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
“噗嗤!”
她就知道,他不敢。
六月底午后日头,带着灼热的温度,透过半开半掩的雕花木床,打在了书架边上那焦尾古琴上,她忽然来了兴致,从暖榻上下来,走到琴边,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那我父亲可有告诉你,我什么都不喜欢学,唯独只有样,老师都夸我学的认真。
宠溺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落在了古琴上:“你父亲告诉了我,你的歌喉宛若天籁,到底你身上,还有多少惊喜?”
“呵呵!”枫红鸾轻笑一声,“那大约我父亲也告诉你了,我这一生只练了一首曲子,我这一声,也只会学了一首歌,我曾说过,这曲子和歌,只送给我心爱的男人。
美目柔情的落在泓炎脸上,似在告诉泓炎,这一曲,只为他而奏。
修长的手指,落在琴弦上,她一袭黄色长裙,因为午睡刚起,发丝慵懒散落,如墨如瀑,垂落在腰间,不施脂粉,却是容颜倾国,姿态倾城。
玉指落,琴音起,忽高忽低,优雅婉转。有江畔流水的清灵,有雪湖凝冰的冷澈,有幽涧滴泉的静雅,亦有幽潭深水的沉厚。
长指如飞,在琴弦上跳跃拨弄着。
她美眸微微闭上,似沉醉其中,非常用心,菲薄红唇,在琴声转缓的时候,唱起。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唱着,却是红了脸,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告诉她,这是一首情诗,写女子为了嫁给心爱的男子,无所畏惧的心态。
母亲手把手教她弹奏的小调儿,还哼了几遍给她听。
这是母亲和父亲的情诗,情诗中,母亲对父亲的爱恋,一览无余。
母亲是热情的,是义无反顾,对父亲的感情,直率,大胆,奔放,枫红鸾从来都想,如果自己找个夫君,她也一定要毫不保留自己的感情。
所以,她用心的学会了这一首,也只学这一首,歌喉,琴技,只为这一首,而唱的人,听的人,也只是泓炎一个。
唱吧,轻柔的大掌,抚上了她的素手,轻轻将她的手,放到了唇边,一寸寸,印上暖暖的吻,而后,他在她身边落了座,将古琴拉了一些过去,落指。
弹奏的,尽然同枫红鸾弹奏曲调一模一样飞,分明他只听了一遍而已。
枫红鸾还来不及吃惊,他已给了她新一轮的惊喜。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女,足温柔,君拟将其娶与,一生休。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他尽然把她的歌词略为修改,声音高亢有力,诉说忠肠,他的琴技和歌喉,显然已非一般乐师能够比你,泓炎,他到底还有什么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一曲罢,她不禁听的如痴如醉,那高亢的声音,略带点沧桑嘶哑,让人为之沉醉。
那精妙的琴技,只怕是真正所谓的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吧。
除了画技精妙,他的琴技也是无懈可击,歌喉更是宛若天籁。
枫红鸾看着泓炎,满目钦佩,他眼底几分邪魅,大掌轻抚上枫红鸾的脸:“好听吗?”
“嗯。
“还要听吗?”
“嗯。
“那我弹,你唱,琴声和鸣,好吗?”
“好!”
每一声,她都应的温柔,琴声和鸣,此情此景,许多年后,这个暖阳的午后,成了枫红鸾心底里,最为珍贵的回忆。
皇上册封泓炎为军机大臣,在军机处行走的消息传来,已是七月中旬。
这个消息,对泓炎来说,可能只是有些苦恼,毕竟他不愿意涉足政事,但是对枫红鸾来说,便是忧虑了。
上一辈子皇上并没有册封泓炎任何职务,泓炎不过是个空头王爷,皇上对泓炎这个弟弟的宠爱直到枫红鸾去世那年都未衰。
可现在,泓炎忽被认命为了军机大臣,军机处本为办理军机事务而设,军机大臣并没有品阶和俸禄,一般是从皇亲国戚或者五部侍郎中挑选一两人担任。
鸿朝的军机处,因为军机大权其实是大将军常年掌控,所以军机处形同虚设,存不存在并没有意义,只是兵部侍郎挂了一个军机处行走的虚名。
现在居然把泓炎也挂了上去,枫红鸾隐隐觉得不安,只怕皇上该不是要把泓炎牵扯其中,来对付大将军了吧?
这几日,她心绪不宁,左邻难安,腹中胎儿,似乎也感知了母体的焦虑,胎动异常,每日总会隐隐作痛几阵,怕泓炎担心,枫红鸾也不敢告之,只是偷偷的去同德堂诊断过,动了点抬起,大夫开了房子,叮嘱勿思虑,心怀开阔,自然没有关系。
可她知道太多事情,她怎么可能不思虑,皇上让泓炎涉政,而且涉及的地方还是军机处,直接和大将军有所牵连,枫红鸾真怕皇上想要将用捆绑法,一并裁决了泓炎和大将军。
越怕,心思越难安,无论偷偷吃了多少安胎药,小腹的痛楚却更为加剧,孩子的胎动也更加异常。
七月十七,枫红鸾着实坐不住了,无论如何,她也要问个清楚,皇上为何突然会有此举动,而有一个人,她知道肯定能告诉她的她想要的答案。
京城之北,一般是商户豪门建宅之地,东是商业区,西是皇城,那边是贫民窟,北边这一块儿,就是富人商贾宅邸所在。
枫红鸾同怀王,便是约在了城北一处空置的宅邸想见,会约在城北想见,是因为这里没有多少人会认出枫红鸾来。
她自幼自由散漫惯了,旁的小姐学习诗书礼仪的时候,她都和凌澈在街上闲逛,京城闹市,她那里没去过,那些地方认识她的人太多。
而不能出城,因为她身子不适,胎气大动,她走不了多远,只能约在城北这片,找了一处正在售卖的空宅,同怀王见面。
他比她早到,枫红鸾一人出来,脸色蜡黄一片,额头上因为热,因为腹痛深处一层薄汗,她强忍着身子不适赴约,看到怀王,她知道自己身子怕撑不住,所以开门见山。
“皇上是不是想把泓炎和大将军捆在一起,一旦大将军执遗诏造反,皇上就可以来个将计就计,污蔑是泓炎和大将军勾结,一并处死?皇上是想要泓炎牵制大将军,还是大将军已经开始筹谋造反,皇上只能牺牲泓炎,以作对抗?”
怀王看她不好,浓眉紧蹙:“你怎么了?”
“回答我!”枫红鸾冷声开口。
怀王看着她,只说了一句:“你无需多管,你如今身子重,不要忧思过度,我带你去看大夫,你看上去不大好。
什么叫她无需多管,泓炎是她丈夫啊!
她一把推开怀王的手,忍者疼痛:“你要真担心我,担心我腹中的孩子,你就给我一句痛快话,皇上是不是为了除掉大将军,要对泓炎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