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贴的她更紧了,陡然听到寺庙里,传来传来女人痛哭的声音。
“六姐!”泓炎眉心一紧。
枫红鸾也脸色大变:“去看看!”
血,一小股,涓涓细流一般,从一袭青灰色僧袍的黄定德右手手臂上落下。
血液的源头上,赫然是一片骨肉剥离的触目惊心。
沁阳脸色惨白,哭的泣不成声摇摇欲坠。
而黄定德,脸色是同样的惨白,目光似没看到冲进来的泓炎和枫红鸾一般,只是冷漠的看着眼前的沁阳公主,一字一句道:“你喜欢的,不就是我才情,不就是我做的画?现在,我自废了右手,我什么都没了,我就是再也不可能拿起画笔的和尚。”
“你……”枫红鸾震惊的看着黄定德。
他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他拒绝沁阳公主的方式?
自废右手,他居然这么绝!
沁阳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黄定德的冷言冷语,却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我说了你不要再害我,你见我的任何一次,都有可能送了我全家的命,对我是曾经对你有过好感,那无非是看在你长的还可以,而且是堂堂的公主,我想要攀权富贵,我想要做驸马爷,我受够了在字画街贫苦卖画为生的日子。不然,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你不看看你几岁了,你不看看我几岁?我愿意让你老牛吃嫩草,无非是……”
“住嘴……”
泓炎眼底,一片冷凝,虽然作为旁观者,轻而易举的看得出来黄定德的良苦用心,可是,这一句句一字字,都是刀啊,都是针啊。
看着惨白脸色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沁阳,泓炎哪里还忍心黄定德继续他的良苦用心。
断线珍珠般的眼泪,从沁阳清明的眼中不住落下,枫红鸾都以为沁阳要承不住晕厥过去,沁阳却踉跄了步子,上前一把抱住了黄定德的手,大哭着手忙脚乱给他包扎伤口:“你骗我,你只管骗我,你以为这样我会走吗?你以为你骂我,你羞辱我,你说谎,你废掉这只手我就会走吗?”
“走开!”黄定德的语气显然不稳了,带着几分强忍的哽咽,“快走,把她给我带走。”
他几乎是哀嚎。
泓炎见此情此景,知道今日若是再僵持下去,两人都只会受伤更多,上前要拉沁阳。
却见平素里端庄娴雅的沁阳,此刻却宛若个疯妇,一把挣脱了泓炎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带着血迹的匕首,不等泓炎等人反应过来,那匕首的尖锐,从上至下,划过了她的脸颊。
“我可以走。”每一个字,都带动一挂血珠的落下。
泓炎脸色苍白,惊呼着上去抢过了沁阳的匕首,沁阳眼神,却看都不看泓炎一眼,直视那般凄绝的望着黄定德,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不是说,你看上的是我的脸,我看上的是你的手,你毁了我看上你的,我就毁了你看上我的。”
沁阳的刚烈,让枫红鸾震惊。
自毁容颜,枫红鸾知道,沁阳不是为了赌气,不是为了报复,她只是想告诉黄定德,如果继续赶她走,她会一点点,把自己毁掉。
“沁阳!”男的有泪不轻弹,可此刻,黄定德却再也无法伪装冷漠和决绝,两行泪珠,潸然落下,眼底沉痛,让人不忍目睹。
有情人,难成眷属。
此情此景,何等凄绝。
枫红鸾都不禁染了泪水,好在泓炎算是理智,一把拉开两人,急道:“人定胜天,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红鸾,赶紧给她们两人止血,我去请人帮忙。”
眼看着黄定德的手和沁阳的脸血流如注,她从震惊和痛楚中缓过神来,忙是按着泓炎枫府,上前给两个止血。
这苦命鸳鸯,爱的浓烈,爱的也壮烈。
若是可以,她倒是愿意告诉两人,命运,其实完全可以由着自己改变,她,不正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自然,有些事情,她也不可能言传身教,但是她始终相信,人定胜天。
只愿,她们能够坚持了。
她就是想不明白,命运的轮盘,何以变的如此不符合原先的轨迹,黄定德和沁阳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这一通闹腾,沁阳和黄定德,倒是再也分不开了似的。
眼底满是心疼,彼此看着对方的伤口,黄定德只恨自己无能,而沁阳却哭命运不公。
她如何会不知道,先帝之所以疼爱她,不过是移情罢了。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她,性子却沉静内敛,完全没有半分被宠坏了的公主嚣张跋扈之气,那是因为她从小就知道,她是个替身,万千宠爱,无非是因为她的面孔长的像父皇的宠妃。
年幼无知的她,或许还可以懵懂的享受着这份疼爱。
可是年长后的她,每次面对父皇眼底泛着浓烈爱意的端详,心底都会哀凉不止。
谁愿意,做一个替身。
而且,随着父皇自私的帮她拒绝了所有求亲,一年年蹉跎她的韶华,她悲凉的心,越发的涩然苦楚。
从前,或许她有哀怨命运的时刻,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些哀怨,也渐渐如同尘埃一般,落在地上,厚厚实实一层,把整颗心都掩埋了起来。
不去想,不去回忆,不去感伤,只想就这般宁静平淡的度过余生便好。
可是现在,活了二十六载,唯独一次动了心,却没想到,会受尽百般阻挠。
她已经经不住岁月的蹉跎了,她已经二十六了。
岁月对她,就像是一块磨盘,她就是那一头驴子,拉着磨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的世界里,只有偌大的后宫,只有那金丝牢笼一样的宫殿。
黄定德的出现,无疑是天际的彩虹,她挣脱了磨盘,这一次,就算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她也会追着那道美丽的风景,义无反顾。
沁阳的性子沉静,可是骨子里的倔强,却是让枫红鸾佩服。
为了黄定德,她愿意抛弃一切,容颜和身份,大约,甚至还有性命。
看着她脸上包扎的伤口,虽然大夫说了如果用了最好的金疮药,不会留下太过明显的伤疤,不过这一刀子,也够痛楚的。
“泓炎,想想法子吧,公主总不能这样回宫去!”
这苦命鸳鸯,惹了枫红鸾一腔的同情。
泓炎沉默了片刻,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知道,有个地方安全,暂时可以安顿六姐和黄兄,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泓炎摇摇头,“我会安排,你放心。”
最近的泓炎,总像是藏着什么心事,可是无论枫红鸾如何去探究,却也看不出个究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