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健谈,等了一个晌午,却也不闷。
和那妇人似乎很投缘,午饭也是叨扰了人家。
下午时分,枫红鸾依旧执着等候,留香倒是过意不去:“小姐,奴婢也不急,下次吧。
枫红鸾却淡淡回了一句:“时光还早。
日头西落,暮霭沉沉,天际的火红一片,宛若打翻了胭脂,等到日暮西山,那算命的尚未回来。
终于,枫红鸾也等不住了。
告辞离开,给了那妇人一锭银子,说是改日再访,告辞离去。
她许是不知道,她和留香走后没多久,屋子里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
灰色长袍,瘦削高挑,暮色之中,看不出容貌长相。
妇人上前:“避了一日,若是她们下次再来呢?”
“再避!”
“为何?”
“那丫头,命数尽了,就算她主子极力给她续命,也是枉然。
“你是说那个小丫头,眉清目秀,年幼的那个?”
“嗯!”
“那……”
“此事,与你我无关,我不会见她们。
“知道了,那丫头,还有多少的气数?”
“不出年!”
“这么短?”
“原本早该死了,只是她主子用了法子。
“什么法子?”
“闲事莫问,我同你说过的,你只管记住,我不见的人,都是命不久矣,今日不见,往后也不会见,数着日子过人生,最是痛苦了,不是吗。
妇人淡淡一笑:“是,我知道。
而后不再言语,进了屋子,掌了灯。
四方小院,多了一抹昏黄的光,敞开的木门,轻轻掩上。
门缝中,一双眼眸,带着几分惋惜,摇了摇头,终究是关上了门。
从洞府巷回来,枫红鸾心头颇为不安。
这种不安,甚至藏不住,尽数表现在了脸上。
燕儿进来伺候晚膳的时候,枫红鸾紧张的站了起来:“怎么是你,留香呢?”
燕儿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忙道:“留香妹妹在房里换衣衫呢,奴婢怕小姐饿了,所以先送了吃食进来。
“哦!”知道自己过于紧张了,她才叹息一口,看着被吓到的燕儿,轻轻勾了勾嘴唇,“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燕儿却并不走,而是欲言又止的看着枫红鸾。
“怎么,有话说?”
“小姐,我以前在贫民窟有个要好的姐妹,这几日来投奔我,小姐能不能……”
话未落,看到枫红鸾轻蹙的眉头,她就不敢说了。
“我很久以前就同你说过,你既已经脱离了那里,就不要再同那里的人有什么来往,免得败露了身份。
燕儿脸色白了一下:“小姐我错了,只是那姐妹在街上认出我来,知道我在枫府做事,所以想来投奔,我看她没有去处,眼下近了冬日,日子也不好过,所以想帮衬一把,我在贫民窟的时候,她对我也很是的照顾,进场帮我赶走那些欺负我的坏人。
枫红鸾静默了片刻,是她心情好,所以语气有些冲了。
她不能自私的要求燕儿为了自己断了过去所有的回忆和联系。
想来凌澈死了,当日也只有太观寺的人见过燕儿假扮的樱桃,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罢了,我会同六儿说,安排进来做个粗使丫鬟,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吗?这晋王府已经是人浮于事了,多也不会养下人了,明白吗?”
她语气温和中带着几分严厉,燕儿欣喜感激的点了点头:“多谢小姐。
“对了,这几日少见你,你都在做什么?”
“奴婢,奴婢……”她面色微红,一脸娇羞模样。
枫红鸾打趣一句:“莫不是找了情人?是府上的吗?”
燕儿却惊了起来:“不是不是,奴婢,奴婢早就心有所属了,这几日天寒,奴婢在敢做一件衣服,想要亲手送给我心上人,奴婢伺候不到,小姐若是怪罪,奴婢以后都不敢了。
枫红鸾一时几分尴尬,她自然知道燕儿心仪的人是谁,该不该同燕儿说明白?
可是看着丫鬟含情脉脉的眼神,娇羞的面孔,若然告诉她真想,倒是残忍了,而且有些事情,燕儿知道太多也不好。
时间能够冲淡一切,这阵子或许是痴恋着,长久见不到,过一阵子也就消了念想了。
这样想着,枫红鸾也没往心里去,淡淡一笑:“随你吧,反正我也无事,没什么需要照顾的。
“多谢小姐。
“对了,你那个要好的姐妹,叫个什么名字?”
“奴婢叫她刘姐,名字奴婢不晓得。
“多大年岁?”
“长奴婢三岁,如今二十有四。
“可会照顾人?”
“自然会的,刘姐心善,刚去贫民窟的人,都受过她的照拂。
“那,明日她来,就安排给留香吧,伺候留香饮食起居。
燕儿显然有些吃惊,这府邸上,除了年长的嬷嬷们,其余奴仆都是不配备丫鬟奴才的。
心底不免几分羡慕,留香妹妹当真是主子心头的一块宝,主子居然还特地给留香妹妹安排了伺候的奴才。
不过如此也好,刘姐能够进了清风阁来当差,大家住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
她当下点了点头:“刘姐最是会照顾人了,定儿能将留香妹妹伺候的妥妥帖帖。
“伺候,谁伺候我?”
留香端着一壶茶进来,已经换了一身衣衫,素白的锦缎,上头印着一些鹅黄色的月牙图案,因为年岁尚小,她面上也没有涂脂抹粉,白皙的皮肤在这一身白色的衣衫衬托下,显的有些惨淡。
枫红鸾心里莫名压抑起来,眉心紧了。
“怎么穿着一身,燕儿,你去吩咐账房,明儿去锦衣坊,用大红的段子,给留香制几身喜庆的衣衫,这素白洁净的颜色,都是上了年纪的婆子穿的,你一个小丫头,穿红戴绿的年纪,穿的白飒飒的怪老气。
燕儿应了声,心底里更是羡慕留香,但是她知道,留香打小伺候小姐,情同姐妹,小姐待留香再好也不为过。
她只羡慕,并不妒忌,她已经很感恩小姐了,若然没有小姐,如今的她,恐怕还在贫民窟,备受欺凌,被当做贫民窟里的妓女,人人可以羞辱。
刘姐偶尔帮衬,可刘姐毕竟也是个女人,而且也不能时时的护卫她,自打十二三岁身子稍稍起了变化开始,她没一个晚上过的安稳过。
如今这样的生活,衣食无忧,冷暖有人照料,不被人欺负,当真是她做梦都做不来。
她心满意足。
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见上大爷一面,可她自知身子肮脏,地位卑微,所以不好同小姐明说自己心仪的男子就是小姐的义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