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炎看她语气中满是怜惜,眉心微微一紧,端详着枫红鸾的眼神,那眼神里,分明流露着淡淡的愁绪。
“你很关心四哥吗?”
枫红鸾站在他身后给她脱衣裳,没看到他微微泛酸的表情,应声道:“我只是觉得,太子的事情不能单凭霞妃一面之词就定罪给泓挚。”
“泓挚!”泓炎重复一句。
枫红鸾面色微微一红,她在泓炎面前,是从未这般称呼过泓挚的,因为论辈分泓挚是兄长,而以前论身份泓挚是王爷,更何况论关系她和泓挚之间,也不该直呼名字这般亲昵。
毕竟年岁上,泓挚大了她足足一轮。
“我是说四哥。”枫红鸾不自然的改口,明明和泓挚之间清清白白,可这般手忙脚乱的解释,倒是有些把关系往黑了抹。
她不知道泓炎作何感想,索性泓炎没有在称呼上多做文章,道:“我其实也觉得事有蹊跷,四哥做事素来谨慎,而且当年皇后怀太子的时候出过一件事,若不是四哥相救,哪里来的太子,四哥若是不想太子来到人世,那时候便可以见死不救的。”
怀王勇救皇后的事情,在泓朝几乎是人尽皆知的。
当年皇后身怀太子的随皇上和怀王等人下江南微服私访,结果半夜在客栈被一群恶贼盯上,恶贼火烧客栈趁乱打劫,有个人贪图皇后美色欲把皇后掳走,若不是怀王在楼下听到皇后呼声不顾大火冲上二楼,皇后只怕早已经被掳走。
身怀六甲被人糟践,名声不保,而腹中的胎儿必定也是保不住的。
听说怀王为救皇后还被浓烟呛到,足足咳嗽了几个月,咳的肺都不太好了。
皇上因为此时,对怀王才更加的倚重,朝中事务,无关大小都要同怀王商榷过再做定夺。
怀王名为怀王,其实早就逾越了一半王爷权势地位,就算是宣王泓文都要敬重这个弟弟三分。
泓炎的话,乱了枫红鸾心头原先的猜测。
她一直以为太子的事情或许是泓炎在一手操控,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像,不然泓炎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么,太子的事情,是谁做的。
她始终相信,绝对不是泓挚。
“如今大约皇上也不会相信的,霞妃的话,皇上是笃定了四哥就是杀死太子的幕后策划,为今之计,也只有你们兄弟几个求情,皇上才可让四哥好好治病。”
“嗯,老六和老七这会儿在四哥那里陪着,他们毕竟还年幼怕是熬不住,他两人的府邸甚远晚上回去也不方便,如果他们熬不住了,后半夜我就叫人把他们送到我们府上来,你帮着照顾一番。你应该见过他们。”
“泓鸢和泓宗是吗?我知道了,你赶紧去用膳吧,这件衣服厚实一些,晚上要陪着的四哥,你可要穿暖和了,这几日府上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嗯,那个老太婆,若是你不高兴,便处置了,对外头我已经封死了嘴,就算是韩慧卿到时候来要人,我也会吩咐下去,只管说当日衙门是送了个老婆子来,只是你才说了她两句当年对你母亲的不好,她就赌气走了,之后就不知所踪。此事,不会有人敢泄露半分的。”
枫红鸾一笑,莞尔之中带着几分讥讽:“哼,那个人,我岂会让她死的这样痛快,你不用多管,不要为这些闲杂人等劳心伤神的,一切有我,对了,等等!”
枫红鸾忽然转身,从衣柜之中取了一个陶瓷瓶子出来,送到泓炎手中。
“这个你且拿着,这里头是一些养气补身的药丸,以前江南子给我的,你看看到时候派不派的上用场。”
泓炎神色微微一变,却是笑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只希望四哥能躲过此劫。”
泓炎点点头:“希望如此。”
夜风透骨冰凉,以前花团锦簇,热闹辉煌的怀王府,如今是一片冷清孤寂,地上的落叶也不知道积了多少日了,因为下过雨,踩下去那些枯湿的叶子,很快就渗透了缎面鞋子,冷的六儿一个激灵,忙时打着灯笼小心翼翼的捡着干净的地方走。
“这府上,连个打扫的丫鬟都没有,奴才真不该穿棉靴子来,就该和王爷一样,整一双鹿皮靴子,这会儿奴才整个鞋子都渗透了,冷的要死。”
六儿在泓炎面前不怎么做规矩,不过主仆辈分还是分的,一口一个奴才的。
天色寒冷,六儿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可看前面的泓炎,却是脊背挺直,从侧面看去,那俊美的容颜上,染着几分冷漠和无情。
别人或许对这样的王爷有些陌生,可是六儿并不。
事实上从那个别苑建成开始,没有人的时候,王爷总是这样一幅面孔,六儿早就见怪不怪了。
在被人都觉得王爷骄奢,荒淫的时候,六儿已经开始习惯泓炎这般冷酷绝情,宛若地狱阎王一般的表情。
王爷这种冷酷绝情,只有在太后和王妃面前才会收敛,露出满目的温柔似水来。
在其余人面前,就算是在笑,王爷的笑容都不达眼底,带着几分疏离淡薄的距离。
不过今天看来,王爷脸色这般冷酷,似乎比以往更甚,可见王爷的心情,肯定不怎么好。
天这么冷,王妃准备了暖手的炉子,王爷却只把炉子放在袖子里,而手上,却是捏着一个陶瓷瓶子,不知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看王爷那手劲,活生生似要把这瓶子捏碎似乎的,看的六儿心头一阵阵发凉,不敢说话了。
跟着泓炎这许多年,泓炎眉毛梢头动一动是什么意思,六儿都能心领神会一清二楚。
如今王爷的脸上分明写着一行字:本王不爽,很不爽。
虽然,六儿是猜不到,王爷是为何事不爽,但是大抵和那个可怜的都要被捏碎了的陶瓷瓶子有关系。
赶紧闷着头,不敢说话,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随在泓炎身后,走过两处回廊,前面隐隐约约有谈话的声音,声音是从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传来的,泓炎停了脚步,六儿急急刹住,差点撞上泓炎。
“怎么了?爷?”
“一会儿进去,你先把六爷七爷带去府上。”
六儿忙点头:“是!”
他聪明的,猜到了大概是有些事情要商量,不想叫小孩子听去了到处乱传。
推门而入,屋子里倒是暖烘烘的,毕竟泓炎和泓文等人在,皇上再禁的严,再讨厌泓挚,既然答应了泓挚出来看病,自然也不会真的斤斤计较到不许屋子里烧炭炉子这种地步。
泓挚高热不退,却声声喊冷,太医已经煎了一副麻黄汤给他服下,却并不奏效,屋子里暖若冬天,寻常人甚至感觉到浑身冒汗,外衣都穿不住,可床上的泓挚,却冷瑟瑟发抖,甚至混沌,口口声声喊着疼。
太医上前询问,他似乎听不见,只喊着冷,喊着疼。
“太医,没听见他在喊疼喊冷吗?你们就不能想想法子?”
开口说话的是慕容安儿,虽然语气严厉,可是声音却是有气无力,顺着烛光望去,寸步不离守在床榻边上的她,显然是累坏了,容颜憔悴,头发微乱,面色蜡黄,因为不吃不喝不睡不眠而嘴唇苍白苦干枯,整个人娇弱的一阵风就像是能吹倒了一样。