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枫红鸾不禁心疼,却怕被泓炎看出什么端倪,忙避开了眼眸,看着天空对泓炎道:“天色很好,你若是写完了,我们出去走走可好?”
泓炎笑道:“已经大功告成,只查把名单送给皇兄定夺,看要删减添加何人。”
“嗯,那留香,你去准备轿子。”
“是,小姐!”
留香下去,泓炎双手撑着窗框,表情有些天真可爱,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想去哪?”
“带你去个好地方。”
“有多好?”
“你猜?”
枫红鸾卖着关子,他却忽然扑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枫红鸾嘴唇上轻点一下:“有你好吗?”
“没个正经。”枫红鸾嗔笑一句,隔着窗户抚上了泓炎光滑面颊,目光中,闪着一抹柔波,“泓炎,你喜欢吟诗作对,绘画弹琴这般悠闲又无趣的日子吗?”
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会这样问。
但是他的回答却是毫不犹豫的:“喜欢啊,怎么,你不喜欢?你想玩什么刺激的,放心,我陪你。”
“噗嗤!”枫红鸾笑起来。
“没有,我也喜欢过这样的日子,与世无争,平静安宁。”想到与世无争,平静安宁,忽然就脑子里就跳跃出何吉祥这个人,四月十七她们一同出嫁,嫁入尹府应该也有些时日了,尹天高身染花柳症,是于康定三年,也便是这一年的冬天过世的,若是何吉祥染上了,最多不出两年,也会全身长泡溃烂至死。
成婚这许多日,两人应该已经同房过了。
枫红鸾必要亲眼看着何吉祥受尽折磨而死,自然,何吉祥的母亲,枫红鸾岂会放过。
这些日子,她并非真的过的与世无争,平静安宁,私下里,他让肖叔叔送来过枫府的账本,果然不出她所料,董氏又开始不安分了。
枫城走后不到十天,账本上有一笔大额支出,支出缘由,只写了买补药。
虽说枫府每年都会购置大批人生当归鹿茸等补药,但是每年都是秋后才购置,如今却提到了春天,数额上,还比去年秋天购置的多了一个翻倍,整整一千两银子。
枫府的补药,多数是平日里几个主子用来炖汤喝的,现在她出嫁了,何吉祥出嫁了,家里直接少了两个主子,反倒药材购置的更多了。
枫红鸾还没有去查这笔药材到底是否真实,但是她不会就此放纵的。
看她若有所思,泓炎伸手在她面前比划了一下:“怎么了,红鸾,想什么呢?”
枫红鸾忙收回了思绪:“没什么,走吧,留香想必也备好轿子了,带你去的地方,虽然比不过我好,但是你肯定喜欢。”
闻言,泓炎眼底一亮,不走正门,直接从窗台跳了出来,两人十指相扣,往门口去。
说来也讽刺,城东乃京城繁华之所,烟柳巷就城东,这庸脂俗粉的地方,通宵达旦火树银花,散着胭脂水粉味,来这的男人,十有八九醉生梦死,沉醉在温柔乡中,但凡有一两个清醒的,大概只是为了穿过烟柳巷,到城更东一点的书画巷去。
不知道当时是谁这般设计城池的,书画巷居然紧邻着烟柳巷,而且要去书画巷,你若然不想过烟柳巷,就只能渡船了从别处绕过去。
文人雅士,都是不屑这种地方的,自然走的渡头,枫红鸾也不想泓炎的名声继续沾染污点,走的也是河道。
去的时候是白日里,烟柳巷尚未开放,边上的书画巷,才能幸免于难,不被那媚骨柔声的找揽声影响。
两条巷子,着实挨的太紧了,只隔了一个门坊,门坊以西,是烟柳巷,门坊以南,就是书画巷。
从书画巷,身子都能看到烟柳巷尽头的几家青楼。
不过虽则是紧邻,但是气氛却全然不同。
书画巷,墨香阵阵,自由一股清雅,每一家门口,都挂着字画,其中也不乏大一些的店面,卖的是当今或者以前几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书法家的作品。
这些,泓炎自然是看不上眼的,枫红鸾虽然不懂画作,一眼望去,却也找不到一副能够和泓炎书房以及卧房中任何字画所媲美的字画。
直到走到一家门口,泓炎忽然停住了脚步。
这家可谓是门可罗雀,相比于边上几家来说,生意太过冷清。
门口,坐着一个清秀的少年,旁若无人般,左手执笔,在纸上信手涂鸦,三两下,勾勒了几笔,他就停下了动作,然后,忽然在宣纸上落了一个巨大的圈圈,墨色晕染开,赫然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涂鸦,不堪入目。
看他挂店门口的,也无非是这样子的一些画作,均是不堪入目,唯独有些功底的,是一幅工笔画,可是多为临摹之作,缺少神韵,画的是牡丹争艳,同其余店铺的工笔牡丹比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枫红鸾是来找黄定德的,方才同一个人问路,那人说了黄定德就在这个方向,但是枫红鸾绝对也不会把眼前的人,同一带名匠黄定德联系在一起。
拉了拉泓炎,她道:“再过去看看吧!”
泓炎却纹丝不动,目光饶有兴致的落在这清秀少年画的劣作之上:“为何不添几笔?”
少年一惊,总算是意识到有人站在他摊位前,笑笑:“添哪里?先生请说?”
说完,作势拿起笔,泓炎弯腰,伸手指点了几处,那少年眼底里放了光出来,按着泓炎说的添了几笔,一气呵成后,枫红鸾几乎惊呆。
那三笔勾勒,加上一个类似涂鸦的大圈圈,等到少年添加了几笔后,赫然是一面铜镜,模糊的印着一盆放在花几上的兰花,栩栩如生到那面铜镜,好像伸手就能触碰到一样。
此计,惊艳!
泓炎看着成画,笑意深邃:“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黄定德。”
猛然一怔,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尽然就是眼前不起眼信守涂鸦的少年。
泓炎看着挂满了一个店铺的涂鸦,笑道:“都补满吧,你都补满了,我都买走。”
黄定德却摇摇头:“补我可以,但是我不买。”
“为何?”枫红鸾替泓炎问道。
“难得有缘人,这些,送给先生。”黄定德说完,一幅幅取下拿下看似乱涂鸦一番的画作,一一补上余下几笔,栩栩如生的,出来的是金鱼,虾,翠竹,飞燕等简单东西,可是每一样,若然不是实现知道是一幅画,真会伸手去抚摸一把,先把那栩栩如生的鱼虾翠竹从画中取出。
此画工,巧夺天工,此少年,是黄定德,绝对没错。
枫红鸾终于知道,为何黄定德进宫后如此傲慢,皇上却多次偏袒,各宫嫔妃都散尽千金只求他衣服画作,原来,他能化腐朽为神奇,把死的全部都画活儿。
若说,一个惟妙惟肖的女子,从百花丛中下来,这该是多么美妙的景象,难怪,后宫三千佳丽,人人对他的画作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