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颖昊不知道蓝烯月究竟背负了多少,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的,或许,他从来没有了解过她。
“皇上,将军说她的医术在太医之上,而且,任何药物都会对腹中的孩子有伤害。”婉碧急切的解释道。
凌颖昊没有固执去找军医,而是将烯月放在了一棵大树下,让她背靠着树干,自己则若有所思的站在一旁。
一个人似乎只有安静下来,从另一个角度重新审视一个人,就会发现不一样。
以前,是不是对烯月太过分,他喜欢玖月,但玖月从未说过喜欢他。
喜欢是两个人的事情,一个人的喜欢怎能称作喜欢。
凌颖昊一直不愿相信玖月已死,他知道烯月有所隐瞒,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无论用什么手段,除非烯月愿意说,否则没有人能够知道她心中的秘密。
她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凌颖昊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竟是这么少。
即使在昏睡中,烯月也睡得极不安稳,双手极其小心的护着小腹处。
婉碧小心翼翼的将烯月搂在自己的怀中,让她可以靠着自己。
即使昏睡着,烯月也睡得极不安稳,她时刻担心凌颖昊的态度。
凌颖昊一直守在烯月的身边,直到看到她醒来。
一睁开双眼就看到凌颖昊放大的容颜,烯月下意识的抚向自己的小腹处,深怕怀中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只要你好好照顾自己,孩子不会有事的。”凌颖昊神色自若的说道。
烯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他竟然没有伤害自己的孩子,他不是应该恨她的吗?
“我违抗了军令,你不是应该很生气?”话刚说出口,烯月就后悔了,为什么要在这个非常时刻去刺激那个男人。
“我是应该很生气,但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你没有输不是吗?还挫败了敌军的士气。”凌颖昊好心的解释道。
烯月歪着头看向凌颖昊,眼中有太多的情绪,她猜不透凌颖昊的心思,甚至让她忘记了身体的疼痛。
“蓝烯月,你不是说你的医术连太医都比不上吗?为何你还会变的如此落魄?”凌颖昊忍不住嘲讽道,只是他没有发觉自己眼中一闪而过的柔情。
“放心,我欠你的还未还清,不会轻易就死。”烯月吃力的说道,心中的担忧却因为凌颖昊的话而渐渐消散。
凌颖昊若有所思的看着烯月,随即露出一抹微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和烯月可以这样相处。
“我一直很想知道,洛辰是谁?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然可以让我们的蓝大将军心甘情愿为他怀上孩子。”凌颖昊蹙眉说道,心中有太多疑问。
烯月双手轻抚着小腹处,虽然刚才又再次吐血,但是怀中的孩子因为有真气护着,所以一直安然无事。
“你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为何还要出征?”凌颖昊再次追问道,既然那么在乎腹中的孩子,却依然要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烯月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猜不透凌颖昊的心思。若是凌颖昊存心想她腹中的孩子死,她还不如来这战场更安全。只是这一切烯月却不知该怎么说。
见烯月沉默不语,凌颖昊缓缓地续道:“你执意上战场,你一直在隐瞒自己怀有身孕一事,不是不关心腹中的孩子,而是担心我会伤害他。在你心中,我比战场上的危险更可怕,更不可预知。”
烯月抬头看了凌颖昊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在凌颖昊放弃追问的时候,却苦涩的答道:“皇上,你也爱过人,姐姐至少知道你是爱她的。而我爱的人却不知道我爱他,甚至不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他的心中始终没有我。我和他永远不会有结果,而腹中的孩子是他唯一能留给我的,即使他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彼此相爱的人,不一定能相守,更何况,他们只是单恋,自古,感情就是最伤人的。感情造成的伤害是任何药物都无法医治的。
愿得一心人,白发不离首。这样的结局又有几人能得到。
凌颖昊若有所思的看着烯月,突然笑着说道:“看来我们是同一类人,爱上了不爱自己的人,最终只是徒增伤感。”
“皇上,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你能让他平安的出生吗?”烯月犹豫许久,终是问出心中最担心的问题。
凌颖昊缓步走到烯月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将烯月扶起,“既然你怀有身孕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你现在还拒绝看军医吗?”
