?”
想去的,想见的……他们远在千里之外,如何去又如何见呢?
爸,妈你们怎么样了,过的好不好?
女儿不孝。
“怎么了?”
看她盯着桌子看了老半天一动不动,司马亦旋紧张了起来,“是我说错话了吗?”
曾妙妙摇头,抬头的一瞬满目的泪光让他心疼。
“怎么又哭了?”
曾妙妙仍旧摇头。
“对不起,是本王这张嘴不会说话。”所以才总惹得她流泪?唉,他真的有必要学学说话。
“跟你没关系!真的!”
她想她再也没有办法见到自己的父母了,哪怕是到死的那一刻。
“妙妙,跟本王一起把心放开,不要去想那些不开心的,好吗?”真的不想再看她流泪的样子。
不管是出自什么缘由。
“嗯。”曾妙妙哭着点头,“对不起,每次答应你,我都没有做到。”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说哭就哭,一点抑制力都没有。
也许是因为脆弱吧。
夜幕降临,绮梦阁里早有人掌了灯,点点烛光发散出柔和的光芒,如红纱铺在地面。
“王爷。”
隔着烟雾般的珠帘,有侍女上前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后,司马亦旋挑开珠帘走了出去,看着外面站着的香菊,不禁问:“王妃那里怎么样了?”
“王妃今天滴水未进。”
司马亦旋听了举步就走。
这个女人想干什么,药不吃还情有可原,可如今居然连饭都不吃,她,不想活了吗?
又在玩什么把戏?
“去伊人居。”
“是。”
尽管他嘱咐香菊放轻了脚步,可纱帐里睡着的人还是醒了,挑开珠帘眼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离去,她怅然若失。
他到底还是关心着苏月盈的。
刚要放下纱帐继续躺下,耳畔却传来几声轻飘飘的叫唤,咋听可不是骇人……“妙儿,妙儿,妙儿。”
“谁?这声音…”
在王府里,她似乎听得不少。
太子!
“妙儿,妙儿。”
随着叫声的临近,曾妙妙隐约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乃至一个黑色的人影晃到了床外。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
“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走,你走啊…”曾妙妙手一伸拉了被子蒙在头上。
“我不要你来看我,不要,不需要。都说是陌生人了,你还来看我做什么?”是她绝情在先,他怎好让她难堪呢?
“妙儿,你不用紧张,我见过你,见过这样的你。我早就知道你的事,所以你不用慌张也不用掩藏。”
一开始若不是他,她怎么能在这王府里住着,并且留在司马亦旋身边呢?她是那么的不舍得看她一个人受苦!“我太了解你了,知道你就算是死也会希望有他陪着你。”
“你……”
所以司马亦旋会发现她在北苑并不是偶然?
她猛地松开被子,探出头来,忽然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当日我记得你问过我,值得吗?现在你呢,值得吗?”这些天他一直都守候着她吧。
“我只能说我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估计就是在说她救司马亦旋的那个时候吧!既然是心甘情愿就是值得的!
值得!
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呢?
之前跟他之间的纠葛早就说的很清楚,她不是她想要的人,他们是不合适在一起的。
为何他这般痴心?
“现在我变成了这样,你难道不觉得是报应吗?你应该高兴!”
“所以你觉得我是嘲笑你的?看你笑话的?”司马肄业苦笑摇头,没想到在她心里竟是这般想他的。
“原来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个小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若是小人的话,那么她又是什么呢?连小人都不如吗?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他现在走了应该不会再回来,就让我陪你说说话,也许这会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是啊,也许真的就最后一次了。
如今她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能活多久真的不好说。
而司马亦旋他这个时候去了伊人居,怎么可能再回来?他有他的爱妃和他的孩子要守护。
“你坐下吧。不然站着多累。”
司马肄业闻言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苦笑,在八仙桌旁坐下,“原来你也是会关心我的。”
曾妙妙无言,还记得在行宫的时候,都是他对她好,她可没给他做过什么好事。
就好像最后连他想见她都给阻断了。
于他,她是无情的。
“一别就是一年,我不见天日,燕妃死了,阿九也死了,我身边的人都死了。”
是要经过怎样的剧痛才能换来今日的平静?曾妙妙难以想象,“那你,怎么会没死?”
按照当时的情况,该死的应该是他啊,可是偏偏,偏偏死的是他身边的人,这很奇怪不是吗?
“是父皇。”
“皇上?!”
“是,父皇为了保护我,才…”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谎言,行宫被血洗根本不是别人所为,而是,而是皇上…的意思。”
“嘘,这件事只要你我心照不宣就好。”
天哪,做梦也没想到事实竟然会是如此的柳暗花明,她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是怀疑是司马亦旋派人干的,却唯独不曾想到当今的皇上原来是这般的富有心计。
为了保护自己的爱儿,居然不惜牺牲那么多条性命。
她想,当时的皇上早就意识到了太子的处境有多么危险,因为在黑森林在一线天的事件无疑是给他和太子敲的一记醒钟,有人要伤害太子,皇上自然要想方设法的保护。
可是这样的保护方式是不是太过骇人听闻了。
杀进三百多条性命,居然为的只是一个太子!
都说当今皇上是为国为民的好皇上,可他的作为真的让人无法恭维。
怎么就能拿别人的生命视如草芥?
“也许你会觉得父皇心狠手辣,可他都是为了我,与其怪他不如怪我。其实因为这件事,我跟父皇之间也是闹得很不愉快,我已经决定不再当太子了,远离朝中的一切。”
“太子爷…”
“我已经不是了,你叫我肄业吧。”
“不,你终究是当过太子的,依我看,你父皇应该还没有接受你的决定,否则他早就立别人当太子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早就放弃了,这一年我四处逃走,却总是在同一个地方逗留。”
隔着纱帐曾妙妙似乎也能看到他那灼热的目光,不由得避开,“所以我总能听到你的声音,感觉到你的存在。”
原来他不是刻意的出现在王府,只因为没放开,所以走不掉,放不下,忍不住要见她!
可她却…
想想,她为自己当时的绝情而感到惭愧。
她太不了解他了。
如果能多给他一些理解,兴许他不必在她身边辗转一年,为自己的痛而痛,伤而伤。
“就算你知道我和西王已经……你都不介意,还放不下吗?”她早就不是那个在行宫内冰清玉洁的人了。
这古代男人最讲究的就是这个,而这个也是男女成亲的最基本的基础,可她已经丧失,按理说已经没有了值得他留恋的了,为何还是放不开?“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我知道。”
司马肄业话完便是短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