凌颖昊的话让烯月连日来的担忧瞬间消失,诚实的说道:“皇上,不是我不愿意看军医,而是除了安胎药,我什么药物都不能用,而军中惟独没有安胎药。更何况,一开始我就是以男子的身份出现在你的面前,若是让大家知道我是女子的身份,会让皇上失信于朝臣。”
“你在担心我?”凌颖昊笑着说道,想要缓和空气中弥漫的异样气氛。
“我只是陈述事实,如果皇上还想得到重臣的支持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公然违抗圣旨这是不恭的事实,皇上若是不处罚我难堵悠悠众口。”烯月认真的看着凌颖昊,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凌颖昊震惊的看着烯月,似乎没有想过烯月竟然会让他处罚她。
“皇上,这里是战场,容不得有半分感情。”烯月莞尔一笑,认真的看着凌颖昊。
凌颖昊有些生气的看着烯月,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在担心烯月,而蓝烯月竟然拒绝他的好意。
就在凌颖昊准备拂袖离去之际,烯月的声音自耳边想起,“虽是处罚,皇上可否念在微臣有孕在身,手下留情。”
凌颖昊的脸上再次有了笑意,“若要我留情,只能我自己处罚。”
凌颖昊的突然出现,更增添了将士们的士气。
烯月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与将士们站在一起。
“蓝烯月公然违抗军令,我不得不亲自来这战场。”凌颖昊说完若有所思的看了烯月一眼。
岑锦哲有些担忧的看了烯月一眼,即使烯月掩饰的很好,但是他就站在她的身边,烯月粗重的喘息声却无法掩盖。若是凌颖昊要处罚烯月,以她现在的身体该如何承受。
“微臣甘愿受罚。”烯月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恭敬地应道。
岑锦哲忍不住伸手抓住了烯月的手,小声的说道:“你疯了,你想死吗?你现在的身体能承受怎样的惩罚,这个时候难道你还想逞强?”
“岑将军,这是战场,怎可感情用事,这是你教我的。”烯月笑着看向岑锦哲,眼中没有一丝害怕犹豫。
“你。”岑锦哲无奈的看向烯月,自己的话竟然成了她此刻手中的把柄。罢了,他不是应该讨厌蓝烯月的吗?现在她受罚,他应该高兴不是吗?只是为何他的心中没有一丝快乐。
“杖责二十。”烯月转头看向凌颖昊,双手下意识的按在自己的小腹处。
凌颖昊幡然醒悟,硬生生的将杖责二十棍,改成了二十鞭。虽然突然改口时,难掩尴尬的神色,终是没有酿成大祸,若是让现在的烯月挨上二十棍,别说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连烯月的命都是未知数。
在众人意外的同时,凌颖昊竟然做出了让众人更为意外的决定,这二十鞭由他亲自执行。
听到凌颖昊的决定,烯月竟然送了一口气,她可以信任他吗?
身为影卫,烯月从来不敢轻易去信任一个人,更可况凌颖昊曾经还想伤害她,只是看到凌颖昊此刻的眼神,她却选择信任。
凌颖昊极其小心的控制着手中的力道,二十鞭没有让烯月受到太大的伤害,凌颖昊的额头却沁出了细密的汗水,不停地喘气。
凌颖昊扔掉了手中的鞭子,径自走向烯月的军帐。
他来的突然,没有人为他准备军帐,而他自然走进了烯月的军帐。
婉碧小心翼翼的扶着烯月,当凌颖昊决定亲自执鞭之时,婉碧心中满是担忧之色。
每个皇帝都会训练自己的影卫,凌颖昊自然也不会例外,而她婉碧就是凌颖昊的影卫。她奉命接近烯月,即使从小接受影卫的训练,她却依然是人,只要是人就无法绝情绝爱,她被烯月感动,甘愿为了烯月背叛凌颖昊,她甚至忘了自己曾经的名字。
她从不后悔自己选择站在烯月的身边,因为她们有着相似的遭遇,而烯月的命运比她更可怜。
婉碧不敢想烯月坦白自己影卫的身份,所以即使烯月有微笑,她也要装作自己不会武功,只能靠别人保护。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永远守着这个秘密,直到生命的终结。
烯月紧紧地握住了婉碧的手,笑着说道:“婉碧,我没事,笑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
烯月的话换回了婉碧的思绪,婉碧嘟着嘴看着烯月,吐了吐舌头,只有在烯月的面前,她才能拥有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纯真。
烯月不在说话,此刻的她已没有更多的力气说话。
扶着烯月回到了营帐,两人均是一愣,没有想过凌颖昊会在她的营帐中。
“皇上,你怎么在这里?”烯月瞪大了双眼,不知是不是受了伤,连思绪也变得迟钝。
凌颖昊快步走到烯月的面前,竟然将她温柔的打横抱起。
太过于震惊,烯月只是下意识用手抱住了林颖昊的脖子。
“我好歹也是皇上,你难道要让我和岑锦哲挤在一个营帐。”凌颖昊理所当然的说道,将烯月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的小榻上。
烯月的嘴角微微上扬,原来凌颖昊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冷漠。
或许只是太子的责任,让他变得不苟言笑,甚至不敢用真心待人,永远带着虚伪的面具。
“皇上,婉碧要住我的营帐,你。”烯月低着头不敢看凌颖昊的眼神,言下之意就是让凌颖昊不要住在这里。
“你的伤疼不疼。”凌颖昊自动忽视烯月话中的含义。
“这伤是你造成的,皇上不应该问我是不是?”烯月嘴角的弧度更大,对凌颖昊放下了所有的成见,展现的自然是真实的自己。
凌颖昊有一瞬间的失神,身体缓缓地下沉,在即将碰到烯月双唇的时候,却被烯月的笑声打断。
“皇上,我知道我和姐姐是孪生姐妹,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我们的性格完全不同,皇上不要弄糊涂了。”烯月的声音很软,也很好听。
凌颖昊尴尬的站起了身,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
“我怎么可能认错,你没有你姐姐温柔,总爱顶撞父皇,让人捉摸不透。”凌颖昊恨恨的说道,不明白为什么刚才他会有亲吻烯月的冲动,他很清楚的知道,眼前之人是烯月而不是玖月。
“你。”烯月嘟着嘴看着凌颖昊,此刻的她不但怀有身孕,还受了伤,凌颖昊竟然还有心思和她赌气。站在眼前的人还是凌颖昊,那个传说中冷漠的太子。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动物,好人坏人,不是随便说说的,要用真心去感受。
“我出宫的时候带了上好的金疮药,我帮你上药。”凌颖昊笑着从怀中拿出金疮药,作势要脱烯月的衣服。
“不要,让婉碧替我上药就好了,皇上还是回避的好。”烯月双手护住胸口,虎视眈眈的看着凌颖昊。
有些人,有些事,只有用心感受,才能发觉最真实的人。
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单纯,或许是烯月独有的,只是她将这一切藏得太深,让人误以为她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冷漠的影卫,而忽视了她的好,认为烯月样样不如玖月。
凌颖昊将手中的药放在了婉碧的手中,低声说道:“好好照顾你们家将军。”
婉碧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着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金疮药。
“皇上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将军的。”婉碧认真的答道。
凌颖昊若有所思的看了婉碧一眼,随即笑着走出了营帐。
婉碧拿着金疮药快步走到烯月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替烯月褪去身上的盔甲。
即使凌颖昊尽力不想伤害烯月,但是烯月的背上依然有着清晰可见的鞭痕。
动作在轻柔,伤口碰到金疮药,烯月仍是疼得叫出了声。
营帐中变得很安静,烯月听见了泪水滴落在掌心的声音。
烯月转过身,不舍的替婉碧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婉碧,这样已是最好的结局,虽然受了伤,但是我保住了腹中的孩子。而皇上也没有嫉恨我腹中的孩子,人还是要善良一点的好,上天仍是眷顾我的对不对。”烯月柔声说道,虽然被自己的娘亲误解,虽然得不到他的爱,但是她至少好好地活着,上天待她也不薄,还让她有了他的孩子。
婉碧破涕为笑,“将军,好话都让你说了,婉碧该怎么反驳你,反正,婉碧总是说不过将军。”
看到婉碧的笑容,烯月的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她好累,好想睡觉。
“将军,再忍一下,上好了药,你就可以睡了。”婉碧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快速在烯月的伤口上抹上上好的金疮药。
婉碧将手中的金疮药放在一旁,突然眼前出现一个黑影,婉碧下意识的用手接住,却发现烯月在上药的时候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婉碧心疼的替烯月穿好衣服,又仔细的为她盖上锦被,才缓缓地走出了营帐。
“皇上。”掀开布帘的一刹那,婉碧震惊的看着站在帐外的凌颖昊。他在这里站了多久,或许一直站在这里不曾离开过。
“她睡着了。”凌颖昊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